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哪个脑子长在屁股上的官员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要挪用关税?”
    李承气笑了,犀利的眼神瞪着立在帐下的苑马寺官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官员却以为有希望,原本试探的语气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你把马税定得太高,我们才不得已加了马头税,如今朝廷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弄马,你也有责任,这趟差使要是办不好,吃瓜落的不仅是我们苑马寺,还有你们关城守军。”
    “你们每年上交朝廷的马税每匹才二两银子,余下的三两银子都被你们自己贪了,这三两银子你们也得拿出来,凭什么所有帐都要算在我们苑马寺头上?”
    李承呵呵笑了两声,直接起身没再搭理他。
    官员觉得自己有理,追出大帐,被李清拦住。
    “将他扔出军营,别再来烦本将军!”
    官员恼怒道:“吾乃朝廷命官,你敢如此无礼?”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李清揪住衣裳举起来,任凭他怎么辱骂挣扎也不松手。但他骂得太难听,把李清惹恼了,直接隔着栅栏将他扔出去,结结实实在地上一摔,反倒把脑袋摔清醒了。
    李清嗤笑道:“怎么不见你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难道我们脑子有病不好使,才让你们这群杂碎以为我们好欺负?有多远滚多远,欺负我们将军脾气好……”
    摔在地上的官员默默地把吃到嘴里的沙子吐出来,从地上爬起来,先正了正衣冠,再拍了拍身上的土,气得对着军营大骂了几声糙汉莽夫。
    李清就躲在边上看着,等人走之后,派人把这边的情形描述给殷清瑶。
    “时机差不多了,该我们出场了。”
    殷清瑶擦了汗,从繁忙中抽身出来,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走进苑马寺在关城的驻点。
    “陈管事好啊!”
    苑马寺大门开着,之前在门口睡觉的李狗蛋这会儿正在院子里一遍一遍扫地。陈管事揣着袖子靠在门口,只咧了咧嘴,显然是对她还有印象。
    “陈管事,这是我们老家汝宁府产的茶叶,上次说给您带,一直也没找着空。”
    陈平这才精神些,冲她使了个眼色。一边急忙把茶叶接过来。
    “小公子还是别进去了,这几天咱们这儿不太方便。”
    殷清瑶假装惊讶,压低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
    “唉,也不怕让你知道。”陈平将茶叶揣在怀里,小声说道,“皇上下了旨意,让咱们苑马寺自己养马,从京城来了好几位大人,现在出了点问题。”
    他故意卖关子,殷清瑶故意装作好奇。
    “啥问题啊?没钱买马?”
    “猜对了一半。”陈平见她知道,兴致就没刚才高了,“还有一半,就算有钱也买不来马。”
    “这是怎么回事?陈管事,您快说呀!”
    殷清瑶长相讨喜,态度真诚,看得陈平心中得意起来,揣着手给她解惑。
    “唉,关外那群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都不卖马了,不管给多少钱都不卖。要是我现在手里有马,哪儿还能轮到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说完又十分愁苦地叹了一声,继续靠在门框上。
    “早知道以前趁便宜我就多买些,现在也能赚上一笔。唉,没这个命啊……对了,你来干什么?又买马了?”
    殷清瑶点点头,老实道:“是想买,不过还没买呢,我得先来问问您怎么收税再去买,不是说取消马头税和关税了吗?我来确认一下。”
    听了这话的陈平目光中带着惊讶。
    “你能买来?”
    殷清瑶再次点头。
    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咳嗽,陈平赶忙站正身子,回头看见来人躬身喊道:“夏大人。”
    殷清瑶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只见一个也留着山羊胡,却比陈管事看起来轩昂不少的中年男子站在院中。
    “请客人进来吧。”
    看来刚才他们的对话被他听见了,殷清瑶从陈平背后绕出来,同样抱拳道:“问夏大人安。”
    夏孟黄捋着胡子观察她,又咳嗽一声问道:“你真能买来马匹吗?”
    殷清瑶解释道:“我在城中开了一家肉干作坊,牛羊肉都是从关外买的,通商令颁布之后,作坊里还雇佣了几个关外的鞑靼妇人。无意中说起,他们说他们愿意卖马给我。”
    夏孟黄眼睛一亮,追问道:“他们部族里有多少马?”
    殷清瑶呃了一声,慢吞吞回道:“应该有几千匹吧……”
    “这个李承,真是气死我了,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一个人气呼呼地从后院窜出来,被同行的人拉住。被扔出来的官员是苑马寺的少卿梁来,他这个人仗着自己跟皇族一个姓氏,一向眼高于顶。
    夏孟黄瞪了他一眼。
    “我早就说过这个办法不行,你非不信,现在信了吧?兵痞子要是跟你动嘴皮子他们还是兵痞吗?别丢人现眼了!”
