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剑也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青海蒙古就出事了呢,便向朱桂行了一礼,道:“是,奴婢遵命。请殿下稍后。”
    过不多时,肃藩的文武群臣便被朱桂召集到了临时王宫的承运殿内,朱桂为了表示自己对此次会议的重视,早已经换上了代表他亲王身份的九章衮龙服。
    虽然他很不喜欢穿这身衣服,穿上了之后浑身不自在,但是,事业要紧,不喜欢穿也得穿啊。
    于是,见肃藩的文武大臣基本上都来齐了之后,朱桂便扫了群臣一眼,淡淡地说道:“诸位臣工,寡人收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青海蒙古部疑似发生了政变,他们的大汗罗丹汗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控制起来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杀掉了。
    而现在,青海蒙古内部面临着分裂,一部以罗丹汗的长子拔都为代表,另一部以罗丹汗的宠妃忽兰为代表,两部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即将兵戎相见的地步。
    就在不久之前,忽兰的弟弟阿拉腾前来拜见寡人,请求寡人发兵支援他们,并承诺给寡人以厚利,不知道众位臣工如何看待这件事?”
    朱桂说完之后,这番话立即在肃藩的大小文武当中引起了激烈的讨论,臣弑君,子杀父这种剧情最为刺激了,总是能够引起众人的谈资。
    不过,肃藩的文武大臣们也都知道,朱桂叫他们过来不是为了聊天的,而是向他们问计策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如何使得肃藩在青海蒙古的这次巨变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众人商量了一番之后,景川侯曹震便站了出来,向朱桂抱拳行了一个军礼,朗声答道:“还能怎么办?殿下,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青海蒙古虽然暂时跟我们签订了盟约,但是利益之盟终究还是靠不住的。
    咱们还得想办法把他们控制起来才行。现在,青海蒙古内部大乱,大汗生死不明,我们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再合适不过,就算不能完全吃掉青海蒙古,那也可以削弱他们,对他们内部的事务插上一手,这对我们来说是极其有利的。”
    曹震的话正和朱桂的胃口,盟约什么的都是扯淡,都是双方谁也吃不掉谁的情况下诞生的。
    现在,自己有机会吃掉青海蒙古,至少是可以严重地削弱它,然后控制起它来,这个时候,谁在遵守条约谁他妈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
    更何况,这次是青海王妃忽兰的弟弟阿拉腾亲自来这里向寡人请求的援兵,不是寡人主动攻打的他,不能算寡人背约弃盟。
    此时,会宁侯张温也站了出来,向朱桂抱了一拳,道:“启禀殿下,臣以为景川侯说得有道理。这次青海事变,可以说是上天赐给咱们肃藩的一次礼物,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咱们要是白白的放弃了这个机会,怕是老天爷都不会答应。”
    能够开疆拓土是每个君王的梦想,肃藩的文武大臣们也都知道朱桂一直有这个雄心,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便纷纷附和道:“臣附议,请殿下早日发兵,以扫平群丑,彰显王威。”
    这时候,曹国公李景隆的表情却是阴沉不定,他在京师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只可惜,虽然经过他的多方活动,希望老朱能把他留在京师,不再把他派到河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是,朱元璋最终还是以肃王年幼,需要勋贵辅佐为由拒绝了他,还是把他发配到了河西。
    最起码,李景隆认为这是一种发配。
    李景隆心里自然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但是他能怎么样呢?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老朱的命令,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前来河西上任。
    只是心中对这个河西之地还是充满了怨毒的,甚至比上次来的时候怨毒更深。
    好在,李景隆也不是傻子,他在来河西之前,特意为自己的前途做好了功课,铺好了道路。
    他所做的事情就是联络上了新任的储君朱允炆,由于在朱允炆被立为储君之前,李景隆就写信表示过关心,所以朱允炆再被立为储君之后,自然对李景隆格外器重,将他视为从龙之臣,潜邸之臣,妥妥的自己人啊。
    于是,这两个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就如同干柴遇烈火一样,很快便搅在一起了。
    临走之时,朱允炆特意设宴宽带了李景隆,并且告诉了他对藩王势力日渐做大的隐忧。
    这个隐忧他一直都有,而那他朱棣在后花园里故意戏弄了他一番后,这个隐忧便犹如雨后的春笋,不断地在朱允炆的心中成长、壮大,按都按不住。
    李景隆是个官场的老油子,这辈子的脑子都花在了官场上面,对朱允炆的心思自然是了然于心。
    他知道,要想向这个大明新任的储君表忠心,就必须站在藩王的对立面,就必须想办法限制藩王的发展,尤其是朱桂这种很有想法,很有野心的藩王。
    因此,在听到朱桂想要出兵青海之后,混了一辈子的李景隆立即就明白了朱桂可不是带兵过去伸张正义的,而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控制住青海,借此扩大自己的势力。
    如果让朱桂轻轻松松地如愿了,那朱允炆知道了肯定会对他不满,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对自己阳奉阴违,是朱桂那条线上的人。
    所以,这个态度必须要表,要是不表,将来朱允炆当了皇帝,可就不念自己的好了。
    想清楚之后,李景隆立即站出班来,向朱桂作了一揖,一脸恭敬地说道:“启禀殿下。殿下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固然是好,臣也为殿下能有进取之心而感到高兴,愿意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但是,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殿下仅仅凭那个什么蒙古使者的一面之词就相信青海蒙古出现了政变,是不是太草率了?
