【亲爱的罗宾·苏菲亚女士:
    我是您丈夫罗宾·唐恩的长官巴尔克·布拉德利克上尉。距离那件悲痛的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我想您应当领取到了抚恤金,重新过起了平静的生活。在这里,我先向您道第一个歉,因为接下来的内容或许会勾起您的痛苦,或许会搅乱您的生活,可我又认为我不应该再逃避,每一个人也都有知晓真相的权利……我想告诉您的是,唐恩当年其实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当时我们在同卡斯特利亚帝国打响的战争中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卡斯特利亚的部队开始全面撤退,我军只需稳步推进,等待政府的谈判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即可在不再增添伤亡的情况下,结束这场对底层人而言毫无意义的战斗。
    而在推进中,列夫·皮塞尔中校,也就是现在位高权重的皮塞尔将军,告诉我前方发现了一支溃散的卡斯特利亚部队,其兵力不足一个连,我们完全有能力轻松围剿对方积累战功。于是我被命令着带领一连轻装上阵,率先追上去构建防御工事,以堵住对方唯一的退路,准备等待大部队到来合力围剿对方。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皮塞尔中校给我的信息有误,对方并非只是一个连的残兵败将,而是人数、火力远超我们的整整一个营的兵力。我们一连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构建好防御工事,就被迫与对方接触,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对方急切地想击败我们撤离,而我们在密集的火力网下,也只能躲在构建了一半的防御工事里硬着头皮阻挡。虽然身处绝境之中,但我们坚信皮塞尔中校会带入来围歼对方。
    最终,在我们的顽强抵抗下,对方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攻陷了我们的防御工事。同时,皮塞尔中校终于带领大部队赶来,调动火炮对防御工事进行无差别轰炸,把对方打散丧失抵抗能力,也把我们仅存的自己人炸得粉身碎骨。
    我侥幸在二连清扫战场补杀敌人时,被二连连长,马伦·约瑟夫中尉发现还活着。他偷偷把我藏在了战壕里,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
    原来皮塞尔中校早就知道撤离的是一个营,他之所以派我,以及告诉我对方只是不足百人的任我们宰割的残兵败将,是因为他认为只有我能做到带领一个连坚持到他过去,更怕我知道了这是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拒绝带人去送死。
    这一切都是为他的一己私利。我们明明可以取得胜利,每一个人都能完好无损地回到家中。他却为了多积累些战功,能升到更高的位置,把我们白白推向地狱,只为给他争取到调集火炮赶过去围歼的机会。
    我本想去找他理论,去告发他这惨无人道的行为,约瑟夫却告诉我皮塞尔早就颠倒了真相,现在部队人人都以为我贪图战功,听从没得到证实的消息便擅作主张去追击敌人。是皮塞尔中校审时度势不顾危险带领着大部队前来营救,还顺势全歼了对方一个营,让政府更有底气维持原本的要求进行的谈判。
    他还说说皮塞尔背景深厚,以我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如果我坚持去揭发,不止我会死得很惨,还会连累着他陷入危险。最后他偷偷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躲好,等他们离开后改名换姓去另一个地方生活。我感到愤怒,感到屈辱,我不想背上这样的罪名,更不想我手下的兄弟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没有勇气在皮塞尔视察时站出来……我为我的懦弱感到羞愧。
    在那之后,我便成为了前半生经历被抹得一干二净的谢里夫·阿德尔,去最不被人注意,最偏远的戴曼斯岛做监狱里的狱卒。往后又是很多年,我一路爬到监狱长的位置,也听闻了皮塞尔成为了将军,约瑟夫依然是他的左膀右臂。
    我以为过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我该遗忘这些事情,该学会心平气和地活着了,可其实并不是那样的。我每天晚上还是会想起自己躲在战壕里,没能站出来当众指出皮塞尔的卑劣的情景。我经常被自己的懦弱弄得面红耳赤,终日活在折磨之中。
    所以我最终决定,给您,以及每一位本不该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士兵们的家属写一封信,还原当时的真相。并且我会用我的余生和皮塞尔斗下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巴尔克·布拉德利克上尉/戴曼斯监狱监狱长谢里夫·阿德尔
    1427年9月9日】
    信很长,维拉克花了好一阵子才看完。
    看完之后,他缓缓将信放回信封,拆看下一封。见其他的信件和第一篇都大致一样后,他没再阅读,而后神情复杂地看向了阿德尔:“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想加入平等会了吗?”阿德尔在维拉克看过信后,也有了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似终于有人能帮他承担一点压力了。
    “皮塞尔也是平等会现在的头号大敌,你想联合我们一起把他打垮。”维拉克知道了原因。
    “没错。”
    维拉克将信都装好,郑重地交回给阿德尔:“可是,这些信最后的日期显示是五六年前。既然当时你已经做好了把真相告诉给牺牲士兵的亲属,向皮塞尔复仇的准备,又为什么没有寄出去?而且为什么还一直在监狱里待着哪也不去呢?”
