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办公室内,总监费奥里和副总监吉尔.勒布雷两人都是同样的高兴。
    一个人为自己接下来的将要做的事感到激动,一个人则为自己即将迎来的事感到激动。
    可惜这里没人提醒他们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除去在办公室偷乐的两人,其余人依旧是该干啥干啥,警务大楼一片祥和。但没人知道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安静,当然要除开政治部编写组翻译办公室的两个闲人。
    心有准备的陈乐道和薛良英依旧还是学着自己的日语,看着自己的西厢记。风暴将来,但都席卷不到他们这个小小的办公室。
    “你觉得这次会怎样?”薛良英目光在书页上,但心思却不像以前那样能静下来去读书。
    “还能怎样,新官上任尚且要烧三把火,这次,一朝天子一朝臣吧。”
    “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等事情发生后再看吧,现在有再多的想法,没见到正主都没用。”陈乐道摇了摇头。
    “也对,”薛良英点头道。
    陈乐道心中确实有些想法,但还没和法布尔真正有过接触,仅凭和萨尔礼的聊天,他并不能确定法布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下午两点半,老马穿戴整齐,昂首阔步走出警务大楼,坐上车前往领事馆。没了老九的日子,他这个总探长干得都比以前舒心了些。
    在他之后没几分钟,吉尔和费奥里也相继走出警务大楼,分别坐车前往领事馆。
    费奥里到达领事馆时,停车区已经有不少汽车停在那里。看了停车区一眼,他叫过一人问道:
    “有多少人到了?”
    这人能在领事馆工作,自然对费奥里这些租界的法籍重要人物的样貌都记得很清楚。
    “费奥里先生,几分钟前,马总探长和吉尔先生刚到,他们已经进去了,公董局总董戴高乐先生和另外几位先生也在里面。”这人回到。
    费奥里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没到三点,自己没迟到。
    “好的,我知道了。”
    费奥里朝领事馆内走去,心中猜测这次举行的是什么会议,竟然把公董局和警务处的高层都叫了过来。
    费奥里走进领事馆内的会议室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坐在位置上,见他进来,所有人都是纷纷起身握手示意。
    会议正主总领事先生的座位还空着,众人坐在会议室各自聊着自己的事,等待总领事的到来。
    时间直到三点十分,嗒嗒的有序脚步声才从门外传来。总领事范尔迪出现在会议室门口,身后跟着副总领事格林以及其他领事馆高层官员。
    会议室众人目光在这些人身上停了几秒后便落到另一人身上。
    这人穿着一生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脸庞方正,鼻子硕大,眼窝微陷,看着约莫四十到五十岁之间,脸上带着成熟与几分正气。
    这人他们都没见过,所有人都在心中纷纷猜测着他是谁。
    吉尔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中猜测这人或许是国内任命来接替他副总监职位的,不甚在意。
    总领事到来,所有人起身,范尔迪伸手虚按,示意他们坐下。
    “各位,今天这次会议主要是向大家宣布一件事,然后给大家介绍一个人。”范尔迪说道。
    说话时,他的目光在费奥里身上停留了几秒,察觉到范尔迪目光,费奥里心中疑惑,难道这次会议还和自己有关不成。
    要介绍什么人,众人在看到法布尔后就已经清楚,此刻纷纷都在心中猜测着范尔迪将要宣布什么事。
    范尔迪没有拖拖拉拉的卖关子,直接便说道:
    “费奥里先生,我需要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希望你能有所心理准备。”
    范尔迪目光看着费奥里。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将目光朝费奥里看去,其他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松了口气,这下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和他们没多大关系。
    心情一安定,所有人好奇地看着费奥里和范尔迪,对将要宣布什么事情感到好奇。
    吉尔听到范尔迪这话,嘴角浮现微微的笑容,果然如此!不出自己所料!
