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反噬的时候看起来还要憔悴。

    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说:“你睡吧。”

    他抬眸,清水般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映出我自己。我刚要说什么,东方身体忽然紧绷,目光仿佛鹰一般向窗外射去,声音一下冷了:“何人?”

    “属下参见教主!”窗外传来膝盖跪在地上的声音,那人声音激动非常,“属下……属下终于找到教主了!”

    我仔细听了,声音是木统领发出的。他不愧是夜枭卫的统领,明察暗访最擅长。

    东方却不惊讶,神情平平,只淡淡地问:“何事?”

    “教主,五岳剑派已经并派,武林盟主已经推选了出来,是那嵩山派的掌门,左冷禅。”木统领道,“在武林大会上,那些正道人士亲耳听见任教主已死,又亲眼见到教主坠崖,似乎正想趁着我日月神教群龙无首之时,一举将神教剿灭,他们已经商议,再过七日,便要拔行,围攻黑木崖了。”

    木统领顿了顿,没有听见东方的回应,只好再次叩首:“属下恳请教主立即回黑木崖主持大局!”

    “你先传讯回黑木崖。”过了一会儿,东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请教中十大长老全力备战便是,正道中只有左冷禅与少林寺的方丈需要留心,其余都不必放在眼里。”

    木统领愕然:“教主?!”

    “本座很忙,无暇□□。”东方说。

    木统领呆了。

    东方从来说一不二,他的话就是命令,他说了,下面的人办就是了,所以他似乎认为这样就决定好了,于是转而问起了别的“任盈盈呢?”

    木统领回过神来,低头道:“她自行服毒了,棺木已送回了黑木崖。”

    东方沉默了一下:“让她与任我行葬在一起吧。”

    “是。”

    “你可以下去了,若是不急着赶路,去药房帮药先生收拾草药。”

    “……是。”

    外面没有动静了,东方脸上的神情渐渐回暖,他低下头,像小孩子一样蹭着我的胸口,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问:“不回去好吗?”

    他抬起眼睛,黑漆漆地眸子凝视着我:“你现在不能赶路。”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不行!”东方的眉毛一下拧起来,“你得跟我在一块儿,我必须看着你,要是……”他的表情一下变了,眼眸垂下,声音也轻了,“我不能让你再离开我了,我……”

    我没让他说下去,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东方嘴里还有些咸涩的味道,我知道那是之前流进了他嘴里的眼泪,直到结束,我觉得自己的嘴里也苦了,慢慢苦进了心底。

    “我不会离开,睡吧,你累了。”我紧紧抱住他,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搂住我的脖子,眼睛看着我。

    “不会的,我一直在,你一醒来就能看见我。”

    他看了我很久,才缓缓低下头,往我怀里蹭了蹭,然后闭上了眼睛。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他慢慢地睡去了,但搂住我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伤势比我想象中好得快。

    不久之后,我就已经可以下床走几圈了,只是还不能做太剧烈的动作,免得伤口崩裂。说这句话的时候,药先生的语气有点意味深长,两只眼睛仿佛不经意般在我和东方身上擦过,我心情一下变得沮丧,也不能做那种事了。

    身体慢慢好转,仇人也死了,我从没有那哪一天像今日般轻松与安稳,可是东方却变得情绪低落。在外人面前,他依然维持着教主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出什么,但我们两人单独相处时,他总会不时沉默。有时晚上,他会在我怀里猛地惊醒,然后一头冷汗地伸手探我的鼻息,再三确定我还活着,才又松了口气,重新闭上眼。但他往往无法再入睡了,就只能睁眼到天亮。

    我忽然想起离魂时见到的场景,他总是沉默无言地坐在那里,握着我的手,从清晨到黄昏,无数光影从他身上掠过,天黑了又亮,他都这样垂着眼睛坐在那里。

    那时的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很担心他,他这般患得患失的样子像极了前世。

    我只能尽可能开解他,每日一见到他就笑嘻嘻地招手,抱住他,摸摸他的脸,亲亲嘴巴,故意向他撒娇,用一种我自己都嫌的口气,一边拍床一边甜腻腻地叫他:“教主教主教主东方东方东方,来嘛来嘛过来嘛……”

    东方面无表情走过来。

    木统领和药先生每次一听见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大概是顾忌到我的伤,又对着我那十几日的昏迷心有余悸,东方鲜有的百依百顺,我一再试探他的底线,他每每都选择退让。

    譬如,我当着木统领和药先生的面,让他喂我吃饭。他瞪我一眼,但还是拿起碗筷,一口一口喂着,然后我就笑眯眯凑过去,用油腻腻地嘴巴亲他,东方被我亲得满脸一个一个的油印子,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

    木统领和药先生都很沉默,低头扒饭。

    一个半月后,我的伤口已经结疤,我们决定启程回黑木崖。

    药先生不肯离开村子,他说平一指与他的医术不分伯仲,而今的伤势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不再需要他日日看顾了。离开时,回望这个静静地沐浴在老旧黄昏下的村庄,和风熏人,心想若有一日老了,在此处安度晚年也不错。

    路上听到探子的回报。五岳剑派已经在黑木崖下面围了两天了,但找不到上去的路,每个门派都不愿意自己的弟子打先锋去探路,于是他们又吵了两天,还没吵出个章程来。

    东方坐在马车上冷笑一声:“一盘散沙。”

    我腻歪在东方身上,枕着他的大腿,搂着他的腰,吃着他碗里的豌豆黄。

    走得是官道,黄沙漫天,偶尔车子轧到石子,又会摇晃一下。东方两只手都护着我,他还是担心我的伤口会裂开,皱着眉头,不悦地对木统领说:“再赶慢一点!这么快做什么!”

    等东方说了第三遍,木统领终于一脸委屈地撩开帘子,只见道路一旁,两个背着重重包袱走路巍颤颤的八十岁老汉慢慢地超过了我们的马车……

    我:“……”

    回到猩猩滩时,已是暮烟四起,天是幽幽的深蓝色,远远便能望见河边许多火堆,还有成群结队的江湖人,他们正在拾柴烤肉,一见有马车驶过来,在外围巡视警戒的人刷地拔出了一半的剑,大喝了一声:“站住!来者何人!”

    “你不配知道。”

    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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