    “我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可谨慎地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把真相说给她们。毕竟这份真相太过沉重,说给她们反而会给她们带来灾难。至于我为什么还留在监狱,是因为戴曼斯监狱才是我最有可能实现复仇的地方。”阿德尔道。
    一个位于布列西最偏远地带的监狱,能和莱克特许诺的莱泽因里的工作有希望吗?
    还真有。
    维拉克眼睛一亮,明白了阿德尔留在戴曼斯监狱的真正原因:“因为被关进戴曼斯监狱的人,基本上都是政治犯,他们都有过或大或小的威胁力量,甚至是颠覆政府的能力。你真正看重的是这群人的能力和他们的人脉,对吗?”
    “是的。”阿德尔微微一笑。
    “那我当时是不是也被你如此看中了?”维拉克饶有兴趣地问。
    阿德尔点点头:“其实最开始没有,是你们的平等会在外面硬生生和政府达成和谈,保下了监狱里你的性命后,我才真正注意到你。只不过还没等我利用你,榨取你的能力与人脉,你就先把我和莱克特卷入了争夺监狱长之位的争斗中,更是带领着全体犯人越狱,让我多年的积累功亏一篑。”
    维拉克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这反而阴差阳错促成了你我最想看到的局面。”
    “没错,现在我们的合作是最合适的。”
    “可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或者说,在对抗皮塞尔和他手底下一个骑兵团、两个轻步兵团时,你能发挥什么作用?”维拉克最关心的是这一点。
    既然阿德尔找他的目的是合作,那再怎么也得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
    “还记得信里除了皮塞尔外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吗?”阿德尔问。
    “你是说救了你的约瑟夫中尉?”
    “该叫他约瑟夫上校了,他如今是皮塞尔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团的团长,战绩显赫威望极高,地位仅次于皮塞尔。”阿德尔道,“另外,在他救我之前,我在战场上也曾多次救下他的性命。”
    维拉克脑子飞速转了转:“你想用他怎么做?”
    “我对他有恩,我们都出生贫寒,只要平等会能配合我,我就有把握说服他兵变,取代皮塞尔。”
    “也就是平等会,加上骑兵团,把皮塞尔给解决掉?再然后约瑟夫上位,统领三个团?”维拉克问。
    “是的。”
    “不不不。”维拉克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当即指出其中最大的问题,“我怎么没有看到于平等会有利的东西呢?最后你报了仇,约瑟夫上了位,可平等会呢?面对的还是兵强马壮的三个兵团,我们的局势并没有任何好转。”
    阿德尔顿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可如果,最后这三个兵团都能成为平等会的力量呢?”
    维拉克瞳孔微缩,心里一震:“什么意思?”
    “其实我如果非要联合的话,可供选择的也并不是只有平等会,不是吗?”阿德尔不紧不慢地解释自己的意思,“毕竟现在议会势力和弗朗索瓦一方争斗激烈,而皮塞尔站在了弗朗索瓦那一边,若是我能在约瑟夫和议会之间构建起联系,让他们合作,结果其实也是一样的。有议会的支持,约瑟夫接替皮塞尔并不是难事。”
    “那为什么要选择和平等会合作?”