    目光看了眼神情惊愕的费奥里,眼中泛起一抹得意,但只是一闪而逝。
    费奥里听到这话心中突然咯噔一声,这么大的会议,将要宣布的事情一定不小。
    不太好的消息?
    他这几天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能有什么坏消息告诉他?
    难道是我老家的酒鬼老爸去世了,费奥里心中浮现出几抹忐忑。
    “总领事先生,你请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道。
    范尔迪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身后站着的秘书将法布尔带来的文件交给费奥里。
    “国内传来决定,让你卸除警务总监职位,召你回国。”范尔迪简短说道。
    “什么!!”
    听到范尔迪这话,费奥里猛然一下站了起来,身下椅子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吱呀声,连刚接到手中的文件都被他失手扔到了桌上。
    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在这种会议上,范尔迪是绝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请先冷静,我知道这很突然,但这是国内做出的决定,我们要做的只有服从。”范尔迪道。
    “他们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为什么要突然撤除我的总监职务。”费奥里大声质问,他不再顾忌范尔迪总领事的身份。
    对费奥里的无礼,范尔迪没有计较,他对这个可怜的下属有很高的同情心。
    “费奥里,给你的那份文件是从国内带来的关于卸除你总监职务的通知,你可以先看看。”范尔迪摊手示意。
    范尔迪现在才三十六岁,他的家庭是国内的贵族,能坐上总领事的位置,一半是依靠他的能力,一半是依靠家族关系。
    他现在只知道费奥里很倒霉,但对费奥里的心情却没有那么感同深受,他活了三十六年,还没遇到过什么让他十分不顺心的事,因此只能在心中感叹这真是一个可怜的倒霉蛋。
    费奥里抱着怀疑,抱着不敢置信,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翻开桌上的文件,但越看脸色却是越发苍白,最后,他忍不住后退两步,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踏入会议室时的精气神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口中绝望地呢喃着。
    之前的所有高兴,在这一刻似乎全部变成了笑话。
    “费奥里先生,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范尔迪道。
    听到这话,费奥里想起了什么,再次抬头。
    “我离开后,谁会接替我成为总监?”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说完,范尔迪将目光看向法布尔。
    “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法布尔先生,刚从国内来到这里。法布尔先生将会接替费里奥先生成为新任总监。”
    这一刻,会议室的气氛迷之尴尬,按照礼仪。他们似乎应该鼓掌对达布尔表示欢迎和恭喜。
    但费奥里那张苍白的还在这里,这实在不是鼓掌的时候。
    真不知道为什么总领事先生要将费奥里的坏消息和法布尔的好消息在会议上一同宣布。
    费奥里突然站了起来,道:“总领事先生,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离开了。”
    说完,不管众人作何反应,费奥里直接转身朝门外走去,脚步显得有些虚浮,那份通知他卸任回国的文件,安安静静地摆在他的位置上。
    会议室气氛有些尴尬。
    事实上心情不太好的不止费奥里一人,费奥里旁边座位上,吉尔.勒布雷的脸色此刻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
    上帝那个家伙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然而这个玩笑却是一点都不好笑。
    “各位,原谅费奥里的失礼吧,我想他现在的心情我们应该都能理解,”范尔迪道。
    “法布尔先生初到上海,对这里的一切都还不太熟悉,他接任总监职务后我希望你们都能配合好法布尔先生。”
    范尔迪这话虽然是对所有人说的,但他的目光却看是看着吉尔和老马。
    吉尔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他现在心情糟透了,就连脸上这丝笑容都是他朝蒙娜丽莎借来的。
    “总领事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好法布尔先生的。”老马高声表态道。
    事实上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开个会费奥里的总监职位就被撸掉了?
    老马和费奥里之间相处的还不错,现在毫无预兆突然就换了个总监,让他没有一丝丝准备。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这个华总巡捕的职位,法布尔上任后不会给他也撸掉把?!
