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嘉如此决绝,陆信虽然内心失落,但脸上却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他此次带着万分诚意而来,虽然是希望郭嘉出山襄助自己,但何尝不是给郭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呢?
    既然对方不接受,他也没有必要强迫对方,更无须用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高门大族,不过人云亦云。”郭京不快的嘀咕了一句,牵马跟上了陆信的步伐。
    徐晃见陆信面色平静,迟疑的问道:“道之,你没事吧?”
    “无妨,不过一介谋士而已,正所谓没了张屠夫,吾还能吃带毛猪?”
    陆信淡然一笑,道:“天下多奇士,何愁没有有识之士?”
    站在窗前的郭嘉,看着陆信一行人走后,却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嘉儿,汝没事吧?”听到儿子的咳嗽,郭母的声音从内堂传了过来。
    “无妨,老毛病了。”郭嘉喝了水,扬声回道。
    “唉,我这身体啊,可吃不消军旅之苦,看来是跟这位陆将军没有共事的机会咯。”
    郭嘉拒绝陆信,倒不是因为看不起买官的陆信,而是他从小身体孱弱,加上又有痨病,每天都离不开药罐子。
    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随军出征,就算勉强去了,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送上性命。
    不过,近来族中长辈为他请来神医华佗的弟子诊断过,并且开了药方,并表示好生修养三年,按时吃药,病情或许会有痊愈的机会。
    也正是基于身体原因,这三年之内,郭嘉自然是哪里都不会去。
    陆信在阳翟碰壁一事,第二天便在颍川传开了。
    颍川自古多名士。
    如今颍川郡治下各县,郡望世家不下十余家,这些高门大族,皆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祖上皆显赫过,家中拥有庞大的资产,以及普通百姓可望不可即的书简。
    也就是他们手中掌握了开启智慧的书简文字,这些高门大族最显著的两个特点,一是他们掌握了知识,掌握了知识就掌握了舆论,掌握了做官的阶梯。
    二是他们掌握了土地,以及当地的经济命脉,他们利用自己的知识,压榨盘剥百姓,再用智慧经商谋取钱财,就像滚雪球一样,让一个家族越来越强大。
    陆信在阳翟县令陈凯府邸,被郭图、辛毗、辛毗兄弟冷落,最后竟然去拜访了郭氏的一个旁支庶出之子郭嘉。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不及弱冠的郭嘉。
    可结果依旧被拒之门外,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阳翟。
    这个消息在有心人的渲染下,迅速的传遍了颍川各大世家之中。
    颍川郡,颍阴荀氏一族,当之无愧的名门望族,有神君荀淑,有荀氏八龙,在汉末舞台上大放异彩的荀彧、荀攸、荀谌、荀悦等皆为当世名士。
    “公达,袁本初这一手,你怎么看?”颍阴荀彧府上,这日接到陆信率军进入颍川郡,并在四处招募谋士碰壁的消息。
    荀彧遂召集族中一帮俊才子弟,商讨起了这起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
    “袁本初徒有虚表,在此国难危急时刻,他畏惧敌情,惜身不前,是为不智也。”
    “他们袁家暗中指使门客散步谣言,诬陷陆信小人行径,如今看似得逞。”
    “但若是陆信在汝南有所斩获,必然名声大噪,到时袁本初这种的小伎俩,反而遭人耻笑。”
    面对族叔的询问,虽然年长荀彧几岁,荀攸也不敢托大,恭敬的执礼回道。
    “公达所言甚是。”荀彧颔首一笑,道:“不过陆信此人出身寒门,崛起太快,根基太浅,咱们荀家不宜与他牵涉过深。”
    “不过他毕竟为国出征,汝南与颍川又是唇亡齿寒,咱们还是应该帮衬一把,若任黄巾叛军做大,我们一族家大业大损失必然惨重。”
    “不知哪位兄弟,侄儿自愿前往协助一把?”
