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又点了几个胆大心细,秉性稳重的弟子出来,令他等事先下去准备一番才算作罢。
    依邬檀青之意,朱玄派从前在北云洲的旧址下,布置得有一座护山大阵,此阵虽为她意外得来,威力却很是不凡,一旦启用此阵,便在外化修士手下也能撑下个一年半载。可惜那时她已深受重创,只能借凭法器护住自身,并传令门中长老,叫他等带起弟子速速逃离。
    现在看来,这般做法也不无明智之处,要是朱玄派仍旧留在了北云洲内,扶微宫便多半不肯就此罢休,一旦那护山大阵被梁延芳等人攻破,等待朱玄派众人的就会是必死之局,又哪会像今日一般遇见转机。
    如今宗门传承得以延续,护山大阵也依旧还在原处,只要邬檀青等人能够回到山门旧址,那些鸠占鹊巢之辈便无法继续如此,往后再了结了与扶微宫之间的恩怨,北云洲外的弟子即能够逐渐迁回原处。
    一月后,天山外。
    赵莼遁于云中,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端得一只雪白修长的玉净瓶,目视前方而道:“邬道友,我观此山之上禁阵重重,彻底将世俗地界与修真界阻隔开来,而要想进入其中,便不得不轰破了此方禁阵,如此一来,阵仗就委实大了些。便不知道友这里有无良策,好叫我等顺顺当当地进入到那北云洲内。”
    邬檀青闻听此言,不由得静默片刻,随后才轻声言道:“道友说笑了,此乃天地屏障,若靠蛮力轰开,说是要山崩地塌都不为过。又听说这天底下的灵脉,九成都在北云洲内,要是天地屏障破了,叫洲中灵气散出,得罪的可就不止扶微宫了。
    “不过道友也无须担心,北云洲的修士和外界亦不是完全没有交集,单拿北云第一宗的文王山来说,此派开山祖师就是宣国的宣文王,如今国中王室与诸多贵族身上,大都流着这位祖师的血脉,是以此国与文王山之间的关系,远又比我派与绍云更加亲近。
    “此外,北云洲的宗门也会来此招收弟子,资质好的便挑去精心栽培,资质寻常的就养在门中做些喂养兽畜,培植药材,或是熬炼丹药的杂活,总之是物尽其用。弟子十年一录,上次已是六年前了,等到他们招收弟子时,天山上便会露出一道四方隙口,修士谓之天门,只要从越过天门进入北云洲,便不会受禁阵所阻。各宗弟子也都是从那隙口出入的。”
    玉净瓶中的声音逐渐淡下,从其话中不难得知,当年朱玄派落荒而逃,大抵也是借了天门之功的。
    赵莼倒未点破于她,抬眼向前望去,天山绵延不尽,高耸入云,半山峰上白雪皑皑,与天一色,确是没见到什么四方隙口存在,想来也是时限未到的缘故了。
    思忖片刻后,赵莼又问道:“到各宗招收弟子时,难免人多眼杂,会否不利行事?”
    这一回,邬檀青倒是利落应答道:“对北云洲外的修士而言,天门是唯一能够进入其中的办法,只是各宗招收弟子都有定数,且又不是人人都能达到那般门槛,而这天底下因为各种因缘际会而迈入修行的散修又有许多,任谁都想去那北云洲内撞撞机缘,所以每次天门开启时,都会有许多修士慕名而来,希望能够鱼跃龙门。
    “届时我等只需混入其中,旁人自然无所察觉。”
    赵莼点了点头,心中便已有了计较,待她顺利进入北云洲后,就可放开手脚行事,将其中异怪之事收集探听一番,以此推测魔种根源的具体下落,在此之前,小心谨慎些也并无不妥。
    天山外,草木枯荣,四历春秋,唯山上冰雪不改,群峰不变,任岁月摧磨而弥坚。
    山下,一条大河水自天来,滚滚波涛荡流四方,河两岸处,已是早早汇聚得有许多人在,男女老少皆停驻于此,神情莫测,心绪万千。
    啪!
    一声鞭响劈开缄默,几驾华盖马车驶向前来,顿将躲避不急之人撞得七倒八歪,那车上的年轻男女听到惊呼,便立时掀开珠帘探头出来,见被撞之人形容狼狈,个个龇牙咧嘴好不凄惨,竟毫无半点愧疚怜惜之情,反而捧腹大笑起来。
    这些人中,有山中隐士、小国贵族,甚至不乏已有修为在身的道门中人,俱都是听说了北云洲之名,这才千里迢迢奔赴此地,意欲逆天改命。如今骤然被人折辱,心中又怎能不气,便见个中年道人从地上爬起身来,狼狈地拍了拍身上泥土,冲着那马车上的少男少女们道:
    “岂有此理,你们都是哪家的小辈,家中长辈竟未教过你们知礼么!”
    几个少男少女对视一眼,似未想到还有人敢上前指摘他们,便不由噗嗤一乐,笑得更大声了。
    那中年道人面皮涨红,恼得浑身发抖,正要走上前去,却见车上为首的少年向他挤眉弄眼,嬉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呢,原是个惯会坑蒙拐骗的假道士,凭你这般道行,竟也敢问我家长辈,就只怕我家长辈的尊名说出来,把你给活生生吓死了!”
    他说的也算不了错,毕竟这中年道人才不过练气修为,只会几招粗浅的障眼法术,委实还不足以称为修士。
    只是道人心头却早把自己看作寻仙之辈,现下闻言便难免气急败坏起来,掐起法诀就想给说话的少年一个教训,然而那紧握长鞭的侍从却远比他动作更快,当即挥下几鞭,就打得那道人皮开肉绽,忍不住大声痛叫起来。
    见此景象,车上人却高呼打得好,喧喧嚷嚷又是一片嬉笑之声。仆从得了授意,自然鞭打不停,一直到车马驶离此处,那中年道人早已被打得气绝身亡,身上无一块好肉……
    人群中,两个年轻女子并肩而立,自未错过这般残忍场面,右边那人眉头微皱,却是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厌恶,冷然言道:“宣国之人背靠文王山,果然有恃无恐,行无所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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