    万一是青海蒙古贵族合起伙来诓骗殿下,故意引殿下率大军深入,然后再对殿下不利,那岂不是糟糕至极?殿下乃是千金之躯,又岂能去冒这样的风险?”
    其实,李景隆说的这些风险朱桂不是没有考虑过,单凭阿拉腾的一面之词和诗剑打探出来的小道消息,很难确定青海蒙古真的发生了政变。
    这也有可能是他们几个故意合起伙来演戏来骗朱桂的。
    甘肃到青海的地形很特殊,这两个地方虽然相邻,但是中间却搁了一条祁连山脉,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
    不说别的,单单说甘州到青海后世只有一条国道,但是这条国道在祁连山的部分平均海拔在三千八百米以上,很容易出现高原反应。
    在现代开车走这条国道都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是在交通很不发达的古代,仅仅是靠着人力和畜力去同行呢?
    可以说,这么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时期,对方仅仅需要在关键的隘口驻兵把守,或者是打个埋伏,就可以让你万劫不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朱桂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而要想进入青海,除了在甘州出发之外,还可以从武威和兰州出发,从这两个地方出发虽然比较绕远,但是胜在路途平坦,大军可以安安全全地抵达。
    但是,如果真的犹如李景隆所说,对方是故意演戏引自己深入的话,那自己就这么傻乎乎地率兵过去可就真成了孤军深入了,甘州方向的支援由于有祁连山的阻隔指望不上。
    肃州方向更不可能,因为那里的驻军主要的任务还是防备关西七藩,肯定腾不出多少人来。
    唯一有指望的就是武威和兰州方向的援军,但是这两个方向距离海西城太远,不一定能赶得过来。
    如果对面真的是演了个双簧来骗自己的话,那单从这个局势和地形上看,自己真的是孤军深入,非常危险的。
    不过,朱桂也知道,自古以来成大业者哪个不是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就像诸葛亮的《后出师表》中说得那样,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深渊,犹涉险被创,危而后安。
    曹操打天下,也是经过了一波又一波的危险,别的不说,单单说他偷袭乌巢这件事,就是一次很大的军事冒险。
    你怎么就确定乌巢那里的守军就真的不多呢?你怎么确定许攸是不是在骗你呢?
    但是,他当时没得选,粮草马上就要吃完了,如果半个月之内在打不赢袁绍,只能不战自溃。
    所以,为了赢,也为了能够求得生存,他必须得赌一次。
    现在,朱桂也必须赌这一次,青海蒙古虽然现在跟他是暂时的盟友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很不牢靠。
    而且,从诗剑搞到的情报得知,罗丹汗的长子拔都跟关西七藩的关系很好,正是在关西七藩的支持之下,他才能在青海蒙古部飞扬跋扈。
    而正是为了制衡拔都的势力,青海王妃忽兰才建议罗丹汗与朱桂交好,以结交外援。
    如果青海真的被拔都控制,那他的南面又开始重新面临着威胁,若是想要西出攻打关西七藩肯定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身为关西七藩盟友的拔都肯定会借这个机会来骚扰他,削弱他的进攻力量。
    于是,为了剪除自己南面的威胁,朱桂也必须要出兵青海,就算不能一步控制青海,最起码也要扶持跟自己关系好的忽兰一系上台,为自己的南面解除威胁,好可以专心的向关西攻城略地。
    在听到李景隆的奏对之后,朱桂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淡淡地说道:“曹国公说得有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肃藩发展到现在不容易,决不能因为贪图利益而中了贼子们的奸计。
    但是,如果此次青海政变是真的,那就是我们肃藩发展的绝好机会,还是会宁侯说得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果我们放过了这次机会,那将来怕是会后悔莫及。
    因此,寡人认为,我们可以出兵,但是要谨慎行事,缓进速战,争取抓住机会,一举击溃拔都部,彻底平定青海。”
    这番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朱桂征服青海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了,而朱桂的战略也很符合大部分武将的胃口。
    武将嘛,哪一个不想着建功立业呢?现在眼前有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又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以会宁侯张温和景川侯曹震为首的一干武将纷纷站出班来,向朱桂抱拳行礼道:“殿下英明,臣等愿望殿下鞍前马后,马革裹尸。”