    “兄长,近日吾要去舞阳访友,怕是难以成行。”荀谌虽然有才,但为人骄奢,听说要去军中效力,当即找了个借口推辞道。
    有了荀谌这个例子,荀家不少弟子,皆纷纷找了一个借口,拒绝了荀彧的提议。
    “叔父,要不吾走一趟吧。”
    见没人愿意前往,荀攸反而毛遂自荐道。
    “公达,大将军已经数次征聘你入京,这次不好再推辞了,汝还是抓紧时间前往洛阳。我看还是我去见见那个陆信,看看其究竟是龙还是蛇。”
    荀彧最后却做出了亲自去见陆信的决定。
    这点就不难看出、荀彧、荀攸不愧被世人称之为王佐之才。
    他们遇事敢于实践,处事果断,有自己的评判标准,绝不会因为某人言行而左右。
    陆信率军离开阳翟之后,并没有因为辛家、郭家无礼无视而有丝毫影响。
    之后经过各县,他依旧带着笑脸,依旧礼制,陆续拜访了当地的世家。
    比如舞阳的韩氏一族、定陵杜氏一族、父城冯氏一族,都是当地的郡望大族。
    陆信此举,虽然没有获得哪些大家族的认可,但陆信礼贤下士的名声,却不胫而走。
    颍川除了哪些高门大户,自然还有无数的寒门弟子,他们因为出身寒微,虽然有心报国,却有心无力,这不在得知陆信招募幕僚。
    自然也有不少人投奔而来,陆信对于投军的士子,不管有才无才,他皆任命为太守府从事,来了个有教无类。
    当然这个时候,陆信这么做,实际上也是积累自己的名声。
    这日大军抵达襄城,郭京来报:“陆将军,营门外来了一名士子,这是他的名刺。”
    陆信接过竹简一看,不由被名刺上的名字吸引了眼球:“荀彧?难道是同名同姓之人?”
    “快把这位荀彧……等等,我亲自去请。”
    陆信难掩激动的情绪,甚至顾不得解了一半的铠甲,就这样急匆匆跑到了营门外。
    “不知是文若先生光临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见到荀彧的第一面,陆信就几乎肯定眼前之人,必然是历史上拥有赫赫大名的荀彧。
    身穿长衫襦服的荀彧,身长七尺有余,年龄在三十上下,方脸浓眉,相貌堂堂,气度卓越不凡。
    “陆将军客气了。”面对陆信恭敬态度,荀彧表现的很坦然,这倒不是他倨傲,而是礼贤下士的起码风范。
    如果陆信连这点都做不到,哪有谈礼贤下士?
    “先生请入帐内一叙。”陆信一边套起甲胄,一边躬身邀请道。
    “陆将军请。”荀彧暗自打量了一眼陆信,眼前的陆信面相端正,眼神炯炯有神,行为举止方正,一言一行皆发自内心。
    通过第一面,荀彧就发现眼前之人,果然与传言相差甚远。
    “郭京,准备一些酒菜,我要招待文若先生,一定要丰盛。”陆信在邀请荀彧入帐之前,转头对郭京吩咐一声。
    “诺。”郭京虽然惊讶与陆信的兴奋劲,但还是一丝不苟的应声而去。
    “先生,营地简陋,怠慢之处,还望海涵。”陆信请荀彧入座之后,看着营帐简陋的环境,苦笑的解释了一句。
    “咦,这《春秋公羊传》书简的字体像是伯喈先手手笔。”荀彧席地而坐之时,瞄了一眼桌案上的书简,不由激动的拿起书简,带着一丝惊喜之色。
    “文若先生说的不错,这正是家师亲笔抄录的书简,这也是家师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了。”
    说起蔡邕,陆信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伤心,还有一丝怀念,一别数月,也不知道蔡琰姐妹生活是否如意。
    “伯喈先生仙逝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荀彧一愣,显然被这个消息给惊着了。
