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喉的液体沿着喉咙一路下滑,在腹内卷起一阵滔天海浪,剧痛袭来,丁清婉无力跪倒在地,吐了一口血。
    面前,太后冷冰冰看着她,冷酷绝情。
    “吩咐下去,彻查皇后寝宫,宣告我朝文武官员,自从被打入冷宫后,皇后心生怨懑,一气之下为陛下下了毒药,即刻将她关押刑部大牢待审。”
    这不科学啊!
    不是玩宫斗么?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弑君?
    要死了么……
    神志渐渐模糊,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子不断下坠……
    也不知过了多久。
    她只觉得哐当一声,那不断下坠的身子总算落在了地上。
    浑身骨架被撞得生疼,骨头都快散开了。
    好疼。
    不对!
    她不是被太后毒死了吗,怎么还会感觉到疼?
    下意识抚上胸口,这里软软的……
    忽而受惊一般,她陡然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却是黑漆漆的牢房。
    她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情况,正红色罗裙……
    “呜呜,娘娘您没事吧。”耳畔传来小禾的哽咽哭泣声。
    她……变回皇后了?
    还未反应过来,可她的身体却提前做出了反应,轻轻拍拍小禾的肩膀。
    “我没事。”
    她们主仆两此时正在被关在湿冷的大牢中,四周都是呻吟嚎叫的犯人。
    小禾气鼓鼓的攥紧拳头,“娘娘,他们说您谋害皇上,还从冷宫中搜到了一些毒药,这明明是栽赃嫁祸嘛,那些毒药就是他们放进房间里的。”
    等等,她得缓缓。
    丁清婉揉揉眉心,起身踱步。
    她在皇帝身体里时,被喂了毒药,结果没有死,反倒重新回到了皇后的身体里。
    那么此时的樊储呢?
    他是不是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死了吗?
    那具身体已经被毒药侵害,现在还能用?
    “小禾,你知不知道陛下现在的情况?”
    小禾咬着嘴唇,双眼通红,“不知道,娘娘,我们已经被抓进来有十二个时辰了,您进来后不久就一直昏迷不醒,娘娘您别怕,陛下待您那么好,一定会来救您的。”
    丁清婉心下焦急,隔着栅栏扬声询问狱警,“陛下情况如何了,你们知道吗?”
    那几个狱警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回应。
    她很清楚太后的计谋,这次,该如何是好?
    此时,太后正站在皇帝的寝宫门口,满面焦急的拦住一名太医,在她身后,是朝堂的几位重臣。
    “储儿的情况如何了?”
    那太医叹口气,摇摇头,“太后娘娘,节哀。”
    太后顿时如受重创,连连后退几步,满面哀伤。
    “储儿啊,母后竟不知那丁清婉是如此心肠歹毒之人,早知这样,就不该让你听从摄政王的话娶她啊。”
    几位大臣议论纷纷。
    “皇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堪大任,不能再做一国之母。”
    “是啊,摄政王真是糊涂啊,怎么能选这么一个女人做国母。”
    “必须严惩!”
    “但愿陛下能够平安渡过此劫,只是,国不能一日无君,可现在皇家子嗣凋零,有这个资格的,还真想不出有谁……”
    听着他们的话,太后以手掩面,装模作样小声啜泣着。
    “几位,你们先回去吧,皇儿是龙体,受到庇护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被那妖女的毒毒死,国家大事就仰仗几位了。”
    几人恭恭敬敬行李告辞,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有人灵机一动。
    “对了,不是还有个六王爷么?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了封地,现在陛下生死不知,也没有子嗣后代,或许……”
    这话一出,可将其他几人吓得不轻。
    “快别说了,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非得参你一本,当年太子谋反,六王爷可是也有参与的,摄政王以一己之力控制住局面,也正是因为想要留下皇族血脉,这才没有对六皇子动手。”
    “此事……等到摄政王回京再来定夺吧。”
    “也是,等摄政王吧。”
    殊不知,此时‘奄奄一息’的皇帝正在皇宫一间空屋子里大吃大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交换身体会消耗大量灵魂力,樊储总觉得肚子饿。
    此时,他已经摆脱了太后的监视,令暗卫准备了一桌好菜,大快朵颐。
    不多时,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间,将一纸文书放在他手边。
    樊储拿过那文书看去,上面详细讲述了昨日丁清婉的活动轨迹,然而,似是有些不太对劲?
    他眉头一皱,“她从冷宫出去,还未到太后寝宫,便在路上毒性发作,被抬回了寝宫?从冷宫到太后寝宫,乘坐轿攆,有两刻钟的路程。”
    “可毒性发作的地方,居然在德安宫,这里与太后寝宫不顺路,反倒绕了个大圈子,这意味着……”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其中,必定有蹊跷,继续查。”
    “是。”
    暗卫应声离去。
    虽然他不明白,为何陛下不记得当日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但他们只负责执行任务,不需要生出疑惑。
    “系统,我这具身子中了毒,可为什么我与她换了身子后,没有多少影响。”
    装死许久的系统总算开口,【宿主,这正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金手指,不死之身。】
    “什么?”