    “因为你们和议会、弗朗索瓦、皮塞尔所代表的权贵们不一样。皮塞尔做得出用上百条自己人的命当垫脚石,弗朗索瓦、议会难道是例外吗?他们都把人命当成了自己权利斗争、利益斗争中的棋子,从来没有把底层的平民当作人看待过。”阿德尔的情绪有肉眼可见的波动,“可你们不是。你们的出发点和权贵们相悖,是以人民为根本,为人民的平等做斗争。”
    这个回答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平等会在这一方面确实很有优势,但因为动摇的是整个特权阶级的利益,因此还没有过什么大的便利。
    以至于维拉克都没想过会是因为他们是为人民、平等而战,阿德尔才选择与他们合作,并有把驻扎在莱泽因里的三个兵团交给平等会的打算。
    阿德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过仅是因为这一点,还不足以让我决定与你们合作。我在监狱里见过太多打着为了人民口号的犯人了,他们与权贵们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用这样的话术笼络平民为自己卖命,实际上根本没有考虑过真的做些什么。让我感受到你们和他们不同之处的是最近几天的行刑场,居然真的有那么一群面临死亡时毫不畏惧的人,他们虽然没能做到保卫好人民,却可以鼓起勇气死在人民前面。”
    听着是阿德尔的钦佩,但维拉克心里却很不好受,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就是说接下来还会有很多的同志们牺牲。
    站在门边的迪亚兹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我就开始调查起有关你们平等会的一切信息。从最早的弗朗西斯组织工人运动,逼迫政府颁布法令,到克里斯写出平等论、迫使政府和谈、攻打政府大楼、帮助外国人取消新征兵法……我都了解了个遍。最后终于确认,你们和那些只会动动嘴皮子的人,只是把人民当成棋子的人不一样。不管未来你们会不会改变,但起码这两三年间,你们的热忱没有动摇过。”阿德尔被平等会折服。
    “所以你决定把我们平等会和约瑟夫联系在一起,既杀了皮塞尔,还原真相完成自己的心愿,也帮我们吸纳新的力量?”
    “这不是帮你们,是帮他们自己。我不希望再有人像我们这样被对待,也不希望他们继续做权贵们互相撕咬的工具。我希望他们只是自己,他们只为自己而战。”阿德尔强调。
    维拉克明白了阿德尔的想法,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迪亚兹,把枪放下吧。”维拉克示意迪亚兹不必再对阿德尔保持警惕,接着又向窗外摆了摆手,给暗中监视这里的莫莱斯传达安全信号。
    阿德尔静静看着。
    摆完手,维拉克重新看向阿德尔:“你确定约瑟夫可以这么做吗?你和他也有几十年没有见过了吧?”
    “是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但我知道他没有变。”阿德尔的脸上终于好似阴云退去,露出了太阳,“据我所知,直至今天,他还在每个月私下向在那场战争中被皮塞尔害死的士兵们家里寄钱,以至于他自己都过得很清贫。”
    “可我觉得他在你们出发之前就知道了皮塞尔的阴谋,他却没有告诉你,只是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维拉克感觉约瑟夫并不简单。
    “当时太过危险,他没来得及和我解释太多的东西,我也曾恨过他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和我的兄弟们去送死。可过去这么久,看到他仍然满怀歉意,我愿意相信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阿德尔对约瑟夫颇为信任。
    阿德尔如果能成功的话,那么带给平等会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
    三个兵团。
    弗朗索瓦可以用这三个兵团拱卫莱泽因,那平等会就可以用这三个兵团把莱泽因控制在自己手里。
    可越是这么大的事情,就越应该慎重。
    其中需要克服的困难,恐怕比当初攻打政府大楼还要复杂得多。
    “你还没有去见过约瑟夫吗?”维拉克问。
    “没有。”
    “这件事约瑟夫同意,那么平等会肯定是倾向于合作的,可约瑟夫不同意,其实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所以先明确了约瑟夫那边的想法,再来找我们平等会谈才是最合适的。你为什么是先找的我们?”维拉克逐一问情说不通的地方,以尽可能排除隐患。
    “很简单,因为我现在根本见不到约瑟夫,就连见你都难上加难。”阿德尔无奈地笑了笑。
    维拉克皱着眉头:“你是想先和我们沟通,等我们同意了,再借助我们的力量去见约瑟夫?”