    陆信深吸一口气,收拾情怀,徐徐把蔡邕逝去的过程说了一遍。
    “呜呼,伯喈先生英年早逝,实是吾等的不幸,今后再也不能聆听教诲,真是痛煞吾也。”
    荀彧一脸痛苦的表情,倒也让陆信有些看不出真假,毕竟荀彧与蔡邕究竟有什么关系,陆信还真不清楚。
    “将军有所不知,家父曾与伯喈先生在太学一起通过窗,吾亦有幸聆听过伯喈先生的几次授课,获益良多,算是半个弟子也不为过,如今闻之噩耗,实在心中悲苦。”
    荀彧见陆信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当即叹息一声,把与蔡邕的交集解释了一下。
    “对了,伯喈先生尚有二女,不知如今可安好?”荀彧接着关切的问了一句。
    “文姬师姐如今在家守孝,养育幼妹,暂时无恙。”陆信如实的回道。
    “如此,吾当前往拜祭一番。”荀彧这话一出口,陆信就明白了,对方今日来此,显然不是来投奔自己的。
    不过想想也释然,荀彧是何等之人,那可是被誉为萧何一样的王佐之才,岂会这般轻易的投奔自己的。
    “先生若往,还请替吾捎带一封书信给文姬师姐。”陆信拱手拜托道。
    “举手之劳。”荀彧颔首道。
    很快郭京就把酒菜安排了上来,陆信这个时候只字不提招揽,而是隆重的招待了荀彧一番,酒席之上二人畅谈甚欢。
    一顿酒席下来,荀彧却是对陆信颇为刮目相看,在他看来陆信不但为人聪敏,而且心胸开阔,对于时势的判断,似乎比他们这些世家做出的预判还要精准。
    比如刚才陆信就预判,三个月之内,朝堂必有巨变。
    依据嘛,则是皇帝对大将军权柄过重,心生猜忌,而皇帝建立西园军,就是明证。
    本来皇帝建立西园军,就是遏制大将军权势的一种手段,结果大将军却借着手中的权势,竟然插手了西园军的一系列人事任命。
    这一手大将军看是占据了上风,可实际上却更加剧皇帝对他的猜忌。
    加上十常侍在皇帝身边煽风点火,这皇权和外戚要不内斗才怪了。
    “此人有吞吐天下之志,非常人所能及也。”这是荀彧在酒席结束后,暗自对陆信做出的评价。
    “可惜了,此人不敬皇权,不畏权贵,非我一族也。”当天夜里,荀彧便不告而别,很显然陆信的表现,并没有获得荀彧的认可。
    虽然荀彧承认陆信不是庸人,但陆信表现出来的志向,显然与荀彧匡护汉室的志向不同,二人注定只能背道而驰。
    荀彧从小接受的都是忠君思想,立志要成为祖辈那样的大汉股肱之臣,这一点荀彧终生矢志不改,这也是他最终会被曹操毒杀的原因。
    “将军,这是哪个荀彧留下的书信。”半夜时分,荀彧刚离开营地,徐晃就知道了,但早就接到陆信命令的他,自是没有阻拦。
    “这些高门大族子弟,虽然有才,然他们的眼睛盯着永远是皇权,寒门百姓,在他们眼中与蝼蚁又有何区别?”
    陆信摊开绢帛,看着荀彧留下的书信,为之一笑。
    与荀彧这样的王佐之才擦身而过,陆信多少有些惆怅,不过想想这些时日的碰壁,他也就释然了。
    “公明,军中的情况摸查的怎么样了?”虽然此时才凌晨时分,但被吵醒的陆信,也就没了困意。
    “已经查清楚了,别部司马张达,是大将军安插的人,这人是大将军的兄弟,右车骑将军何苗的一个小妾的兄弟。”
    “另外左曲军候李瑞,是十常侍的人。除此二人外,几个屯长,要么是世家大族安插的人,要么本身就是世家弟子,都是来军中捞军功的。”
    徐晃这一路上,都在摸查军中那些基层军官的底细,目的就是为陆信排除统一指挥的障碍。
    毕竟一支军队若不能统一指挥,上了战场必然会是一场噩梦。
    “有点意思嘛,区区一千多人的队伍,就有这么多心思各异之人,这样的队伍拉上战场,还能打胜仗?”