    老马心里有点慌。
    “很好,”范尔迪满意地点头,向法布尔介绍了老马和吉尔的身份。
    法布尔对两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这让老马稍稍放心了些,新总监笑得如此温柔,看来应该挺好相处的。
    会议结束,公董会几名负责吃瓜的董事谈笑着离开,本以为会有什么事,原来只是把他们叫来充当观众的。
    费奥里回了警务处,再次进入自己办公室,前后不到半个小时,他竟是感觉自己的办公室变得陌生起来。
    “到底为什么?”费奥里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阴郁,没有一丝起因,国内是不可能去除他总监职位的,这个起因必定是在上海。
    思来想去,费奥里没有没什么头绪,要说谁最想看他倒霉,必然是吉尔.勒布雷那个混蛋,但会是他吗?
    起身拿起电话手柄,费奥里直接将电话朝领事馆打去。
    如果有什么原因,总领事必然是知道的,他必须得问出个所以然,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卸任,他不愿意。
    事实上如果费奥里在会议上将那份文件看完,那他心中应该就会有个数了。在文件很后面,明确写着为什么会去除他总监职务的原因。
    可惜坏消息总是会使人心烦意乱,然后做些愚蠢的事情。
    “喂,”电话接通,对面传来的是那个熟悉的秘书的声音。
    “我是费奥里,我找总领事先生。”
    “好的,请稍等,费奥里先生。”
    很快,范尔迪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费奥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领事先生,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免职,您是知道原因的吧?您肯定是知道的原因的,请您告诉我。”
    费奥里语气压抑中又带着几分请求。
    “费奥里,那份文件你没有看完吗?国内认为你这些年没有履行好总监的责任,杜邦先生这次的死亡又导致租界的很多人对你产生不满,所以有了这次的事。”
    范尔迪已经尽量找客气的话说,事实上文件上写的原因还有很多,比如他在总监职位上以权谋私,贪污腐败等等原因。
    费奥里这次回国也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被免职回国,回去后他将会面临调查以及处罚。
    “不,总领事先生,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是谁导致了我被免职,我敢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是不是吉尔,他早就想取代我了。”费奥里的声音急促高昂,情绪越发激动。
    他不愿承认被免职是自己的原因,他急需找一个陷害他的人出来。他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让他宣泄情绪的人。
    电话对面沉默许久,直到费奥里再次说话。
    “总领事先生?总领事先生你还在吗?”
    “费奥里,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呢?听我说,我对你的事情感到同情,但我现在正在工作......”
    范尔迪还在说话,费奥里却是将电话手柄放回了电话上。
    “真的是他,居然真的是他!”
    费奥里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随口说出一个名字,竟然就说出了害他的人。
    他的脸色愈发阴郁低沉,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好,很好,我都没有对你,你竟然先对付起我来了!”
    费奥里眼睛中血丝隐现,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拿出。
    吉尔让他被免职,那吉尔也别想好过!
    谋杀杜邦的事足以让吉尔接受审判,他将会被判刑,甚至会被枪毙。
    法国没有杀人立威这句话,但却有相同意思的话,法布尔将要成为新任总监,他在这里没有亲信,肯定需要找一个人来让人们知道他的权力不可挑衅。
    吉尔.勒布雷将会成为他最好的立威人选。
    看着手中的东西,费奥里疯狂地决定自己要为法布尔送上一份上任礼物。
    虽然法布尔顶替他的总监职位,但费奥里并不怨恨,他只恨自己没有尽早将吉尔拿下。
    随着老马和吉尔的回来,费奥里总监被免职,新任总监将会上任的消息很快传遍警务处每个角落。
    所有人都让这突然传开的消息惊讶到了,费奥里总监还没到退休年龄,之前也没有传出任何总监要离职的消息,怎么这突然就被免职了!