    “没错。”
    “你一定知道三个兵团意味着什么。”维拉克靠在椅子上,还感觉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我知道。目前莱泽因里除了两个卫队团,就只剩下皮塞尔麾下的一个骑兵团和两个轻步兵团了。一旦能掌握这股力量,就能击败卫队团控制莱泽因。不过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两个卫队团实力比轻步兵团、骑兵团差了不少,但坚守到援军到来还是问题不大的,以这股力量还不能把莱泽因稳稳握在手中。”阿德尔客观分析了一下这股力量的意义。
    “但也足以称得上可怕了。”维拉克道,“说一个不算秘密的事情,平等会现有的武装力量都无法和哪怕一个卫队团正面抗衡。”
    阿德尔也对平等会目前的实力有初步的预估:“这没什么,你们的力量不止体现在武装上。”
    “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两个在这里继续谈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就算我完全相信你的话,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资格一个人作主。”维拉克极为谨慎地确认了阿德尔的话里并没有疏漏后,起了身,“走吧,跟我回会里,我带你去见他们。”
    “基汀也在吗?”阿德尔把信封塞回兜里,跟着维拉克站了起来。
    “嗯。”
    “黄金……怎么样了?”阿德尔好奇当时把监狱搅得不得安宁的黄金现在究竟有没有被找到。
    戴好帽子,立起衣领遮住半边脸的维拉克微微点了下头,朝门外走去:“已经被拿下了。”
    “归平等会了吗?”
    “嗯。”
    阿德尔吸了一口气,眼里似乎预见了未来:“再加上三个兵团,平等会真的有改变世界的希望了。”
    “走吧。”维拉克打开门,带着迪亚兹、阿德尔离开了旅馆。
    莫莱斯一早就看到了维拉克的信号,故而第一时间就在旅馆门口备好了一辆车。
    司机迪亚兹眼熟,三人直接坐了进去,开始朝路口驶去。
    莫莱斯没有上车,为了绝对的安全起见,他一边安排了司机到时候用换乘、绕路多种方式甩掉可能存在的眼线,一边自己亲自带人秘密地在后面跟着,排查是否有政府的人跟踪。
    一行人辗转了几个小时,一直到中午才回到了北区的总站里。
    伯因、基汀等人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在门口等候。
    最后换乘的货车开进工厂后,维拉克、迪亚兹、阿德尔从后面的车厢里跳了下来。
    看到人高马大的阿德尔后,早就听基汀讲过的伯因还是有被惊到:“这么高啊。”
    “这位是伯因,我们平等会的会长。这位是阿德尔,前戴曼斯监狱的监狱长。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待会儿和你们好好说。”维拉克简单介绍了一下。
    “你好。”伯因没有任何见外、生疏的感觉,微笑着与阿德尔握了握手。
    “你好。”阿德尔看过通缉照,却还是惊讶伯因的年轻。
    “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进会议室谈吧。”维拉克看向迪亚兹,“迪亚兹,等莫莱斯回来了,记得叫他也去会议室。”
    “嗯。”迪亚兹已经在旅馆里全程听完了情况,也不急着去参加会议。
    阿德尔和伯因握完手,又看向了基汀。
    他们两个见面同样分外感慨。
    “想想都大半年过去了,看到你站在我面前,还是感觉难以置信。”阿德尔非常平和,还大大方方与基汀拥抱了一下。
    基汀心里也没什么芥蒂,笑着说:“你仿佛还是老样子。”
    “我是时候变一变了。”阿德尔道。
    四人进入了会议室,维拉克和阿德尔配合着,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伯因、基汀听。
    得知以前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及阿德尔如今大胆的谋划,伯因和基汀的震惊程度比维拉克还要夸张一些。
    他们想得比维拉克还要全面长远一些,想到了在拥有三个兵团之后的平等会,拥有着多大的可能。
    莫莱斯回来后本来打算回去歇着,为晚上的巷战养精蓄锐,但听迪亚兹耳语了一番情况后,直接把休息的想法抛在脑后,飞奔着来到了会议室里,了解了一番情况。
    “哈哈哈哈!好!如果真的拥有了三个兵团,就算我们不能立即控制莱泽因,大局也都掌握在了我们手中!甚至有这么庞大的驻守莱泽因的兵力,完全可以让他们维持秩序表面的稳定,我们合力慢慢架空政府!等温斯顿同志的那些东西实验之后确认是可行的,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莫莱斯表现得比谁都兴奋。
    他以前是军人,现在是平等会作战部的部长。
    他太清楚武装力量的重要性了。
    以前一千人出头平等会就敢把莱泽因搞得天翻地覆,现在几千人就敢和政府驻防的军队打巷战交交手,要是真的拥有了三个兵团的支持,那他们就不用这么憋屈,为了以少胜多筹备数月,我拿去可以借助绝对的兵力优势简单干脆地踏平一切阻碍!
