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你是皇子还是荒村里的赵宣,读了书才能明理,才能学会圣贤做人的道理。”
    “古往今来,仰仗自己出身高贵就懒惰懈怠而下场凄凉的人难道还少吗?”
    赵宣原本是想反驳他的,可是一抬头看到孟繁辛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端肃,到了嘴边的辩驳就又都咽了下去。
    他虽然不是因为知晓了自己的生父是太子而沾沾自喜,但也的确是因此事而被扰乱了心绪,被师父批评倒也不算冤枉。
    只是这满心的苦楚,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和孟繁辛说的。
    楚八荒看了一眼低下头闷闷不乐的赵宣,顺手就挽上了孟繁辛的胳膊,轻笑了一声。
    “倒也不能全怨阿宣,你们瞒了他十几年,就连我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所认知的世界一夕之间被打破,总是需要个过程适应的。”
    她自己不也是吗?
    在梦境和现实之中反复横跳,几乎要被那莫名其妙的身份转换给逼疯了。
    所以就事论事的话,这世界上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她要更懂得赵宣的心情了。
    怎么说呢……就,难姐难弟吧。
    孟繁辛因她的说情而神情松缓了些,只是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在赵宣的头顶轻抚了一下。
    “阿宣,你既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就应当明白在这乱世中活下来有多不易。”
    “你身上背着太多人的期许,但师父与你爹娘却未曾想过要你背负起血仇国恨,只想叫你好好长大,不负你生父的贤名罢了。”
    赵宣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应道:“是,师父,徒儿不敢再松懈了。”
    临到赵家的时候,赵宣才偷偷朝楚八荒挤了挤眼睛,示意自己领了她方才为自己说情的情谊。
    楚八荒低低地笑了一声。
    赵家果然一早就备好了一桌酒席,虽说实在算不得丰盛,但在这荒村里却也已经是过年都不常见到的菜色了。
    孟繁辛知道楚八荒向来不爱拘泥于这些俗礼,还未落座的时候便一把托住了要作揖的赵家夫妇。
    “莫再做这副模样了,不知是请人来吃酒还是让我们来上坟的。”
    “相识这么多年,你与弟妹说是我的家人也不为过,既是一家人,就别说些生分的话了。”
    赵梁一噎,这才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朝着楚八荒憨憨一笑。
    “是,孟大哥既然发话了,我也不再与姑娘客气。”
    楚八荒收回了随时准备逃跑的脚,乖乖跟着孟繁辛落了座。
    要说起来楚八荒不是很爱吃饭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的确算不上是美食。
    别的不说了,就那腥臊的白水煮肉和离得老远都能闻到的浓酸酒液,楚八荒实在不是很愿意入口。
    但这一桌饭菜不单单是食物,更多的包含了赵家夫妇对她和孟繁辛的感激。
    它的情谊远比它的味道更重要。
    楚八荒到底还是拾起了筷子,全程安安静静地坐在孟繁辛身边,听他和赵梁谈论起过往。
    原来人老了,是真的会很喜欢谈起过去。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猛地记起,原来孟繁辛要比赵梁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他曾经是赵梁在军中的主将,是秦国最勇猛的战将,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山村的打铁郎。
    赵梁和孟繁辛边喝着酒,边聊着曾经在秦国的过往,间杂着还会说起阿宣的生父,那位宽厚仁和的太子。
    甚至就连赵家娘子在这个时候也能偶尔插上句嘴,补充一下“阿兄是最喝不得酒的”,或者“嫂嫂说的话他是肯听的,我还曾经见过他半夜里偷偷上树摘杏子给嫂嫂吃”之类的话。
    而赵宣自然是竖起耳朵,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偷听得紧。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楚八荒却意外地感觉到心安。
    好像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只要身边有人陪着,就都能跨过那道坎了。
    当话头重新落到赵梁身上的时候,楚八荒的目光总算是恋恋不舍地从孟繁辛身上移开了。
    她漫不经心地朝说得兴奋的赵梁看去,眼神正想移开,瞳孔却猛地缩紧,又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
    因为垂在桌下的手被孟繁辛握着,所以她收紧手指的动作也被他察觉到了,便带着探寻的朝着楚八荒看来。
    她赶紧低下头去,不再死死盯着赵梁看了。
    现下这个场景并不适合说这件事,但她方才的确看出来了,赵梁的命数在这两天就到头了。
    他操劳了这么多年,原本身体底子就亏空得厉害,再加上前几天因为赵宣的事情心神激荡,竟然加快了寿数的损耗。
    这件事只能等晚些时候回去了再和孟繁辛提起了。
    这顿饭一直从中午吃到了晚上,由于心中藏着事,所以即便是楚八荒也在不知不觉中喝了许多的酒。
    待到孟繁辛背着她回去的时候,她正因着酒劲上头而痴痴地笑着。
    赵梁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到底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朝着孟繁辛的背影大声喊道:“孟大哥,说好了明日一起去乡里挑些新良种的,你可莫忘了!”
    孟繁辛腾出一只手来挥了挥。
    总算回到了自己家里,孟繁辛刚把醉得脸蛋通红的人放下,正打算去烧些水给她擦脸,却被榻上的人一把拉住了胳膊。
    脸蛋红扑扑的女子现下里眼睛亮晶晶的,既期待又兴奋地仰起了头,朝着他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孟繁辛没听清,好笑地凑近了些,耐心地询问道:“姑娘说什么?”
    楚八荒猛地凑到了他耳边,柔软的嘴唇抵在他的耳廓上,嗓音软得就像今晚吃的蜂蜜甑糕,又糯又甜。
    “我说——我想吃糖炒栗子!”
    温热的气息蹭着耳朵,如一只无形的手一般,一路搔到了人的心尖上。
    她这么一说孟繁辛反而想到了,今天赵梁家那一席的饭菜当中,她吃的最多的的确是糖炒栗子。
    孟繁辛的眸色加深了不少,却因着楚八荒的醉意而强行克制住了悸动,无奈地沉声安抚她。
    “家里没有栗子了,姑娘换样想吃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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