    【一旦这具身子遇到生命威胁,您的灵魂转移,就会抵消生命力消散,换句话说,你与丁清婉生命共享。】
    樊储额头青筋暴起,“我要这鸡肋能力有何用!你就不能给我实用点的金手指吗?”
    系统道:【宿主,这个位面是不能有太过分的金手指的,拥有不死之身已经是极限了,再说了,你现在这弱爆了的体质,随时都会死翘翘,这个金手指最适合你了。】
    “查一下任务进度。”
    【任务一,再也不受他人牵制,摆脱傀儡状态,成为一代明君,万古流传;完成度,67%】
    【任务二,与摄政王搞好关系,获得摄政王好感,超过百分之八十;完成度,1%】
    【支线任务,原主心愿,放丁清婉出宫,让她幸福安康,安乐一生;完成度,10%】
    樊储眉头紧锁,没想到居然第一个任务已经过半,虽然自家媳妇胡闹了点,却还是对他很有帮助的。
    “没想到原主竟然还惦记着她。”
    【皇后奋不顾身殉情,皇帝都看在眼里的,此生时唯一辜负的只有皇后。】
    樊储眸光清冽,“放她出宫吗?恐怕……不可能了。”
    将一切事宜安排妥善,他再次回到了寝宫,躺在床上装病。
    来来往往不少军中大臣想要探望他,却全都被太后的人阻拦在外。
    太后往日里的形象深入人心,是个关爱皇帝,且毫不关心朝中事务,心在云野的人。
    因此,她的这般作为不仅没有令人怀疑,反倒在朝中大臣们心中落得个对皇帝关心之切的慈母形象。
    这已经是丁清婉入狱第二天了,樊储特意命令暗卫查探丁清婉的情况。
    好在丁清婉有内力,虽然吃了点苦头,确也不算狼狈。
    皇帝被害至今昏迷不醒,一时间在朝中掀起了阵阵波涛。
    大臣们呈上折子,集体邀请太后出山,掌管朝政,国不能一如无君,必须尽快选择出下一任皇帝。
    朝中分为两拨声音,一者,直接要顶要让皇室血脉,六皇子继承王位,而另一方则声称,等到摄政王回帝都主持大局。
    两者争论不休,支持的人不相上下。
    而太后假意推脱,最终无奈之下,只得暂管公务。
    “向来规矩,后宫不得参政,你们这是把我往不忠不义的死路上逼啊。”太后对着前来参拜的大臣们愤恼道。
    大臣们恭恭敬敬道:“太后娘娘,当年您也有掌管朝政的经验,现在摄政王远在边关回不来,王爷也在赶来的路上,若是没有人主持大局,恐怕咱们国家会大乱。”
    三天内,太后便掌管了朝政,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着自己的亲儿子六皇子进宫。
    与此同时,远在边疆的摄政王樊星岚也收到了消息。
    营帐内,一身劲装的俊美男人正坐在桌前查看刚刚收到的消息。
    男人五官立体,一双剑眉锋芒毕露,周身隐隐间透着森森杀气,一如正待锋芒毕露的利刃。
    不多时,一个同样劲装的女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听说宫里出事了?”
    女人那瓜子脸精致绝妙,眉宇间多了几份英姿飒爽,贴身劲装,将她窈窕身子勾勒得淋漓尽致。
    樊星岚面色凝重点点头,“上面说,丁清婉给皇帝下毒,皇帝危在旦夕,至今仍旧昏迷不醒,太后执政,王爷也正在回京的路上,恐怕……这次京城又要掀起一阵风云。”
    裴音将信件看完,纠着眉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将信件放在桌上,她抬眸思索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太顺利了吗?”
    “太后执政,等到皇帝不行以后,就可以立马将她儿子送上王位,再说了,我与清婉感情不错,她……”
    樊星岚眸光幽幽,“她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裴音那原本笃定的话,就这样哽咽在喉咙中。
    以她的了解,丁清婉还真是这种人……
    或许之前她深爱着樊储,可被樊储送到刑部大牢经过一番折磨之后……
    爱之深,恨之切,以她的性格,阉了樊储都有可能。
    “清婉现在还在大牢,也不知道会吃多少苦,我们赶紧把她救出来吧。”
    想到往日好友,裴音不禁眉头紧锁。
    樊星岚却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一口,“这事,等到我们回京再说。”
    裴音面色微韫,抽出手来眉头紧蹙。
    “可……”
    “弑君之罪可不是小事,若是我出手救人,那不就坐实了我是其主谋么?这不正好是宫里那位想要的?”