    这实在让人惊讶。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在警务大楼内流传,有人说费奥里得罪了上司,有人说费奥里总监得了绝症,和萨尔礼一样要回国修养,也有些又聪明又有脑洞的人说是吉尔副总监将费奥里总监给挤走,但却是吃力不讨好的给别人做了嫁衣。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关于费奥里被吉尔给挤走的传言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同。两人不和的消息在警务大楼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当日,费奥里便让人将自己办公室的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带回了家里,从今天开始,他将不再是费奥里总监了。
    法布尔的住处领事馆早已给他安排好,是一栋临时别墅,只要他愿意,便可以一直这里住下去。
    费奥里在打听一番后,很容易便得知了法布尔的住处。
    当夜,法布尔正打算去泡一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早些上床休息,别墅门却是被突然敲响。
    别墅内还没有管家和女佣,法布尔只能自己去开门。
    见到门外的费奥里,法布尔心中有些惊讶,开门前他心中猜想了很多人,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费奥里。
    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前辈,法布尔印象深刻。今天会议上费奥里的愤怒很难让人忘却。
    “费奥里先生,恕我失礼,我没想到会是你,请进。”
    让开大门,费奥里走了进去。
    “要来一杯咖啡吗?”法布尔问。
    “不用了,谢谢。”费奥里摇头。
    “事实上我也不喜欢晚上喝咖啡,这会让我不容易入睡。”
    “请坐,”两人走到客厅。
    “费奥里先生,对于我顶替了你的职务,这件事我很抱歉。”法布尔诚恳说道。
    费奥里摇了摇头,“这不怪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可恶的吉尔做的,是他陷害了我,他肯定是知道我知道了杜邦之死的真相,所以恶人先告状。”
    法布尔对费奥里说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言。
    愤怒的人不管说什么都不能尽信。
    费奥里似乎看出了法布尔的敷衍,拿起他带来的文件袋。
    “法布尔先生,我现在已经不是总监,所以我得在你上任之前和你交接一下工作。”
    他把文件夹递给了法布尔。
    “这是我之前正在调查的关于杜邦被杀的案件,事实上我已经找到了幕后元凶,也收集到了所有需要的证据,但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即使我把他带回国内,那些蠢货想必也不会相信我的。”费奥里有些自嘲的说。
    “这就当做我送你的礼物吧,里面详细记录了关于杜邦被杀害的原因以及证据,另外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我想那些东西对初来乍到的你会很有帮助。”
    法布尔接过文件袋,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向费奥里道谢。
    事实上他以为费奥里会非常怨恨他,但事情出乎了他的预料。
    “里面的东西你慢慢看吧,时间不早,我就不打扰了。”费奥里起身,没有和法布尔多聊聊的打算。
    他虽然不怨恨法布尔,但也没有和法布尔这个顶替自己职务的人谈心的心胸。
    费奥里离开后,法布尔并没有立即拆开文件夹看里面的东西。而是将其带到卧室,放在床头柜上。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去除了一身疲惫,他才拿起文件夹取出里面的东西。
    看着掉落在被子上的照片,法布尔拿起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接连换了几张照片,将所有照片全部看完,法布尔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起来。
    他意识到了这个文件袋里可能都装着什么东西。
    放下照片,法布尔再次拿起其中的一份文字文件。这是当初铁林呈交给费奥里的对杜邦案件调查的报告,那次后,他又陆陆续续给费奥里补上了一些后来找到的“证据”。
    花了足足半小时的时间,法布尔才将这份文件给看完。
    长吐一口气,将文件放下,他终于知道费奥里为什么说他已经将杜邦的案件给调查清楚了,这里面的证据太齐全了,已经形成了一道完整的证据链。
    翌日,法布尔一大早就去了警务大楼,吉尔本以为法布尔会休息几天,在这个古老的国度逛一逛才上任。但法布尔的火速上任让他想法落空。
    见法布尔进入总监办公室,吉尔在后面恨恨地瞪了几眼,然后收起自己愤怒的眼神,让自己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当警务大楼内人越来越多后,所有人都知道新任总监已经到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几个人去怀念费奥里,所有人都为自己担心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思想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根深蒂固,新总监上任,自己会被撸掉吗?
