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让开!我要回家!”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庄重的思路。

    “你不能回去!”一名男子阻拦道,语气里尽是无奈和着急。

    一男一女出现在官道上纠缠引来路人侧目,大佑虽颇为开放,却也讲究男女有别。这女子并非妇人,两人也就并非夫妻,这般行径让人不由皱起眉头。

    “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一个年级稍大的过路人瞧不过眼怒斥道。

    那男子一听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退离那名女子三尺。可一见那名女子想要越过他,又赶紧凑上前去阻拦。

    “表妹,你真的不能回去!”那男子一脸愁苦,想拦又不敢拦,着急得不行。

    那小娘子抹着泪哭道:“表哥,你就让我回去吧。我若是不回我家就要家破人亡了,我不能让我弟弟因为我被毁了,他可是我们王家唯一的血脉!”

    那男子满脸纠结,不停劝道:“你若是回去这辈子就毁了,姑姑让我看着你,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回去。”

    小娘子含着泪咬了咬牙,一脸坚定道:“若用我能换弟弟一命,就是死也愿意。若弟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脸活了!”

    男子为难不已,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急得团团转。

    这么一会众人都听明白了,虽是觉得两人拉扯有伤风化,却也觉得情有可原。不由有好事者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话里透露这小娘子家里似乎出了大事。

    茶肆老板看到那二人不由叹了一口气,茶肆老板也是这附近村庄的人,所以也知道附近的事。这女子乃桃源村王家的女儿,从小被寡母养大,还有个十二岁的弟弟。虽说家里清苦了些,可日子过得也还不错。王娘子长得俊俏,又勤快能干,刚过及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破了。

    可偏偏这时候惹了事,原来那桃源村里有个张大郎,不知怎的与王家小郎打了起来。第二天张家人就把张大郎抬过来了,好家伙满身是伤,惨不忍睹,躺在架子上动弹不得。

    张家人让王家赔偿,索要百贯钱。王家哪有这么多钱,张家人便道若是没钱赔就把王娘子嫁过去。张大郎伤成这样以后必是没法娶妻,就让王娘子嫁过去补偿。还要附上相应的嫁妆,嫁妆由张家处置,若是不够以后逐年归还。

    王家哪里肯,张大郎那长相寒碜得让人看着都吃不下饭,还是个跛子。这都罢了,还是个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辈,吃喝嫖赌无所不及,就快到而立之年也无人愿意嫁给他,是个有名的光棍。而张家其他人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又抠又贪又懒,他们这里的人都说谁家脑子被门夹住了才会和这家人结亲。

    “等等,王家小郎学了武术还是天生神力?不过才十二岁就能把个大汉打得这般凄惨?”人群中有人不解道。

    茶肆老板也颇为不解,“哪能啊,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小子。兴许是张大郎被酒色掏空又跛了,所以不堪一击吧。那天不少人都看到王家小郎用棍子猛的往张大郎身上砸,所以王家人赖也赖不掉。”

    “不会是自个把自个伤了,故意讹诈吧?”

    茶肆老板挠了挠头,“应该不会吧,那伤得可严重,全身没有一片好肉,要是自个伤的这也忒狠了吧?那张大郎不像是能熬得住的汉子。而且桃源村一户挨着一户,若真打得这么狠肯定会有声响,附近邻居没听到什么啊。”

    路中的男子最终拗不过王娘子,两人一同往桃源村走去。王娘子神色悲凉,仿若赶赴刑场一般。这般回去,必是要跳入火坑。可若不回去,自个的弟弟肯定要吃官司,这辈子就毁了。

    茶肆众人见状对王娘子赞叹不已,如此至情女子就要落入虎口,真是既让人佩服又让人心疼。原本七分颜色如今也看出十分来,甚至还有人送上了金钱,却被王娘子婉拒了。这般一来,更令人高看一眼,觉得王娘子高义。

    “周施主,我们一会是不是要路过桃源村?”

    “大少爷,您要去管这事?”周同眼珠子一转,“一百贯钱虽是不少,可对于夫人来说也不算什么。大少爷您若是……”

    庄重摆了摆手,“出家人行善不沾染银钱,咱们过去瞧瞧吧。”

    周同撇了撇嘴,暗自嘀咕,“没有钱管什么闲事,莫非还想诵经念佛感化那张大郎不成?”

    庄重一行人骑着马和马车,比王娘子更早到桃源村。一进桃源村压根不用问就知道王家住在哪,此时王家正热闹,村里人都围在王家附近,时不时从人群中传来抑扬顿挫的哭喊声和辱骂声。

    庄重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换回从前当和尚时候的衣裳,周同看到的时候眼皮都在抽抽。一路上的游说都白费了,这小子还在惦记着要做和尚呢。

    “你们王家人不给活路啊,把我家大郎打了就想这么糊弄过去!啊呸!我告诉你,这事没完,要是不给我们交代,咱们就公堂上见!果然是没爹的娃儿就是野,这么大点就下手如此狠毒,差点把我家大郎给打死,以后肯定是个大祸害!”张母叉着腰,一边指着王母鼻子破口大骂,浓浓的口水跟花洒似的往王母头上喷。

    王母是个娇小的妇人,此时抹着泪不敢吭一声。紧紧搂着激动不已的王家小郎,生怕又惹出什么事端。王家小郎眼珠子通红,一直瞪着出言不逊的张母,他当日明明没有怎么打到张大郎,怎就伤得这般重?他要是有这力气,这些年也不会让母亲姐姐这般辛苦。

    而张大郎正敞着衣裳,身上的伤清晰可见,确实凄惨无比。整个人气若游丝的躺在架子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虽说在场的人也觉得张家人太咄咄逼人,可看到张大郎这副模样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劝张家人也不要逼人太甚,让王家没了活路。都是乡里乡亲的,莫要把事做得太绝。

    张母自觉占了理,压根不理会其他人,还拉扯着村长要说法。

    “村长,这事您可不能不管啊。我们家大郎这模样以后可怎么干活?怎么娶媳妇?把人打了就得赔,这是王法,我哪做错了?看他们家没钱,我都退一步让他们家闺女到我家享福,已经够仁义了,他们王家是怎么对我们的?把闺女藏起来了,钱也不想赔,这天下就没有这么没道理的事!”

    村长看到张大郎这副模样,也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事确实得有个章程,可你这条件也太苛刻,这是把王家往绝路上逼啊。”

    张母冷哼,“哪是我把他们往绝路上逼,是他们自个做下的就得负责任。这要是告上衙门,一上来就得几十大板,半条命都没了,还要坐牢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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