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该不该死,他当然该死。
    但是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十年的时间,秦桧一直在反思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当年他第一次正式出使金国,然后被那粘罕算计,从而差点不敢回归。
    本以为他即将命丧黄泉的时候,变故突然出现了。
    当初负责执政的赵楷为了大局将他保了下来,并且将这件事情出面解决。
    从而秦桧躲过了第一次致命之危险,本以为从今往后就要大展宏图的时候,秦桧发现自己再一次的陷入了危险之中。
    当今官家要杀他!
    皇城司调动频繁,自己府邸周围乃至自己的身边,都出现了皇城司的眼线。
    他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从金国回来还有那么一档子事儿,所以不被官家所信任了已经。
    虽然有些憋屈,但是他仍然忍了下来。
    毕竟,他的确是出了问题,他也没有能力反抗。
    但他的忍让和自证清白并没有换来信任,反倒是越发的艰难了,官家对他的沙溢几乎到了不加以掩饰的地步了。
    这是明晃晃的表明了态度,要将他斩杀。
    只不过,当初的官家需要一个足够合适的理由罢了。
    秦桧为了自保,他不能给赵桓这个理由,哪怕他是自己的官家,哪怕他是大宋的皇帝。
    秦桧,想活!
    从那一刻开始,秦桧感觉自己每一天都生活在了小心谨慎之中,生怕一个不慎就会满门被灭,就会被皇城司直接带走。
    他作为文人他竟然开始半路出家苦练武艺剑术,就是为了上阵杀敌的时候可以保命。
    这是他长安血战的时候能够存活下来的一大原因,当然第二大原因就是他够苟。
    一直跟在将校或者悍卒的身边,这样看似危险实则可以相互守望。
    那些不明情理的悍卒将校也会对他有所好感,从而对他施以援手,这是其二!
    长安血战之后他成功再次升官,甚至一路走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可是他的危险仍然还没有过去。
    自己明明已经这般拼命了,可是官家还是想要杀了他。
    他在那一刻感觉到自己浑身阴冷,整个人都感觉是在九幽之下一般,睡觉都会一次次的被噩梦惊醒。
    恐惧再一次占领了他的心灵。
    可他毕竟是秦桧啊。
    作为秦桧,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放弃了生的希望?
    所以他再次做出来了改变,这一次他不仅仅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他还想要堂堂正正的问一问那位对他穷追不舍的管家。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为了这一天,他在隐忍,拼了命的隐忍。
    同时也在这隐忍之中,他终于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地方,官家想要杀他,但又不想那么快地杀了他。
    亦或者是他的错觉?
    秦桧对那位官家的手段越来越恐惧,可是在秦桧看来自己明明有好多次可以被斩杀的机会,但是最后都逃过了一劫。
    赵鼎护住了自己,童贯临死没有将自己带走,韩世忠,张俊这两个赵桓的爪牙也没有借机对自己出手将自己调入军中。
    这一切,他慢慢的品出来了味道。
    是算计,那位官家仍然在算计。
    而他,也终于借助这次机会开始了他的反击。
    张用对于朝堂之中的把握远比不上那老谋深算的童贯,加上他毕竟是草莽出身,这等人物和童贯相比那是当真比不得的。
    对着朝堂之中可谓是毫无所知,生生凭借着一腔热血硬着头皮往上冲。
    也难怪一直在朝堂之中格格不入,被人们所排挤。
    对秦桧的监视虽然看似十分的强硬,但却有不少的疏忽之处,比如这朝堂之中的上下,这吃喝之地的选择上都没有十分的注意。
    这就让秦桧想尽办法找到了那金人的暗探。
    他数次和金人交流谈判,对于那些人可不陌生,想要找到金人的暗探对于张用来说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是对于秦桧来说,他还真不是问题。
    当他和金人的暗探联系上了之后,也是第一时间让他们找到了完颜亶,并且做下了一系列的保证来让他们帮助自己做这件事情。
    当然,作为代价,他会将在关键时刻将洛阳搞乱,从而给金人机会。
    时间现在已经到了,那耿南仲算不得真冤枉,毕竟这些年他越发的跳脱了,作为从龙之臣,很多人对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他闹腾得不是特别厉害,没有让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大把的人愿意为他将事情解决。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他耿南仲的性格越发的过分了起来,也同样有很多人看他不是那么的顺眼。
    年迈的耿南仲并非不知道自己和金人若是有所交集的话很是危险,但都到了这个岁数又没有实权的他也实在是不知道人家贪图自己点什么。
