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塌上坐着的赵老夫人看着赵晚楼福身,微微下陷的眼窝中那双眼睛深邃地一动,并没有打算让赵晚楼起身的意思。
    在这座府邸中,赵老夫人就是权威的象征,任何事情只要她没有开口,任何人都不能僭越。
    是以,尽管赵循心中有千千万万个疑惑,也沉着一张脸等待赵老夫人的反应。
    饶是赵琳琅,在赵老夫人身边也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姑娘。
    这时,陈妈妈走至赵老夫人的身边,弯着身子在赵老夫人耳边低语。
    赵老夫人眉头一挑,落在赵晚楼身上的目光幽深了几分。
    “请进来。”赵老夫人轻声道。
    陈妈妈微颔首退出房中。
    “起身吧。”赵老夫人睨了一眼这个六年没有相见的孙女,说道。
    赵晚楼直起身子后,清幽的双眸对上软塌上那双精明的眼睛,随即眼眸半敛,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尽管重来一回,她依旧不能压制。
    接着。
    陈妈妈领着宫娥走进来。
    宫娥朝着赵老夫人福身一礼后站起身来,说道:“奴婢芝越见过赵老夫人。”
    “你是……?”赵老夫人看着一身宫中侍女的装扮,不由地皱起了眉,就连坐着的身子也正了不少,赵家虽是权臣之首,但对于宫中还是有所忌惮。
    俗话说,打狗都得看主人。
    这宫中的人,赵老夫人也不会随意怠慢。
    “奴婢乃是宁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因在菱江中救起赵大姑娘,也算是赵姑娘与娘娘的缘分,今日娘娘回宫,便让奴婢送赵姑娘回赵府。”芝越不卑不亢地说着,并没有因着赵老夫人威严而胆怯。
    芝越的解释好似解开了赵循的疑惑,甚至让赵琳琅眼眸深了深。
    “被,被宁妃娘娘所救,你也应该给父亲一封书信才对啊。”赵循的眼中满是责备,他完全忘了他是如何回到的帝都。
    赵晚楼幽深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在地板上,并没有开口。
    芝越便继续解释道:“赵二爷,实在是不好意思,赵姑娘救起时昏迷了许久,娘娘觉得回到帝都便带着赵姑娘回赵家便是,并没有想到要先给赵二爷书信保平安。”
    言外之意便是,这是宁妃的意思,和赵晚楼没有任何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赵循干笑一声,看着赵晚楼的侧颜神情不太好。
    芝越淡淡一笑,又福了福身,说道:“既然把赵姑娘安全地送到老夫人的身边,奴婢就该回宫复命了。”
    “陈妈妈,送客。”赵老夫人淡声道。
    陈妈妈走至芝越的身边,说道:“芝越姑娘,请。”
    待陈妈妈带着芝越离开堂屋中后,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赵老夫人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一手捻着茶盖,轻轻地拂着茶水表面,那慢条斯理的样子仿佛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般。
    “宁妃娘娘怎会救你?”赵循双眼也半眯着,这也太诡异了。
    “那日在菱江之上,姐姐你落水后,并没有什么人跳下去,姐姐是如何得救的,是被谁救起的?难不成是护着宁妃回京的锦衣卫在水中抱着姐姐回到的岸上?”赵琳琅挑着柳眉,疑惑地问道。
    “自然不是宁妃娘娘亲自所救,也不是娘娘身边的婢女。”赵晚楼一副坦荡荡的语气说道。
    意思便是,救她的就是护着宁妃回京的锦衣卫。
    砰!
    赵老夫人手中的茶盏重重地落在小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赵琳琅嘴角噙着浅笑,这位祖母,最是见不得赵家的女儿名声有问题,在水中被男子救起,哪没有肢体的接触?
    果然。
    “荒唐!”赵老夫人沉声道。
    赵晚楼立即跪地,眸光坚定,好似任由赵老夫人处置一般。
    赵循见状,看着赵晚楼单薄的身子,又想到了在云阳莲花寺中大女儿担忧的眼神,说道:“母亲,这也不能怪晚楼,况且,能回来,就很好了,这也没多少人知道。”
    赵老夫人嘴角掀起一抹冷笑,看向赵循,说道:“宁妃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把已经能自保的皇子带回皇宫,你以为,人家就真的只是与皇上团聚?”