    “我们应当还有时间。我认为最好在帮你见到约瑟夫之前,先全面调查他一遍,这既是保证你的安全,也是保证平等会的安全。”伯因没被喜悦冲昏头脑,担忧其中万一出现疏漏令平等会面临新的大危机。
    阿德尔心里觉得约瑟夫肯定不会猜到自己还活着,也就没有必要向什么人作秀,长达二十多年连续不断地给牺牲士兵的家属们寄钱,不过毕竟平等会有自己的顾虑在,他没什么意义:“好的,就按你们的来。”
    “查归查,还是得越快越好,现在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被处决,我们多拖一天,对他们而言就是失去了所有。”莫莱斯无比在乎那些牺牲的同志们,他巴不得现在就能推翻权贵们的统治。
    “在座的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同志牺牲。这件事我会安排给查理斯去做,你现在最紧要的是把晚上的巷战处理好。这同样关乎成百上千人的生死,我不希望看到因为前期安排不周导致出现了本可以避免的牺牲。”伯因直视莫莱斯。
    “明白。”莫莱斯平复了一下心情。
    “迪亚兹,麻烦你去叫一下查理斯。除了这件事,我还得和他再敲定一下今晚同步开展的刺杀计划。”伯因稳如泰山,有条不紊地安抚情绪调兵遣将。
    “是。”迪亚兹快步离开。
    莫莱斯深呼吸了几口气:“我先去视察作战部的调动了,待会儿记得叫迪亚兹去找我。”
    “嗯。”
    莫莱斯也离开了会议室。
    伯因最后看向维拉克和基汀:“你们两个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交接工作。暂时我希望你们跟我一起坐镇总站,为接下来的局势出谋划策,协助我统筹大局。等漂漂亮亮地和政府打完这一场,我有意向建立属于我们平等会的,专门为平等会培训人才的会校,校长则非基汀同志莫属。”
    基汀回以微笑。
    这件事他们大概猜到了。
    基汀目前最适合的岗位,就是担当校长,为注定要走得更远更大的平等会培养出一批能独当一面,能填补重要岗位的同志。
    “维拉克。”伯因看向了维拉克。
    维拉克把腰挺得笔直,等待伯因对他下达安排。
    “我对你更加寄予厚望,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无数的可能性,那些可能性比黄金、比兵团还要多。”伯因道,“如果我们能顺利取得胜利,势必会全面开展工作,包括开办合作工厂、掌控莱泽因、分站深度发力等等。我想让你在那个时候,把布列西燃起的火焰带到每一个地方,做我们平等会走出去时,扛着旗帜的那个人。”
    “我?”维拉克敢于接下重任,可听到伯因想让自己在后续负责带领同志们走向全世界,带动全世界觉醒、斗争、改变,还是心里没底。
    “除了你,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伯因抿嘴微笑。
    ——
    晚上。
    昨夜的刺杀事件让议会的人都惧怕不已,他们纷纷加强了自己府邸的防护,躲在了家里不肯出门,生怕自己也成为不论是弗朗索瓦、还是平等会搅浑水的工具。
    而弗朗索瓦这边的人大都不慌不忙,甚至有人在家里饮酒作乐,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和届时必将一片光明的仕途。
    其中,一名在莱泽因里享有盛誉的法官就正和几个同支持弗朗索瓦的好友在家里喝酒。
    他们其中既有法官、卫队小队长,也有在上流社会中人人都认识的成功商人。
    “我猜今晚议会的那些老头子连上厕所都不敢,哈哈哈哈……”法官马卡斯端着酒杯,一想到议会那方人的窘态就笑得合不拢嘴。
    “在我看来,胜负已分。就算没有这一出,我们两个卫队团,还有皮塞尔将军手下的三个兵团在,议会那帮人也翻不了天。这世界其实很简单,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掌握了一切。”卫队小队长对这种复杂的计谋不以为意,他眼里议会的人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了。