    所以在面对那吹嘘和钱财乃至美女的时候,他动摇了。
    他坚信只要他什么都不做,那么自己就是清白的。
    这种近乎于可笑的想法给了秦桧最大的帮助,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始行动了。
    用耿南仲来吸引那贪心不止的张用,同时将皇城司彻底的拖下了水,不管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权利。
    如今没有那位官家震慑的洛阳城,定然会成为权利的漩涡。
    甚至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权利,张用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来稳定自己的局面,甚至抢夺这洛阳城的兵权。
    他不会反叛,但是他没有守护调节的能力。
    他的身份和出身也会换来极大的反扑。
    消息在他行动之前就已经传出去了,他相信凭借那位的能力,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攻破洛阳的确是不会一举改变局势,但是攻破洛阳定然会让北上的大军再次回援,这样一来那金国就可以再次收拢地盘。
    据险而守,从而得到喘息之机,这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
    秦桧觉得这真的很有诱惑力。
    至于自己...他不想投降金人,自己从始至终想要的都不是投降谁,他想要做大宋的臣子,但不是这种随时有性命之危的臣子。
    他要的,不仅仅如此。
    金人进入洛阳,他便可以理由金人带走赵谌,再利用赵谌的软弱从而获取信任。
    最后利用赵谌保住自己的性命,等到现在的这位官家结束之后,他便能够踩着他们重新回到这里。
    他要做自己的主人!
    如今,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惨白的月光不断的照耀在这间狭小的牢房之中,常年将自己放在黑暗之中,哪怕是睡觉都要在角落之中的秦桧,如今却这么站在月光之下,仿佛在享受这片月光一般。
    朝堂上面的剑拔弩张让草莽出身的张用愤怒却又不敢妄动。
    在他看来这群读书人应该是一吓唬就会怂软的瘫倒在地才是,可是如今那个在自己面前,明明已经是刀斧加身却丝毫不为所动的老家伙。
    他有些害怕了。
    张用出身草莽,也是出身战阵,他知道这种眼神,那是真不怕死!
    “老家伙,你莫要逼我!”
    张用已经摸向了自己腰间,这一刻便是上面的赵谌都紧张起来,这个时候的赵谌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一切一样,他反倒是担心起了这群刚刚还不给自己脸面的家伙。
    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没有成功,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
    他没有经历过,也没有任何人教导过他这些。
    在他的帝王心术之中,只有如何执政天下,如何是仁义霸道,如何是黄老之术,没有这应对这种事情的办法。
    张用的恐吓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承认和惧怕,反倒是换来了一声声的冷笑。
    “来来来,今日你若是杀了老夫,反倒是成全了老夫的一生清名,从此之后老夫定然会成为天下楷模。
    快快下刀,莫要犹豫!”
    “你!”
    “少在这里你啊我的,快快动手!”
    看着仍然是这般咄咄逼人的老家伙,张用的喉咙不但的耸动,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这朝堂之中的压迫。
    那是对他的蔑视。
    “混账,老贼辱我!”
    张用怒吼,一把抽出腰间直刀就要了结了面前这个从始至终都看不起自己的老家伙。
    但是他刚刚抽刀的那一刻,一根箭矢从殿外出现,直接击落了张用的直刀,将他的手掌震的不断的颤抖起来。
    “谁!”张用怒吼,同时心中也暗暗庆幸。
    “老夫让马忠射你的,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一声苍老的怒吼,赵鼎带着当年就曾经护卫过赵桓的勇将马忠来到了大殿之外,与此同时,凭借着他那傲人的威望震慑住如今的局面。
    “还请陛下给老臣一句话,让老臣暂时接手这一切,稳定局势!”赵鼎朝着赵谌躬身行礼。
    “好,好,好...”连续三声好代表着赵谌对赵鼎的信任,也代表着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而赵鼎接过权利的第一件事就是。
    “来人,这等人朝堂咆哮,忤逆陛下,恐吓太子,全都送入刑部牢狱之中,我大宋不接受任何威胁!”
    “....鼎公...”
    “还有你,皇城司所有兵马全部卸甲,等待官家回来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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