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叶青莲眉头紧皱,满脸困惑。
    作为一名钦犯的女儿,她刚刚记事时起,就被送入了教坊。父亲的族人和故旧避之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人肯认她做姐妹?
    而被上一任红莲教圣女余柏莲搭救,并收为亲传弟子之后。她在红莲教地位就变得极为超然,更不可能有人敢以她的姐姐自居。
    倒是前段时间,在莲花班做歌姬历练之际,有一位过了气的头牌白藕,在不知道她真正身份的情况下,曾经跟她以姐妹互称。
    可那位白藕大家,是出了名的胆小,平素连门都不敢出,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到庆州和环州的交界处,为她排忧解难?
    正百思不解间,却又听到方大同小心翼翼补充,“她,她说,是圣女的姐姐。年龄大概三十出头,头发弯弯的,眼睛很大。嗓音,嗓音很粗但是又很好听!”
    同时,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期盼。
    “是她?”叶青莲心中怒火熊熊而起,右手本能地握住了剑柄,“带她进来,下了她的兵器。我正要找她,却没想到,她竟敢主动前来领死!”
    “是!”方大同被吓了一跳,赶紧答应着小跑而去。不多时,就将一位身材前鼓后凸,头发卷曲,眼睛又大又蓝,还顶着浓浓黑眼圈的少妇,给带了进来。
    “啊——”饶是在场的舵主、堂主们,以前都没少见过美女。猛然看到来人的模样,眼神也俱是一荡。
    媚!深入到骨子里的媚。
    虽然叶青莲在想要祸害人时,也会表现出一种非常诱人的妩媚姿态。可那种妩媚,却可以用言语形容得出。
    而刚刚进来的这位少妇,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媚态,却是浑然天成,深入骨髓。让人看了之后,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只是恨不得立刻将她抱进怀里,生吞活剥。
    “夏州飞龙司判官白泽,见过青莲圣女,见过诸位当家!”就在众人两眼发直之际,少妇大大方方地向所有人行了个江湖罗圈揖,声音果然如方大同所描述的那样,浑厚沙哑,却极为好听。
    “你居然敢来见我?想找死么?”唯一不受白泽的妩媚姿态影响的,只有同为女子的叶青莲。猛地拍案站起,厉声喝问。
    “妹子何必这么大火气?咱们俩又没什么揭不开的过节。并且,咱们俩的目标,都是干翻大宋。理应同仇敌忾才对!”白泽笑了笑,柔声回应。
    “谁跟你同仇敌忾!”叶青莲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我红莲教志在拯救天下万民,岂会跟你们党项杂胡同流合污?”
    “妹子可别这么说,党项人怎么惹你了?我们党项人,可没杀了你的父亲和哥哥,还把你送入了火坑替他们赚钱。”被人骂做杂胡,白泽却不生气,而是笑着道出了一个事实。
    “你——”叶青莲最提不得的,就是自己全家被赵光义坑害的过往,心中瞬间疼如万针攒刺。
    然而,她的脸色,却迅速变得冷艳无比,“你倒是会说话。可是,我今日绝不上会当。前几天,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就把那姓韩的砍成肉泥了。今日,既然你主动送货上门,就休想再活着离开!来人——”
    说着话,就想喊人进来,将白泽拿下。却不料,后者立刻笑着摆手,“且慢,妹子,姐姐已经送到你嘴边上了,你早砍一刀,晚砍一刀,不是一样的么?何必不多等等,让姐姐说出如何帮你化解眼前危机,再做决定?”
    “你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无非是叫我,带着弟兄们去夏州,为李继迁效力而已!”叶青莲闻听,冷笑着摇头,“我圣教子弟,看不上大宋朝廷,却不会辱没自己的祖宗,去给党项人当狗。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直接去下十八层地狱去做你的春秋大梦才好!”
    说罢,又用力一拍桌案,喊人进来将白泽推出去斩首了事。谁料,四下里,却没任何喽啰回应。
    “圣女,她终究远来是客,并且出自一番好心!”小黑山分舵舵主陈恒咳嗽了一声,笑着向叶青莲拱手。“并且,眼下大敌当前,圣教也不便再跟夏州李家结仇!”
    “是啊,圣女,她还没说她的办法。”
    “圣女息怒,在推翻大宋这件事上,她的确跟咱们算是同仇敌忾!”