    裴音陷入了沉思。
    樊星岚站起身来,肃穆道:“来人,准备回京。”
    刑部大牢。
    丁清婉盘腿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双目紧闭,体内内里流转,不断冲刷着体内脆弱经脉。
    她已经在大牢中呆了五天,听狱警们说,皇帝中毒太深直到现在还命悬一线昏迷不醒。
    她不确定这些消息是不是太后特意安排说给她听的,但她很肯定,樊储自始至终没来看她,肯定事出有因。
    小禾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揉揉鼻子,小脸惨白。
    “娘娘,您上次说过,咱们很快就能离开冷宫了,还真被您给说准了。”
    直到现在她还有心思开玩笑。
    丁清婉抬手握住她手腕,用内力驱散她体内的寒气。
    “这次,怕是出不去了。”
    以樊储那废物身体,被灌了毒药还能坚持下来?
    只是可惜了,她在那具身体的十日太短,否则,她定能将那身体调养回来。
    这时,打点了钱的楚修明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个食盒,面无表情命令狱警将门打开,他将食盒递给小禾。
    “师妹,几日不见你消瘦了许多。”楚修明叹口气,“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丁清婉却莞尔一笑,“有人有心算计,防不胜防。”
    楚修明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外人都说你给皇帝下药了,我知道这绝对不可能,你知道事情真相吗?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上忙。”
    丁清婉眉头微拧,略微思忖稍许。
    “楚大哥,冷宫里有些人,你帮我查查他们的家人,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皇帝中了什么药,我想知道细节。”
    能够为她作证的,也只有冷宫里的那些下人了。
    皇帝被人下药,中药地点到发作地点之间有着时间差,她只要能有人为自己作证。
    既然无人能帮忙,她只能自救。
    听到丁清婉这样井然有序的交代,楚修明眼睛越发明亮。
    曾经的师妹总算回来了。
    睿智,聪慧,不因儿女私情而整日想入非非做些糊涂事。
    “师妹,你总算回来了。”
    楚修明庆幸笑着,伸出手来做出与她击掌的动作,“放心,这些事我都会帮忙查明,你是不是知道真相?”
    丁清婉本不想让他太过深入的插手此事,却听楚修明又道:“告诉我你所知道的,这样我才知道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帮你。”
    “是……”
    丁清婉眸光冰冷,森森冷意倾泻而出。
    “太后。”
    楚修明冷哼一声,“这次陛下病重,太后是最大的赢家,我早该想到的,只是她素日都是不问世俗,焚香拜佛的超脱姿态,没人怀疑她。”
    自从樊储登基以来,太后便再也没有插手过朝中俗事,只知整日烧香拜佛。
    她筹谋这一刻,已经十年了。
    待到楚修明走后,丁清婉看着面前的木门,一手握着,微微用力,木门一根栅栏便被她捏出了裂缝。
    这个地方,拦不住她,可她不能走……
    樊储啊,快点醒来,我好歹帮你解决了一些问题,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几方都在筹谋,却没想到,太后比任何人都心急。
    丁清婉入狱的第六天,大理寺对这案子进行了审查,在太后的懿旨下,她被判处当街斩首。
    公堂上,丁清婉身板挺得笔直,面对台上米面容冷肃的刑部尚书,毫无畏惧之意。
    “皇后娘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丁清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沆瀣一气,我能有什么话说?整个安置漏洞百出,你们不想着研究破绽,偏偏只想着将我置于死地,狼子野心,天下皆知。”
    刑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为自己脱罪?”
    “我根本没办法脱啊。”
    丁清婉一身素净长衫,那精致绝美的小脸素面朝天,依旧难掩高贵气质。
    她对簿公堂,这般铮铮直言,竟然压过了台上的刑部尚书几分。
    “据我所知,陛下中的是凤膏之毒,此药入喉,一盏茶的功夫,即可发作,而当时,陛下离开冷宫五盏茶的功夫才发作,这意味着,陛下的毒并不是在冷宫中的。”
    “这样简单的漏洞,你们不清楚?”
    “人证物证?有人亲眼看到我给陛下下毒了吗?从我房间里搜出来的包裹,那根本不是我的我东西,栽赃陷害!”
    她说的有理有据,条条令人信服,引得周围观看审讯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而在人群中,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则弯起了嘴角。
    真不愧是他的女人,真是聪明。
    虽然此时提出这些漏洞并不会改变结局,可众目睽睽下,刑部总不能直接判处她死刑,这是在拖延时间。
    果不其然,这番话堵得刑部尚书哑口无言,当即宣布休庭,将丁清婉再次送回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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