    商人汤尼附和了一句:“确实,现在这么做只不过是希望少一些不必要的争斗。毕竟我们内部消耗,最后便宜的是别人。”
    “有道理。”法官招呼仆人给好友们倒酒。
    “来吧,我们再干一杯!”卫队小队长举起了酒杯。
    商人汤尼则笑眯眯地冲法官马卡斯道:“接下来的案子还得靠您帮忙了。”
    “放心吧,在我眼里没有黑白,我想让它是什么颜色的,它就是什么颜色的。”马卡斯洋洋自得。他知道自己就想法律里的蛀虫,不过蛀虫也能在自己的地盘里只手遮天就行。
    “哈哈!有您在,这一切当然就没有问题了。”
    “干杯干杯!”
    “喝!”
    “砰!”
    “啪!”
    “砰砰砰!”
    “啪!”
    几人举杯时,外面传来十几声枪响,密集的子弹击穿了他们的身体,打破了酒杯。
    红酒与鲜血混杂在一起,四下飞溅。
    还没来得及相互庇护,跟随着弗朗索瓦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就整整齐齐地倒在了血泊中。
    紧跟着,和昨天发生在议会成员府邸的事情如出一辙,枪声一结束,便出现了几声高呼。
    “平等会万岁!”
    “平等会万岁!”
    “平等会万岁!”
    这样的场景还在多个地方上演,唯一不同的是,马卡斯的府邸刚好凑齐了好几个平等会的刺杀名单,省去了不小的麻烦。
    与此同时,西区的一条街道小巷里,由莫莱斯亲自带队的平等会四人小队正在黑暗里注视巡逻的卫队。
    莱泽因里实行宵禁,一旦有平民出现会立刻被卫队抓住,并按平等会成员处理。
    此举甚至已经严格到就算是有平民突然生病,孕妇临产都不能例外。
    “几点了?”莫莱斯握着枪低声问道。
    “十一点五十四,还有二十多秒。”一名作战部的成员稍微朝路灯灯光照映的地方探了探手,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
    “都做好准备。”莫莱斯料定各地准备巷战的同志们会有几秒钟的误差,叫自己带领的三人都亮出枪后再次叮嘱,“他们人也不多,先朝他们打,然后打路灯!”
    “明白!”三名同志异口同声地道。
    莫莱斯举起枪,瞄准了掠过他们的巡逻卫队的背部,心里默数着时间。
    十、九、八、七、六、五、四——
    “砰!”
    “砰砰!”
    果不其然,有几秒钟的误差,还没等到时间,其他地方已经有平等会的同志开枪了。
    “打!”莫莱斯一马当先,朝着十人的巡逻卫队连开数枪。
    “砰砰砰!”
    “砰砰砰!”
    三名同志紧随其后,跟着倾泻子弹。
    几秒钟,巡逻卫队或死或伤倒了一片,剩余的人抱头鼠窜开始寻找掩体。
    莫莱斯不敢恋战,因为皮塞尔带领的骑兵团最快几分钟就能赶过来,等敌人的大部队合围住就晚了。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莱泽因遍地都在响着枪声,死寂了半个月的城市又活了过来。
    “灯!”把巡逻卫队打得不敢冒头后,莫莱斯瞄准路灯,一枪一个准,将路灯打爆。
    “啪!”
    “砰砰!”
    “啪!”
    随着路灯被打爆,街道重归黑暗。
    所有人都只能借助微亮的月光看清就近的环境。
    此举既能让巡逻卫队失去大半的攻击能力,便于平等会的同志们移动撤离,还能对骑兵团造成不小的影响。
    “准备撤退!”把路灯打掉后,莫莱斯一边开枪压制巡逻卫队的人,一边催促其余同志准备撤离。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传来,可能是来自东边,也可能是来自西边,可能来自远处,也可能就在跟前,一声询问响彻了街道。
    “是平等会吗!”