    赵老夫人说着,又是睨了一眼跪地的赵晚楼,嘴角的冷笑更深:“人家凭什么救你的女儿?若是宁妃向赵家抛橄榄枝,赵家,接、还是不接?”
    赵循神色微变。
    “祖母,您的意思是……宁妃救姐姐,别有用心?”赵琳琅看了一眼赵晚楼,很有兴致的问道。
    赵老夫人收起嘴角的冷笑,目光重新落在赵晚楼的脸上:“这就要问问你的姐姐,与宁妃相处的时候,宁妃说了什么或者暗示什么了。”
    房中三人的视线都落在赵晚楼的身上,目光各异。
    又是安静下来。
    赵循见赵晚楼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轻声呵斥道:“祖母在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女儿在回来的路上,除了醒来见了一面宁妃后,与宁妃并没有别的照面。”赵晚楼如实的说着,她被救本来与宁妃就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别的照面?”赵循有些难以置信。
    “父亲,宁妃的尊容不是女儿想见就想见的,一路上,女儿连三皇子的身影都没有见到,就连队伍停下休息时,女儿也只能看到宁妃的侍女出入。”
    赵老夫人听着赵晚楼的话语,在看着那少女浑身透着一股漠然的气息,突然有种摸不透的感觉:“意思是,宁妃只是单纯的救你一命?”
    “是的,老夫人。”赵晚楼说着便垂眸,那双清澈的双眸中抬着一丝讥笑。
    这就是赵家的老祖宗,疑心病太重,任何超出她掌控的事情,这个赵家老祖宗宁杀错也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就起身吧。”赵老夫人到底心中顾忌大儿子的计划,不过赵晚楼毕竟没有养在自己膝下,且还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此刻心中好似被什么轻轻拉扯一般,难受得紧。
    赵晚楼起身,原本那种窒息的感觉却莫名地被压了下去,她抬眸却看向赵老夫人身边的赵琳琅,淡淡一笑。
    赵琳琅被赵晚楼这么一看,眸光幽深了不少,衣袖下的手也不由地紧握住,赵晚楼这是在挑衅她?
    想到在云阳莲花寺中的对峙,赵琳琅唇角的浅笑也渐渐凝固。
    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可能不犯?
    就因为赵晚楼及笄,就能被送进皇宫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凭什么?
    此时,赵老夫人朝着赵琳琅摆了摆手,说道:“既然你姐姐回来,你理应带着她在这府中转转,也让这府中的家生子们认认府中的二姑娘。”
    赵琳琅起身,恭敬道:“是,祖母。”
    “老夫人,父亲,女儿告退。”赵晚楼说着,便跟着赵晚楼退出了堂屋中。
    随着赵晚楼的离开,房中气氛缓和了许多。
    赵循自来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在看到赵老夫人眉间沁出的愁意时,说道:“母亲,大哥所想的,你也不能改变,既然晚楼此番能回来,就让大哥试一试,若赵家出了一个皇后,也不枉赵家对东越的忠心。”
    “你懂什么。”赵老夫人一手扶额,眼中满是精明:“钟氏在云阳的事情虽帝都无人知晓,但纸包不住火,你大哥也没有算到钟氏会出岔子。”
    “怎么说,钟氏也算是嫡妻,这一丧,便要守孝三年,若这个时候让赵家女儿进宫,被人知晓,赵家如何还能在帝都立足?”
    “况且,咱们那位皇上最是有孝心之人,若这个时候让赵晚楼进宫,让皇帝知道你的夫人死了,赵晚楼不守孝,能得到君心?不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赵晚楼掉入菱江还是锦衣卫所救,这件事情就不会落入皇帝的耳中?水中一个男子救起一位姑娘,这样不干净的东西赵家敢送给皇帝?”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让赵家寸步难行,一不小心,赵家就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你懂了吗?”赵老夫人掀起眼皮,看着赵循。
    赵循神情肃然着,他怎么不懂?
