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伽,在此镇守福地一甲子,你攒下的功德差不多就够你在祖师堂换上一把比较靠前的交椅了,这次你打磨心境,在这一甲子的时间里也趋近完美,彻底度过这一甲子的时候你就能破境到玉璞境,一旦破境就是上五境的神仙中人,到时候跺一脚半州之地都要抖三抖,切莫再如此拘谨。”于新郎无奈的看着这个半路收留的便宜弟子,也不知道一个元婴修士是怎么被吓成这副怂模样的。
    于新郎却不知道这个化姓为刘的便宜弟子在他面前怂是真怂,虽然只是对于他这个便宜先生来说,柳伽在拜入他的门下之前是出了名的山上滚刀肉,最擅长打闷棍,干些黑白界限模糊的营生,明明是个牒谱修士,路子比起野修还野,山上山下混的风生水起。
    野路子走惯了,再加上柳伽的上一个授业恩师年事已高,收了这个徒弟之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宗门中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讨喜的话,也就对柳伽放任自流了,可是柳伽境界慢慢高了越是不受人管束,更是闹得宗门鸡飞狗跳,杀人越货之类的活计也没少干,次次都是宗门捏着鼻子还得给他擦屁股。
    直到后来遇到了于新郎,经过了一于新郎系列惨无人道的爱的教育与感化,成了现在这副见了于新郎就两腿直打颤的样子,于新郎无意间的那句“再没个数,腿给你敲折别屁股里”让他惦记了几十年都没敢忘,反正被于新郎捏吧的那段岁月里于新郎真的是说到做到,要不然让他镇守这咫尺福地一甲子,还得老老实实的教书育人,他能耐的住寂寞?
    经过一次转世之后于新郎丢失了许多记忆,只余下一些比较重要的,至于上一世如何为人于新郎已经忘记了,不过按照零散的记忆来讲,那个前世身某些意义上应该是比柳伽这小子还要混不吝的老流氓,只是手段比起柳伽要更加成熟,两人做了师徒也可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了。
    收柳伽为徒也未必就没有让柳伽继承自己衣钵的打算,毕竟转世往往都是危险性极高的,弄不好就会形神俱灭,否则按前世身那大事管不了,小事懒得管的性子,柳伽闹腾就任由他闹腾吧,他还巴不得有场好戏看,看祖师堂那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东西吹胡子瞪眼也是人生一大享受嘛。
    不多时段星澜便做好了四个菜,亲自送到了于新郎三人坐的那一桌,都是现成的材料,再加上一直想感激刘先生帮自己儿子取了个好名字却没有机会,这次段星澜也没有再抠抠捜搜,四个盘子盛的满满当当。
    “谢过小段兄弟了,不如一起坐下来一起吃一点吧!”柳伽起身帮段星澜拉开了仅剩的那张空闲椅子,热络的说道,“算了吧,算了吧!我不太饿,刘先生,你们吃就是了。”段星澜摇了摇头推辞到,转身回到了柜台后面,拿起账本翻阅起来,计较着这个月鸡毛蒜皮。
    于新郎迟迟未动筷,一直捧着一坛酒轻轻摩挲,于新郎不动柳伽也不太好动筷子,至于段佟裳亦是如此。“于先生,菜凉了。”坐了好一会,眼睁睁的看着菜上热气由多至少,段佟裳忍不住开口道,这才把于新郎从心事中唤回来。
    回过神来于新郎看着桌上已经没了热气的饭菜歉意的看了段佟裳一眼,转头对柳伽说到:“柳伽,你带酒杯的没有,取四个出来,今天我们奢侈一回,来个一醉连城。”“弟子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自酌自饮,所以还是有的。”柳伽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四个杯子,杯子通体雪白,杯壁上被用金丝勾勒绘以梅兰竹菊,笔画虽然简陋,但是极具灵气,很明显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袖里乾坤这门神通只要跻身中五境,基本上有个传承就能学到,只是能装的东西不多,最多堪堪比拟半件方寸物,是个十分鸡肋的神通,只有跻身金丹境之后这门神通才会慢慢显现出真正的强悍,晋升到上五境之后更是可以做到囚敌于袖中,得其精髓者甚至连袖里乾坤中的时光流动都可以自由掌控,柳伽在镇守咫尺福地的一甲子里闲来无事就喜欢钻研这门神通用来消磨时间,如今可谓是炉火纯青。
    于新郎将四个杯子拿到面前,拿起一个杯子仔细端详,转头对柳伽露出一个令他汗毛倒竖多笑容,“啧啧啧,这套酒具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那万青斋何兆林何大家的手笔吧!虽然是清供文玩,但是品阶不低,名为君子共酩。这套宝贝哪里来的?” 。