    也只有夏孟黄这个顶头上司敢说他,别人拉都拉不住他。
    “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我来解决。”
    大家放开梁来,拱手作揖之后见梁来还在原地站着。有人胳膊肘碰了碰他。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拱手退下。
    夏孟黄重新看向殷清瑶,态度很是和蔼。
    “这位小公子屋里请,本官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
    殷清瑶忙道不敢,却不卑不亢地跟着他进屋,陈平在后面看得一愣,揣着茶叶赶紧回到自己的小黑屋里,拿茶壶泡了茶准备送去。
    关上门就不需要演戏了,夏孟黄开门见山道:“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可见有几分手段,说说你的图谋。”
    殷清瑶了然笑道:“没什么图谋,就是想跟朝廷做生意。我手中有钱,能买来马匹,也能找来养马的人,甚至我自己就可以开一个马场。”
    “朝廷要苑马寺自己养马,无非就是想降低成本。各处用马都要给你们交用马钱。朝廷这次整顿,规定每匹马的用马钱不超过十两银子,我每匹马卖给你们九两半,你们也不吃亏。”
    夏孟黄笑道:“确实不算吃亏。不过你这算强买强卖吗?”
    殷清瑶无辜道:“不算吧,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您若愿意,咱们就成交,您若不愿意,我也没什么损失,毕竟跟朝廷做生意还要上下打点,花费并不少。”
    “镇北将军李承那边你也打点好了?”
    夏孟黄显然觉得太不可思议,语气表现出来的尽是不信。
    殷清瑶抿唇笑道:“当然,您若不信也可以去验证,相信以您的人品,李将军不会再让人将您也从军营里丢出来。”
    梁来被人从军营里丢出来的事情才刚发生不到半个时辰,而且军营周围有重兵把守。丢人的事情他们不会自己往外说,对方却知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对方有军中的途径。
    夏孟黄犹豫一阵问道:“那之后呢?应付过这一关之后,以后的收益怎么算?”
    “二八分成,你二我八,马场的一应事务都是我负责,你们不能插手。咱们之间还跟之前你们采购军马的规矩一样,不过马场要挂着苑马寺的名头,军营那边我自会打点,保证不出乱子。”
    端着茶壶在外面犹豫的陈平心中突了突,突然觉得心惊肉跳不敢上前。
    这位小公子的身份不简单。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儿说的话……他不会坏了大事儿吧!
    屋子里经过短暂沉默之后,夏孟黄轻笑道:“你年纪不大,胃口却不小,也不怕撑着?”
    殷清瑶毫不畏惧他话中的警告意味,直面迎上。
    “这年头,敢沾手军马生意的,不是只有京中的权贵。大人是明白人,皇上是下令取消马匹的关税,但没说不可以以其他名目收税。镇北将军若是不想让关外的马匹流入,多的是办法。机会只有一次,大人可要想好。”
    “你威胁我?”
    殷清瑶起身躬身道:“不敢,大人不用现在回复,等大人什么时候想好了,派人去作坊通知我一声就行。大人神通广大,自然能知道我是谁,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出门看见陈管事抱着茶壶在院子里发呆,殷清瑶冲他笑了笑,吓得他差点把手中的茶壶扔了。怕被看出端倪,挤了挤眼睛,勉强算是笑了。
    怎么奇奇怪怪……刚才还好好的。殷清瑶多看他一眼,他又是挤眼睛假笑。
    邵云舒在外面等她出来。
    “不是说好了让我出面,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对方要是狗急跳墙你怎么办?”
    殷清瑶叹了口气说道:“树大招风,你们侯府是开国功勋,容易被皇上忌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也不是完全没背景的人啊,舅舅可以给我撑腰,在关城,镇北将军的名号比太子都管用。在舅舅的地盘上,什么都不用担心。”
    邵云舒无奈道:“你是有多不信任我,不靠家里,凭我自己也能护得住你!”