    有平民在问。
    莫莱斯露出笑容,靠在墙边换起子弹:“是平等会!”
    “好样的!”那声音又道。
    “平等会万岁!”另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给我们出气!”
    “打死他们!”
    “平等会万岁!”
    越来越多的人借着路灯被打爆,鼓起勇气冲窗外喊道。
    “都注意安全!不要被发现了!”莫莱斯提醒民众们。
    “你们也是!小心一点!”
    “好!!”莫莱斯大笑几声,冲巡逻卫队打完一梭子弹后,开始带领同志们抓紧撤离。
    各处的枪声与民众的鼓励声汇聚在了一起。
    民众们知道平等会一直在,他们没有坐以待毙,没有投降。
    平等会知道民众们还在支持着他们,坚信着平等会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今天短暂的巷战,不止是为了宣告平等会的反击正式打响,不止是以破坏路灯削弱政府军在晚上时的作战力量,还是给民众们一颗定心丸。
    平等会还是那个平等会。
    敢打敢拼!
    敢为他们出头!
    枪声越来越少,平等会的同志们迫于骑兵团的威慑,不敢在各处逗留太久陷处包围,可民众们的欢呼声却不绝于耳。
    “平等会回来了!!”
    “是平等会!!”
    “好样的!狠狠地打他们!!!”
    “大家都注意安全啊!!”
    “平等会万岁!”
    “平等会万岁!!”
    “平等会万岁!!!”
    无数的话最终都演变成了‘平等会万岁’,响彻莱泽因。
    弗朗索瓦半个月来的高压政策没有击垮平等会与民众们,没有使他们分崩离析,反而让他们走得更近,让他们深刻意识到,究竟是谁为他们而战,究竟谁值得信赖!
    躲在巷子里的凯希街学习班班长康拉德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平等会,在其他孩子们开始质疑平等会还在不在,开始犹豫起要不要继续帮助平等会做宣传时,他都没有丝毫动摇。
    如今平等会的出现,让他喜极而泣。
    他看着街道外掠过的一个又一个黑影,终于忍不住跑了出去汇入其中。
    “你是谁?!”正有序指挥同志们撤离的迪亚兹看到了个子不高的少年。
    “您是平等会的人吗?!”康拉德问道。
    “我们是,你一个孩子怎么在外面?你家在哪里?快回去!”迪亚兹没功夫照顾孩子,他们的处境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骑兵团发现冲杀。
    康拉德没有离开,他仰着头坚定道:“我要加入平等会!”
    “你先回家!”
    “我要加入平等会!我要和你们一起战斗!”康拉德坚持道。
    迪亚兹拗不过康拉德,只得一把拉住他撤离:“几岁了?”
    “十五岁!”康拉德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年纪。
    “我们只吸纳十六岁以上的人,你得回去学习,不要让父母担心!”
    “我已经和我父母道别了!我一定要加入平等会!”
    情况紧急,迪亚兹没有时间去把康拉德安全送回他的家,被迫带着他和其他同志们撤离:“行!那接下来听我行事!”
    “好!”康拉德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能和平等会的同志们并肩作战,立即敬了个礼。
    “跟在我身后,别走丢了!”迪亚兹给枪上好子弹道。
    “明白!”康拉德也清楚自己此时贡献不了太多的力量,平等会的同志愿意带他走就非常不错了。
    看康拉德没有碍事,安安分分跟在自己身后,还帮自己提前指出了一支在巷口处设防的巡逻卫队,迪亚兹没再多说什么,保持着镇静开枪牵制敌人,开拓撤离路线。
    凌晨零点十五分。
    距离第一声枪响只过去了二十分钟,但莱泽因已经恢复了安静。
    巡逻卫队加强了戒备,骑兵团开始大规模扫荡。
    但因为路灯遭到破坏,他们的进度异常缓慢,根本没有对平等会造成有效的影响。
    平等会的反击初战告捷!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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