    官场之上本就尔虞我诈,还有一个北镇抚司虎视眈眈。
    赵家虽是权臣之首,但一旦有过错,那便会步步错。
    “照着母亲这么一说,晚楼算是,弃子了?”赵循挑眉说道。
    赵老夫人轻嗯一声,眼中的厌恶也没有遮掩,说道:“不过总是赵家让她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皇宫那条路不通,总有其他的用处,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待你大哥回来,我亲自与他说。”
    “是。”赵循颔首说道。
    赵老夫人轻笑,继续说道:“后宫中的美丽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聪明的女人不乏其多,有运气的人也不少,但同时占尽这三者,如今的后宫少之又少。”
    “我倒是觉得,琳琅不错。”
    赵循抬眸看着赵老夫人,所以赵家这是必须得出一个皇后。
    “钟氏逝世的消息,明日就宣扬出去,府中的晚辈都得守孝三年,待琳琅及笄,再入宫也不迟。”赵老夫人淡声道。
    似乎是那种能把控所有的感觉又回来,赵老夫人的眉间染了几缕笑意。
    “是,母亲。”
    ——
    走出东苑,穿过垂花门,忙碌着的侍女以及仆人也多了起来。
    只是,这东苑处的侍女们做事动作都细小了许多,这也不难看出,赵老夫人喜静。
    赵琳琅眉眼轻染了笑意,她侧眸看着脸上并无愉悦的赵晚楼,问道:“姐姐这是,回来不高兴?”
    赵晚楼唇角一扯:“难道高兴就得表现在脸上?”
    赵琳琅收回目光,轻笑着,讽刺道:“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就是说的姐姐吧。”
    “彼此彼此、”赵晚楼嘴角的笑意更深,似想到什么,继续说道:“琳琅妹妹最好不要来招惹姐姐我,若是哪一日惹了我不快,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以。”
    赵琳琅瞬间就想到了姜宋锦的事情。
    “你在威胁我?”赵琳琅的脚步停下,挡在赵晚楼的面前。
    赵晚楼对视赵琳琅的那双透着阴冷的眼睛,柔柔一笑:“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只要你别来招惹我,我们可以好好相处,怎么说,我们是姐妹,对不对?”
    赵琳琅清冷一笑:“姐姐何必这般故作姐妹情深?那日在寺中就已经撕破了脸,什么姐妹?这府邸中可没有什么姐妹,只有、你死,我活。”
    赵晚楼唇瓣轻扯,语气比刚刚还要柔和:“啊,忘了给妹妹说了,云阳姜家被新上任的知府抓后,姜宋锦却是被姜家夫妇提前送走离开了云阳。”
    赵琳琅脸色骤然一变,咬牙道:“那又如何?”
    赵晚楼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琳琅:“姜宋锦怎会忘记妹妹呢?毕竟像妹妹连亲生母亲与亲姐姐都能痛下杀手的人,姜宋锦想要报复我,定然会再次找上妹妹呀。”
    赵琳琅的神情彻底变了,她居然不知道姜宋锦的事情,赵晚楼是怎么知道的?
    “妹妹可要小心些,若是姜宋锦来了帝都,定会找妹妹你的。”赵晚楼说着便越过赵琳琅,独自朝着前面的垂花门而去。
    赵琳琅猛地转身看着赵晚楼的背影,仿佛要把那纤细背影盯出个洞来。
    赵晚楼到底要做什么?
    赵琳琅此刻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姜宋锦就是个祸害,姜宋锦若前来帝都,还拽着她的把柄,若是被帝都贵女们都知晓,哪怕不是真的,她这些年营造的名声也毁于一旦。
    但赵琳琅也不傻,赵晚楼说的也不过只是说说,姜宋锦毕竟都还没有出现在帝都。
    眼下最棘手的是赵晚楼。
    毕竟赵晚楼也拽着她的把柄,如果不除去,她实在是保证不了赵晚楼会做什么。
    想到赵晚楼疯魔到剁了姜宋锦的手,还有赵怀月的下场,赵琳琅眸子加深了不少。
    这种事情,得先下手为强。
    这般想着,赵琳琅嘴角一扯,跟了上去。
    连续穿过第三个垂花门后,赵琳琅跟上了赵晚楼的脚步。
    又遇上了赵韵凤几人。
    “大姐姐。”赵琳琅在看到赵莹莹时,眸中一闪,却喊着赵韵凤。
    赵韵凤也看到了赵琳琅,眸光微变,她看向赵晚楼,不知为何有种不安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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