    所有当了个小官的人心里都有类似的担忧。
    但法布尔的行为让众人的担忧落了空,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总监只是要了所有警务处职员的资料,然后便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坐着。
    新任总监上班的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如常。
    第二天,除了陈顾问上班没迟到,一切如常,
    第三天,陈顾问依旧没迟到,一切如常,
    ...
    几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新总监法布尔在警务处的存在感低的出奇,他不像是总监,而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安放在在总监办公室的雕像。
    所有人都开始放松下来,看来新任总监没并没有什么大干一场的事业心和功名心,或许这是要萧规曹随。
    直到萧规曹随这个词的出现,警务处的职员们才再度想起他们那可怜的前任总监费奥里。
    “萧规曹随,这是什么意思?”办公室,法布尔看着手中关于陈乐道的资料,口中念念有词。
    他对这个国度的文化了解甚少,这个国家对他来说是神秘的。
    看完资料,结合这些天他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陈乐道的档案被他放到了桌上的一叠档案上。
    在陈乐道下方,放着的是薛良英的档案。而在他们这堆档案的旁边,放着一堆更高的档案,放在最上面的是老马的档案。
    “这也太多了!”法布尔看档案看得腰酸背痛,再次拿起一份,发现是一个小职员,随意瞟了两眼便放到了堆得最高的那堆档案当中。
    他居然打算一人看完这么多档案,法布尔感觉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太过愚蠢,比傻狍子还傻,简直不可原谅。自己果然还是得尽快找一个工具人。
    法布尔在办公室看着档案,他的副手吉尔.勒布雷则是再次找到了九叔。
    前些天在得知法国从国内指派了一人来担任新总监后,九叔脸都差点气绿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能让自己当上华总巡捕的机会,他绝对不允许这个机会就这么从他手中溜走。
    看着对面脸色同样不好的吉尔,九叔眯了眯眼,心中有了主意。
    “吉尔先生,难道你甘心就这么让总监的位置落到别人身上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吉尔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搅拌自己的咖啡。
    “法布尔已经上任,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我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吉尔先生,我们废了那么多的精力才将费奥里从总监位置上赶走,难道你愿意用自己的努力我别人做嫁衣吗?”九叔双眼认真地看着吉尔。
    吉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九叔看着他这混蛋样心中暗骂,这些没志气的家伙,不知道刘皇叔屡败屡战,愈挫愈勇的故事吗!
    混蛋,打起精神来啊!
    经历了几次失败,九叔已经有了经验,只要不认输,就没人能打败我!
    见吉尔不搭话,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决定铤而走险一把,就看吉尔有没有那种野心了!
    “吉尔先生,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你成为总监!”九叔阴恻恻道。
    听到这话,吉尔勉强来了几分精神。
    “什么办法?”