    柳伽勉强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解释到:“先生,这还是我拜入你门下之前四处游历,和一位野修朋友一见如故,分别的时候他死活要塞给我的,这我才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先生要是喜欢,这套酒具送给先生就是。”。
    “嗯嗯,一见如故,不错不错,什么时候也把你那位朋友介绍给为师,为师也认识认识,出手这么阔气的道友可不多见。”于新郎也不拆穿柳伽的瞎话,将杯子放回原处之后微微倾身,在四坛酒中来来回回挑拣。
    “咳咳咳,”听到于新郎的要求柳伽差点没掏出刀子给自己一刀,一见如故个鬼啊,根本就是一剑如故好吧!先捅一剑,再当故人,讨价还价,以钱财买命,这次当真扎自己心窝里了。“唉~可惜我那朋友在与我分别没多久之后便遭人暗算,已经身死道消了,若是在世,我一定介绍给先生认识认识。”柳伽满脸沉痛之色,如果不是熟知他的为人,搞不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真的伤感呢。
    于新郎一巴掌扇在柳伽头上,笑骂道:“兔崽子,你演戏也演的像一些,这么敷衍糊弄鬼呢!”顺手拎起那坛中意的酒丢给柳伽,“倒酒!”。
    “好。”柳伽如蒙大赦,接住酒坛,轻轻用手指对着封泥一弹,啵的一声,封泥应声而落,坛口干干净净,不是仙家手段,而是柳伽常年饮酒,自娱自乐练就的小手法,修士长生不假,但是越是长久的生命越是容易感到无聊,所以绝大部分修士都会有一些不上台面的小癖好,大概就像孩子自言自语的幼稚把戏。
    坛口开起之时并未有什么酒香飘出,这让柳伽大失所望,活了这么多年,好酒喝的也不少,一种酒连酒香都没有,想来味道应该寡淡的很,只是徒有虚名嘛?正当柳伽这样想着,却看见一条色泽犹如琥珀的虫子从坛中爬了出来,顿时神色凝滞,抬头却看见于新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先,先,先……先生,这是酒虫?”当那条琥珀色的虫子彻底爬出酒坛,一股浓烈却不刺鼻的酒香就像炸开了似的冲击着酒楼内每个人的鼻腔,这才让柳伽断定坛中爬出的虫子究竟是何物。
    天下嗜酒之人大概最渴求三物,其一是那早年某个不知名的小宗门炼制的名叫酒泉杯子,只需盛入清水一杯,稍等片刻,杯中水就可变为的美酒,只是后来那做小宗门卷入一场变故,祖师堂都被人打碎,就此断了传承,再无人会炼制此物。
    其二则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养剑葫芦,这个养剑葫芦只需注入剑气就会有仙家酒酿源源不断的涌出,不同人的剑气孕育出来的酒酿味道也是不尽相同,但是无不极为爽口,为此养剑葫芦挣了一个酒海的别称,落在了那位一生只需酒剑作伴,酩酊出剑即无敌的剑仙李剑歌之手。
    至于其三,就是眼前坛中爬出的蠕动之物,酒虫,酒虫的出现最主要看机缘,往往都是出现在陈年老酒之中,饮酒时只需要将酒虫放入酒坛之中,加入普通的酒水,再饮之,口感之醇厚,尤胜窖藏五六十年的老酒。只要将酒虫取出,那么这坛酒不出半天就会风味尽失,必须尽快饮用。
    酒虫想要养活必须要用正经的老酒浸养,否则不出六次,酒虫就会彻底化在酒里,只有浸泡在老酒之中才能让酒虫恢复生机。不过也有一些人不愿意养酒虫,酒虫最后一次泡出的酒会比以往口感更加醇厚丰腴,再加上这种酒最多不过能存放半天,一直都是诸多嗜饮之人口口相传的圣品,更是有一个雅号:仙人津。
    于新郎将酒虫捻起,从袖中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将酒虫放入其中,再倒入些许艳骨递给段佟裳,笑道:“这么多年还麻烦你替我留着这四坛酒,其他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只酒虫就送给你吧!只要注意用陈酒浸养酒虫,这只酒虫就算不能让酒楼发大财,也能作为招揽人气的噱头,价格方面只管漫天要价便是,艳骨养出来的酒虫,怎么个价格都不过分。”
    “那我也就不推辞了。”段佟裳接过盒子,将盒盖扣上,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对于他一个好酒之人来讲这份礼物弥足珍贵。柳伽眼巴巴的看着那个盒子,眼神幽怨的像是被冷落了的小媳妇儿,没有好酒之人不会不眼馋这酒虫的,酒虫也有品阶,那条琥珀色的酒虫品阶最起码也是可以稳居三甲,若是能够寻觅几十种美酒进行调制,说不得有望能晋升第一等的胭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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