    少年替她牵马,殷清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我信你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正是因为信任爱护,才不想给你招惹麻烦。
    后一句殷清瑶没说出来,在心底叹了口气。如今的皇上正值壮年,雄心勃勃,对他们这些功勋人家还算宽容,但是往往,开国功勋的富贵都不长久……
    她是真的不想给邵云舒惹麻烦。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邵云舒也翻身上马。
    殷清瑶骑的马是从上次买来的那些里面挑出来的,余下的都被殷老四带走了用了。乌骓看见殷清瑶,对她很是亲近,对她的马更亲近。
    两匹马在路上耳鬓厮磨,殷清瑶和邵云舒各自拉住自己的马,尴尬道:“咱们分开走吧。”
    “等忙完这件事儿,咱们就回汝宁府吧。”殷清瑶有点想家了,“你身上暂时没有差使吧。”
    邵云舒弯着眼睛笑道:“最大的差使就是陪你抢生意,关键时候我也可以充当打手,你去哪儿带着我,基本上就无敌了。”
    殷清瑶被他逗笑,嗔道:“少臭美了,你就打不过我舅舅。”
    “我那是尊老爱幼,你舅舅就是我舅舅,对自己的长辈,当然要礼让。”
    少年人当然不服气了,两匹马不断凑在一起,马背上的少男少女嘻哈笑闹。
    邵云舒瞧着少女开怀的笑脸,唇角也翘起来。
    然而开心的时候总是短暂的,浓夜里,乌骓一直不安地低吼着,殷清瑶听见动静,想起钱赖子偷马那次也是如此,起身准备去查看。
    屋里没点灯,黑暗中一道熟悉的气息凑过来。
    “嘘……”
    关城一直都很晴朗,只有今天晚上吃完饭之后突然起了大风,刮来了一层浓厚的乌云。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殷清瑶一只手抓住邵云舒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把匕首,跟他来到屋门口一左一右守住屋门。
    外面除了风声还有极轻的脚步声。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她的屋子。殷清瑶握紧匕首盯着门口。
    贴着门缝伸进来一把匕首,将门栓一点一点挑开,屋里虽然黑,但是匕首的寒光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屏住呼吸。
    门栓吧嗒一下,屋门被人轻轻推开,摸进来两个浑身裹着黑衣的男人。两人径直去到床边摸索,殷清瑶打算动手……手里冷不防被塞了一样东西,邵云舒将她挡在身后,上前去解决两人。
    手里的东西像是火折子,确定外面没人之后,殷清瑶将门关上。关门的动静让两个溜进来的刺客大惊,转身就被邵云舒一脚踹倒一个。
    另一个举着匕首往他身上捅,邵云舒一把抓住对方手腕,手掌一翻,夺过对方手中的兵器扔在地上,顺势将他的胳膊卸掉。
    殷清瑶吹亮火折子,倒在地上的刺客见势不妙准备开溜,邵云舒一脚踩在他脚腕上,疼得他大叫一声。
    怕她一个人在关城不安全,殷老四把小六子留下来帮她,李承也安排了人轮流来报到。这会儿听见动静赶过来。
    邵云舒已经把刺客的四肢卸掉,怕嘴巴里面藏毒,干脆连下巴一起卸了。
    他的动作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看就是惯常做这些事。
    小六子已经惊呆了,另两个李承派来的近卫心中羞愧,对视了一眼说道:“我们两个去外面探查,看看有没有同伙。”
    殷清瑶睡觉穿得单薄,灯亮起来看着衣衫凌乱,解决完刺客的邵云舒从床头捞了件衣裳替她披上。
    小六子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转身喊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殷清瑶穿上衣服,把灯点亮,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个刺客。冷笑道:“说罢,谁派你们来的?”
    邵云舒检查了两个人嘴里并没有毒药,帮他们把下巴接上。
    这是两个陌生的男子,看面相都很普通,两人眼神闪躲着狡辩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们兄弟两人就是缺钱了,见你们生意赚钱,想来打劫点儿钱花而已!”
    殷清瑶嗤了一声。
    “今日的帐都在前院,你们摸到后院来劫钱?”
    “我们不认识路,找错地方也正常吧!”
    “还狡辩!”邵云舒毫不客气地踩在说话的刺客手腕上,能听到骨头咯嘣咯嘣的脆响声,“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殷清瑶第一次见到他这一面,冷脸冷面,残忍嗜血,让人忍不住害怕。她当然是不会怕的,只是有点替被踩着的那人疼。
    “不认识路,又怎么知道我住在哪个房间?睡在哪一张床上?”
    此处条件简陋,屋子里没有床,是一排土炕,她睡在最里面那张小点的炕上,这两个人刚才直接就摸过去了。
    殷清瑶蹲下来看着疼得满头冒汗的刺客,瞪大的眼睛满是无辜。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不过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就别怪我公事公办了。”
    邵云舒抬脚,那刺客疼得晕了过去。剩下另一个刚才已经体会过的刺客瑟瑟发抖。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响起了动静。整条的兵马将作坊四周团团围起来,被吵醒的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悄悄扒着家门往外面看。
    “我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行刺本将军的外甥女!”
    李承竟是亲自来了,殷清瑶忙起身迎接。地上刚醒过来的刺客听见这句话,吓得又直接晕过去了。
    “清瑶你没事吧!”
    紧接着又是一道声音。
    “妹子你没事儿吧!”
    李清也来了。他进门之后先抬脚将躺在地上的刺客踢了两脚,才上前来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将殷清瑶上下打量。
    “有没有受伤?”
    邵云舒不着痕迹地将她往身后挡了挡。
    - 肉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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