    李景隆看到这幅场景,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拦,便选择了沉默应对,其实他最主要的目的不是阻拦朱桂,而是想向朝廷的朱允炆表态,
    只要朱允炆看到他已经尽力阻止了,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公爵,而朱桂才是肃藩的藩王,他是不可能左右朱桂的意志的。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向青海蒙古通风报信,暗通敌国这个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一旦东窗事发,怕是谁也救不了他。
    在肃藩大会上取得了一致的意见之后,朱桂开始宣布了自己的战略,道:“景川侯曹震,你命你选练三万精锐步兵,再加一万精锐骑兵,即日内随寡人到武威集结,相机行事。”
    自从肃藩实现了大丰收以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移民到河西,再加上朱桂之前带来的那些民户,人口已经不下十万人。
    朱桂为了拓展军力,除了命会宁侯张温训练了一万精锐骑兵之外,还选练了两万乡勇。
    这些乡勇其实是民兵性质,平日里种地,战时可以拿起武器就可以杀敌,虽然他们野战的能力不如正规的明军,但是用他们守城问题还是不大的。
    况且,现在诗剑手里的健妇营已经发展到了七八千人马,经过这么多时间的准备,也已经发展到人手一支鸟铳,她们虽然也不利于野战,但是拿着鸟铳守城还是可以给敌人造成巨大的杀伤的。
    这也就是朱桂训练健妇营的原因,她们虽然野战不行,但是拿着鸟铳守城还是很给力的。
    如此一来,朱桂不就可以多腾出七八千精锐甲士进行野战,去攻城略地了吗?
    况且,那些健妇们的家就在城里,她们的身后就是她们的老人和孩子,她们打起仗来肯定会卖命的。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打完仗,下了班还可以顺便给孩子们做饭,工作生活两不误,实在是方便之极。
    而且还有工资拿,妥妥地钱多事少离家近。
    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妇女同志去找诗剑报名参加健妇营。
    听到朱桂的命令之后,会宁侯张温不满意了,走上前来抱了一拳,道:“殿下,臣也请求随殿下征讨青海,凭什么他老曹一上来就捞着这么好的事?您得一碗水端平啊。”
    朱桂一脸无语,军人自古都是迷恋着军功的,会宁侯张温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他当然不会因此而生气。
    但是,他手下现在就这两员大将,不能都派出去,总得留一个在家里守基地,至于李景隆,还是算了吧,别说他是朱允炆的人,即便他是妥妥地自己人朱桂也不敢把老窝交给他去守。
    就他那彪炳青史的战绩,寡人实在是害怕啊。
    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当众说出来,否则的话,大家伤了面皮,那就不太好办了。
    于是,朱桂只能找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借口,沉下脸来,用威严的语气说道:“甘州乃是我肃藩的根本,不可以无大将镇守。景川侯刚来甘州,情况不熟悉,所以不能留在这里。
    曹国公要随寡人去兰州都运粮草器械,此地只能托付给会宁侯你了。只要你能守好甘州,一样是大功一件,各位只是分工不同,都是在为寡人效力,不分彼此,不必再争了。”
    会宁侯张温听到朱桂这么说,也不便在说什么,便向朱桂抱拳行了一个军礼,朗声答道:“末将领命。”
    倒是李景隆听到朱桂的安排之后,脑后不由地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殿下怎么让我去干都运粮草的活儿,不是应该留我守卫甘州吗?
    是不是因为我跟太孙的事情让他给知道了,他对我不放心了?
    其实李景隆完全是多虑了,朱桂确实对他不放心,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是朱允炆的人。
    他即便是朱允炆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把甘州丢了,要知道,老朱还活着呢,到时候还不得吃了他?
    最令朱桂不放心的自然就是李景隆的军事指挥能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朱桂对李景隆这个人也有了一个比较深刻的了解。
    他这个人不能说傻,反而应该说精明的一批,但是,他的脑子全都用在了如何混迹官场,如何溜须拍马上面,所以手上的真功夫便稀松平常了起来。
    若是没有战事,李景隆这种人绝对能够在朝廷里吃得开,最终位极人臣,高官厚禄地享受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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