    ……
    其他几个堂主,香主们,也纷纷开口。说辞各有花样,实际意思却只有一个。不要杀掉白泽,为大伙留一条后路。
    “你们,好,好!”叶青莲气得火冒三丈,却只能冷笑着点头。
    她是红莲教圣女不假。她地位远远高于陈恒这个分舵主也不假。可是,小黑山却是陈恒的地盘,对方不肯点头,她就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并且,眼下小黑山分舵,也不是陈恒一个人在跟她对着干。而是所有大小头目,在斩杀白泽这件事上,都不肯听她的指挥。
    “妹子不要生气,姐姐这条命,你随时都可以拿走。”眼看着叶青莲与陈恒等人,为了是否杀自己起了争执,白泽反而笑着做起了和事佬,“你本事那么高,又手段变化多端,想杀死姐姐,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么?何必非要在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
    顿了顿,她又妩媚地向陈恒等人拱手,“多谢各位了。不过,各位刚才却是误会了。青莲妹子,只是想吓唬我一番,不会真的杀我。毕竟,前几天,我曾经坏了她的大事。她如果一点儿惩罚都不给我,也不应该!”
    两头的好,都被她给买了。顿时,陈恒等人,全都哭笑不得。
    而那白泽,却仍旧嫌自己不够受欢迎。想了想,又笑着补充,“其实妹子刚才还有一个误会,姐姐必须说清楚。姐姐的确想要邀请各位去夏州,却没想让各位,给我家主公效力。只是官军来势汹汹,而贵教眼下,还没做好起事的准备。仓促之间,与其与官兵硬碰硬,不如暂避其锋芒,以图将来!”
    话音落下,陈恒等人,顿时眼睛发亮。快向将目光转向叶青莲,期待她接受对方的邀请。
    与叶青莲不同,生于边塞之地的他们,对胡汉之分,原本就不怎么在乎。
    而分舵中很多人,虽然都是汉姓,往上推两代,却都属于沙陀族,血缘关系与党项没差多远。(注:沙陀族,大唐的从属,曾经建立了后唐。)
    眼下大宋官兵时刻会打上门来,能前往夏州暂避,肯定比跟官兵硬碰硬要好。更关键是,刚才白泽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不光小黑山分舵,眼下整个红莲“圣教”,都根本没做好起兵的准备。
    “此事,我做不得主!”叶青莲心中丝毫都不为白泽的话语所动,然而,面对众人的目光,却只能先行退让,“去不去夏州避祸,我得请教法王和教主。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判官,也未必能替李继迁做主!”
    “我们夏州那边,和大宋不太一样!”白泽笑了笑,非常耐心地解释,“夏国公虽然是我们党项人的王,却不会管每一个部落的具体事情。而我,既是飞龙司的判官,也是党项白马部族长的女儿。你们去了夏州,尽可前往白马部做客。除非你们做出了什么让威胁我夏州生存的事情,否则,夏国公,不可能越过我父亲,直接发布对你等的命令。”
    这完全是实话,叶青莲和陈恒等人,只要对夏州那边的情况稍作探听,就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党项人的首领李继迁,其实属于一大堆党项部落的共主。此人能调集党项各部,跟他一起作战。却无法对每个部落内部的事情,做过多干涉。
    甚至有些党项部落,一直在大宋和夏州之间反复横跳。李继迁也不敢,对这些部落逼迫过甚。
    如果白泽,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是白马部族长的女儿。红莲教前往白马部避难,的确可以不接受李继迁的调遣。
    退一万步讲,红莲教整体,去了白马部避难,可能会引起李继迁的窥探。小黑山上这几百号人马,去了白马部,绝对不会被李继迁看上眼。
    当即,陈恒等人,看向叶青莲的目光,愈发热切。如不不是耐着教主和法王的权威,简直恨不得一拥而上,强按着叶青莲点头接受白泽的邀请。
    “妹子不用现在就做决定,你还有时间!”白泽心态,却远比陈恒等人从容,又笑了笑,继续补充,“我来的路上,看到官军奔着小黑山杀过来了。但是,他们需要携带大量的粮草辎重,走得很慢,天黑之前未必能到达山脚。眼下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跟他们商量。”
    说着话,她慵懒地打了哈欠,然后又笑着提出要求,“我这一路上,也跑累了。麻烦妹子给我安排个房间,洗漱休息。最好,再送我一壶酒。嗯,妹子如果想杀我,尽可在酒里放毒药。嗯,还有,我其实也被姓韩的小子给骗了。本以为,他答应去夏州,才帮他拦着你。谁想到,他说话不算数,转过头就直接去了镇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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