    他看着九叔。
    九叔眯了眯眼,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
    “只要新总监出了意外,那总监位置肯定非你莫属!”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凌厉凶狠起来,像极了一头被逼到悬崖边上的饿狼。
    吉尔听懂了九叔的意思,他脸色一变,趁身而起。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吉尔先生,我没疯,我很清醒,你仔细想想你现在的情况,如果这次你不能当上总监,那你这辈子几乎都不可能再成为总监了。”九叔冷声说道。
    他当然不是为吉尔着想,如果他这次不帮吉尔成为总监,从而让自己成为华总探长的话。吉尔以后能不能当上总监他不知道,至少他肯定是活不到退休了。
    九叔没忘记自己现在还得罪着冯敬尧,冯敬尧那老家伙手段不是一般的狠辣,他现在是不成功则成仁。
    吉尔看着九叔疯狂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和面前这个光头合作是个错误的决定,这已经不是强不强的问题,这已经疯了。
    但想到九叔刚才说的话,吉尔强迫自己坐了下来。
    光头说的有道理,自己这次再做不成总监,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自己还能在中国待几年呢?要不了几年,就得回国养老了。
    心中思来想去,琢磨着各种利弊,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诱惑。
    “说说你的办法。”吉尔将声音压低了些。
    九叔闻言,嘴角不禁微微一笑。他又一次赌对了。
    “我们可以将法布尔也干掉,索性一不做而不休,全都嫁祸到冯敬尧身上。法布尔一死,你便可以临时担任总监,到时候你只需要让巡捕房配合军队,快速剿灭冯敬尧,这样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总监的位置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坐上去。”九叔的话中满是蛊惑的味道。
    “剿灭冯敬尧?”吉尔皱了皱眉头,他怀疑九叔是在说笑话。
    “朱,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势力很大,不是那么容易剿灭的。”
    “冯敬尧在上海滩虽然势力很大,但也有很多的人渴望着取代他,到时候只要你能说服租界的军队出手,那些想要取代冯敬尧的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九叔说道。
    他这话让吉尔陷入了思考之中。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他对总监之位谋划已久,让他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
    摇晃着杯中的咖啡,氤氲的热气从中飘出,吉尔端起啜饮轻轻啜饮一口,或许是咖啡的苦味刺激到了他,吉尔眼神变得坚定
    “你打算怎么对付法布尔?”他看着九叔。
    九叔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搐,凭什么这种脏活都让他去做,真是岂有此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了!
    “我可以让人伪装成冯敬尧手下的人,让他们去杀了法布尔,理由就是法布尔调查到了冯敬尧杀害杜邦先生的证据,他在杀人灭口。”
    说这话时,九叔脑中闪过阿昆的模样,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伤怎么样也该养好了把!
    吉尔目光闪烁,手指摩挲着咖啡杯。九叔的疯狂让他不太确定这事是否稳妥。
    但对总监位置的渴望终究是盖过了他的理智。
    “好,就照你这说的这么般办!”
    ...
    又一切如常的过去几天。
    警务处依旧是老样子,新总监上任都半个月了,还是没有对警务处做出任何改变,所有人悬着的心都被放回了肚子里。
    这新总监果然是外国人中的曹参。
    “曹参?这是谁?”法布尔心中疑惑,当他从别人口中知道曹参是中国古代的丞相,并且还有个萧规曹随的典故后。
    终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能和丞相相聘美,这是对他的赞美啊!
    办公室内,薛良英手中的西厢记总算是换了一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对孙子兵法感兴趣起来,现在每天抱着孙子兵法在那看个不停。
    “外面天天都在说什么萧规曹随,说法布尔是外国的曹参,咱们这办公室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陈乐道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瓜子,咔咔嗑了起来。这一天天的有够无聊,偏偏他现在每天早上还不敢睡懒觉。
    萧规曹随什么的他是不信,萨尔礼都被吓得回国了,说明法布尔绝对不简单,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他现在的安静,只能说是为了掀起更大的风暴。
    真要是睡懒觉,要是哪天一不小心撞倒了枪口上,他跟法布尔可没有跟萨尔礼那样好的交情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薛良英文皱皱的来了一句。
    陈乐道听得满头黑线。
    这家伙自从读起孙子兵法后,就天天这么神叨叨的。
    “我说,你能不能正常点!”陈乐道忍不住吐槽。
    我知道孙子兵法很厉害,放哪里都能引用一两句,但你不用老是引用吧!
