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尧从窗口看到这一切,神色淡漠地吩咐门外的保镖:“去叫医生。”
    “好的,霍总。”
    保镖立马转身去找医生。
    陆逍勾起一边唇角邪邪地笑,“好一个恩怨分明啊,把人逼得撞墙,再去找医生来救。这叫什么?老虎戴佛珠,杀人和尚念佛经,侩子手烧香?啧啧,假慈悲。”
    霍北尧垂眸睨他一眼,冷冰冰地警告道:“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陆逍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我刚才亲眼目睹你把人逼得自杀。如果我报警,你可是要把牢底坐穿的喔,所以你得对我好一点,省得我哪天不小心说漏嘴。”
    霍北尧嗤笑一声,眼神讥诮地看着他,“你不敢。”
    陆逍桃花眼一掀,吊儿郎当地说:“我都这样了,就剩一口气吊着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怕死。”
    “切!”陆逍白了他一眼。
    “管好你自己,再靠近南婳,我分分钟捏死你!”撂下这句话,霍北尧阔步离开。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没有时间浪费在那种龌龊下贱的人身上。
    走出住院部。
    天阴沉沉的。
    开始下雪了,雨夹着雪,气温很低。
    司机把车开到大门口等着他。
    霍北尧把他赶下去,自己亲自开车。
    路上结冰了,车子打滑得厉害。
    可他顾不上,紧赶慢赶,去找他的南婳。
    找被他深深伤害过整整三年的妻子,找他从十六岁时就开始喜欢的爱人。
    他想起有一年,两人一起去爬山。
    下山时,他不小心把脚崴了,走不了路,是她用瘦小的身子把他半背半拖下山的。
    抵达山下的酒店时,她的脚磨出一个一个血泡。
    可她当时怕他担心,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还有一次,他高烧不退,吃药打针都不管用,是她彻夜不眠地照顾他,拿毛巾给他擦手擦脚降温,眼睛都熬得通红。
    任他怎么劝她去睡觉,她就是不听,直到他降温了,她才累得合上眼。
    他没有胃口,吃不下饭,她给他做酸甜软糯的手擀面。
    他心情不好,她会想方设法地开导他,讲各种笑话,逗他开心。
    认识她之前,他很少笑。
    认识她之后,他经常会情不自禁地笑。
    她亲手给他做领带,衬衫,大衣,还给他织毛衣。
    他记得有一次,为了给他缝制一件手工羊绒大衣,她的手被针扎得像筛子。
    他心疼得都要碎了,警告她,以后再也不许给他做衣服了。
    可她就是不听,还是偷偷地做,做了一件又一件。
    她不会说太多的甜言蜜语,只是不停地用一针一线,来表达她对他的爱。
    那么好的女人,那么爱他,他居然那么残忍地伤害她,一伤害就是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他心如刀割地想了一路。
    心里的愧疚山呼海啸。
    他自责极了,肠子都悔青了。
    抵达城南公寓。
    来到小区门口,停好车。
    把车门哐的一声摔上。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小区里,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一个深深重重的脚印。
    他要去告诉南婳,告诉她,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冤枉了她,错怪了她。
    他要求得她的原谅。
    他想好好地去弥补她,用一生去弥补!
    乘电梯,来到她的住处。
    霍北尧按了门铃。
    南婳来开门,看到是他,平静地问:“你来干什么?”
    看着纤细白皙的女人,看着他日思夜想的妻子,他深深爱着的人,霍北尧勾起唇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声音沙哑地说:“林胭胭……”
    南婳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大晚上的,这男人跑过来,居然跟她说林胭胭!
    想说,找那个女人说去!
    跑她这里来说什么,有病吗?
    她气得头发都要冒青烟了。
    径直返回卧室,坐在床上,生闷气。
    霍北尧站在门外,自言自语地把剩下的话说完:“林胭胭和陆逍联手搞的阴谋暴露了,六年前,是我错怪你了。婳婳,原谅我好吗?”
    可惜,南婳一个字都没听到。
    霍北尧再按门铃,南婳装没听到。
    他拿手机打她电话,南婳直接挂断,关机。
    霍北尧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都没等到她来开门。
    他转身去楼下等。
    站在她窗口能看到的位置。
    雨夹着雪,落到他头上脸上身上,冷风一吹,刀割一样,可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别说下雨下雪了,就是下冰雹下刀子都应该,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他心如刀绞地在楼下站了大半个小时。
    心想,南婳如果朝窗外看,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心疼他,会出来见他吧。
    她那人虽然嘴硬,心却很软。
    可惜,南婳压根就没朝窗外看,她哄月月睡觉去了。
    她给月月讲了童话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接连讲了十几个,大半小时又过去了,月月才睡着。
    给她拉了被子盖好,南婳弯腰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离开,换兰姨过来陪睡。
    她去浴室冲了个澡,回来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熄了台灯,却睡不着,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像有什么事似的。
    她披了衣服,起身,站到窗口朝下看。
    看到窗外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正站在先生以前经常站的地方,面朝她的方向。
    离得远,看不清脸,但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情。
    是先生!
    先生来看她了!
    她心里咣地惊喜了一下。
    怕先生再像以前那样,站一会儿就离开了。
    她转身快步走到衣柜前,取了衣服麻利地换上,找了把伞,拉开门小跑出去。
    来到楼下。
    男人并未走,却也不是先生。
    是霍北尧。
    南婳心里的失望铺天盖地。
    看着头顶白雪,衣服湿透的男人,她心里泛起微微的疼,又很气。
    这么冷的天,站在雪地里傻不傻啊?
    看看他脚边厚厚的雪,得站了一两个小时了吧。
    如果她没朝外看,他是不是要站到天亮?
    她把伞朝他那边斜了斜,凉冰冰地问:“你没事站在这里做什么?”
    “婳婳,我错了。”他伸手抱住她,头埋到她的颈窝里,“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不要不理我。”
    抱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冻僵的脸会冰着她,他又松开她,勾起唇角冲她笑。
    那个笑因为在雪地里站得太久了,是僵的。
    他本就是清冷禁欲的长相,被雪一冻,就更冷了,英气俊美的脸像冰雕一样。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南婳寒霜带雪地说:“我错在十三岁那年,不该认识你。”
    她说得很违心。
    床照风波之前,她深爱着他,比爱自己的命还爱。
    “不,错的是我。六年前,我误会你了,床照是林胭胭和陆逍联手搞的鬼,我错怪你了,我今天才知道真相。”
    南婳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种话,那几年,她曾经说过无数次,说得嘴唇都起茧子了,可是他一个字都不信。
    她什么都不想说,把伞塞到他手上,转身就走,走得很快。
    霍北尧撑着伞,追上去。
    他还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他舍不得走。
    伞都打在她头上,他自己淋得像个雪人。
    南婳回头看了一眼,脚步放慢了些,等他也进到伞里来。
    两个人默默地在雪地里走,细碎的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南婳心里很难过。
    她原本可以有美好的人生,爱情永不破灭,一生像天真的孩子那样去依恋和依靠,可是这个男人却把一切都毁了。
    她的心像脚下的雪一样咯吱咯吱地响。
    她悲伤地发现自己竟然还爱着他。
    她痛恨自己的贱。
    到了家门口,南婳冷冰冰地说:“你走吧。”
    霍北尧站着没动,眉眼沉沉地看着她,“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我们去把证领了。”
    无论她变成谁,他都想用结婚证来框住她,再也不要放手。
    他要用余生去守护她,去赎自己的罪过。
    南婳冷笑一声。
    晚了。
    迟来的深情谁稀罕?
    她心如刀割地看了他一会儿,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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