    陆信哂然一笑:“公明,你说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说实在,晃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毕竟这些人都是有跟脚的。公开处置,必然会影响将军,可若不处置,一旦上了战场,累及全军的话,将军同样牵连受累。”
    徐晃苦恼的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公明啊,你就是太实在了。”陆信摇头一笑,道:“岂不闻战场上刀枪无眼?来日上了战场,要是他们战死沙场,吾自当为他们请功表彰,如此为国捐躯,亦是他们的光荣不是?”
    “将军高明。”徐晃顿时醒悟道。
    过了襄城便是汝南郡境内,襄城百里之外的召陵城,正是汝南与颍川交接的一座小城。
    不过如今召陵,已经沦陷。
    黄巾军之所以没有向襄城进发,是因为豫州牧黄琬率领的兵马,屯兵在鹿邑一带,吸引了黄巾主力。
    陆信与赵云相约十天在襄城会合,陆信由于提前一天抵达,故在襄城外驻扎等待赵云归来。
    赵云向来是守信之人,说好十天会合,如果没有突发意外,他必然会如约而至。
    第十天的清晨时分,赵云便赶了回来。
    “二哥,辛苦了。”陆信看着一脸风尘仆仆回来的赵云,甚至连身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拍落,便匆匆而来时,自是感动的迎了上去。
    “无碍。”赵云接过陆信递来的陶瓷水碗,喝了一口之后,道:“汝南三十七县,现如今大部沦陷,现在黄巾贼势庞大,兵力不下二十万。”
    “他们共有五大渠帅,分别是刘辟、龚都、黄邵、何曼、何仪五人,其中每人至少有三万人马,像刘辟、龚都手下不下五万人。”
    “如今刘辟、龚都的主力集中在鹿邑,与黄州牧对抗。”
    “黄邵所部为后营,负责运输粮草,供应军需。”
    “何曼的人马主要汝南以南各县,其战略目的应该是南阳郡。”
    “何仪的人马目前屯驻在西平一线,召陵县城已经被何仪手下的头目占领,目前城中有三千驻军,领头的大将叫石庄。”
    “不过根据我所查看的消息来看,这石庄原来不过是一屠夫,虽有几分蛮力,但却不同文墨,不谙地利,不过一介庸才尔。”
    赵云这十天在汝南,显然是下了功夫的,搜集到的情报,对于陆信下一步的军事来说,显然是十分有利。
    “对了召陵,仅有两面城墙,易攻难守,以我们现在手中的兵力,若是趁敌人不备,足以一战而下城池。”
    赵云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陆信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把徐晃查到的军中情况,告知给了赵云。
    “道之,二哥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吧?”赵云一听,就知道陆信有了应对之策。
    “我们来汝南,那是身负陛下平定叛乱期盼的,吾也没有那么多心思,与这些人勾心斗角。”
    “现在那些身世清白的士卒,基本已经被徐晃、郭京甄别了出来。”
    “来日,我们杀到召陵城下时,我会命令别部司马张达、前部曲军候李瑞,率部强攻召陵。”
    “我们率军在后压阵,逼迫他们与城中贼军拼命,上了战场,他们若是违抗军令,吾自有军法处置。”
    “此乃阳谋,可行。”赵云认可道。
    随着赵云带回汝南黄巾军的情报,在吃过早饭之后,陆信当即传令三军开拔。
    襄城到召陵快马加鞭不过半日,不过大军却是走了两天。
    由于陆信本身就是故意暴露行踪,这不召陵的黄巾头目石庄,在陆信的兵马尚在城外三十里,就接到斥候送来的消息。
    得知城外出现一支一千多人的汉军队伍,石庄先是吃了一惊,但得知汉军身后并没有大队人马,确实只有一千多人时,他不由搓手而笑了起来。
    “集合兵马,列阵城下,准备杀敌!”
    人高马大的石庄,满脸大胡子,一双牛眼一瞪,着实有股子让人畏惧的凶神恶煞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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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鹿拜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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