    这样下去孙子都得被你薅秃了。
    “我觉得他现在可能是在观察吧,他初来乍到,对警务处上下都不了解。或许等他有所了解后就会动手了。”
    薛良英从陈乐道那里知道萨尔礼不是生病回去修养,而是跑回老家避风头去了。
    有萨尔礼这个鲜明的榜样,薛良英也是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现在越是这样安静,越是说明法布尔不简单。
    “或许吧,陈乐道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不用薛良英说,陈乐达自觉主动地起身接电话。
    打到这个办公室的,十个有八个都是找陈乐道的。
    “老板,阿昆来了,他说有事要跟你说。”对面韦正元的声音传来。
    “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只说是很重要的事,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陈乐道沉吟一会,点头道:“行,让他在歌舞厅等着,一会我过来。”
    现在陈乐道不仅养成了按时上班的习惯,也养成了按时下班的好习惯。
    虽然他一个顾问没必要如此,就是不来也不碍事,但陈乐道还是习惯每天来这坐着。
    每天准时准点上下班,这让每天依旧在门口站岗的两个小巡捕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准时的陈翻,额不对,是陈顾问!
    “怎么,又是歌舞厅打来的电话?”
    “嗯,下面有个人要见我。”
    “哦,”薛良英没有多问,继续看着手里的孙子兵法。
    这些古书读的越多,他越是能感受到古人的智慧。
    陈乐道让他这敷衍的问话弄得不上不下,如鲠在喉。
    不问就啥都别问,要问你倒是继续问下去啊!
    虽然你问了我也不知道答案。
    ......
    夜未央,霓虹灯早已经亮起,进进出出的人们彰显着它兴隆的生意。
    如今的夜未央,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已经不过分,虽然规模并不大,但却已经是一只未成年的吸金兽。
    除开那几样遭人唾弃的生意,歌舞厅这行是来钱最快的行当。能来歌舞厅的人都不差钱,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把家里放不下的那些钱洒出来。
    因为夜未央安全健康没有黑色的环境的名声传了出去,这里已经成了上海滩众多舞女最喜欢工作的地方。
    不是所有舞女都愿意做一些不干净的事的,如果能干干净净的赚钱,谁又不想呢?这可不是未来那人人都想赚快钱的时代。
    许多做舞女这个营生的,更多是因为生活所迫。
    因为来这的舞女太多,夜未央早就已经实行择优录取的原则,现在能在夜未央走动的舞女,毫不夸张的说,各个都是一顶一的美女。
    能吸引男人花钱的,女人不排在第一位,也得排在第二位。尤其是这种干净的环境,更是让人心向往之。
    能轻易得到的往往是最容易让人厌弃的,夜未央这种只讲自由,只讲你情我愿,谁敢乱伸爪子就剁谁的霸道护犊子风格,让这里变成了许多自信的成功的男人想要来征服的存在。
    成功的男人来了,钱自然也就哗啦啦的来了。
    阿昆是个闲不住的人,在会议室坐了半天见陈乐道还没来,索性跑到了楼下。
    见到舞厅内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女,颇有几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找准了一个目标,上去就是死缠烂大。
    好在知道夜未央的规矩,没敢将他以前那套流里流气的性格带到这里来。
    丁力在一个角落盯着阿昆,这小子当初砸他水果摊的事,他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他现在就盼着阿昆胡来,然后他就冲上去把他的狗爪子给按在桌上给剁了喂狗!
    或许阿昆是发现了丁力,在那里跟舞女说说闹闹弄了半天,硬是连点肢体接触都没有。舞女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这让丁力盼得是望眼欲穿。
    你个怂货,你倒是拿出当初你砸我水果摊的气势来啊!
    期期盼盼中,丁力没能盼到阿昆犯错误,倒是把陈乐道盼来了。
    “大哥!”
    看见陈乐道,丁力赶紧上前招呼。
    “嗯,”陈乐道对他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问道:“阿昆人呢?”
    “在那呢!那小子色胆包天,在那纠缠别人老半天了。”
    陈乐道闻言笑了笑,只要不违反夜未央的规矩,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去把他叫到我办公室来。”
    陈乐道转身上了楼梯。
    小算盘落空,丁力带着不情愿的情绪走到阿昆身后。
    “喂,大哥到了,让你去办公室见他。”
    (我有想到投票票的人不会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少.......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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