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参悟了越女剑那一剑十二式,见识了此剑法的威力,柳如烟也不会猜到耶律余都的用意。
    这也证明了越女剑门中那件一直秘而不宣之事:越女剑非江湖之剑,实乃庙堂之器。
    柳如烟并不认得耶律余都,但从姜望的口中得知,这耶律余都身为骁南卫指挥使,却亲自率队深入宋境来袭击一个江湖门派,他显然是知晓了越女剑的秘密。
    而且从他暗中在姜望枪刃上喂毒来看,他也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一旦拿不到越女剑的剑招,就要致掌门于死地,以绝后患。
    不过,在听完姜望所述之后,柳如烟却还是有一个疑问:耶律余都既然是一心为越女剑剑谱而来,完全可以有更周密的计划,而非如当年那般孤注一掷,一旦拿不到剑谱便痛下杀手。
    仿佛就像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请问姜兄弟,当年袭击越女剑掌门之后,白虎营可还有其它行动?”柳如烟。
    “没有了。”姜望肯定道,“夜袭失败之后,我等当夜便随耶律余都离开了越州,次日在真州也只停留了半日,便匆匆北上了。”
    “那北上之时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柳如烟接着问道。
    “嗯??”姜望想了想,“要说有什么不寻常之处,那只能是随行的还有一队汉人,看样子像是官员模样。不过,耶律余都并不允许我等与之交谈,所以也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
    “这些人中可有一名使剑的年轻女子?”柳如烟又问道。她所问之人正是韩岳蓉那位叛出师门的师姐孟燕婷。
    闻听此言,姜望顿时一怔。
    “柳女侠是如何知道的?”姜望有些惊愕,“这队人之中确是有名使长剑的小娘子。”
    柳如烟并未回答姜望之问,而是追问道:“那这队汉人最后去了何处?”
    “出了宋境之后,我等便一路回了上京。”姜望道,“这队汉人则随耶律余都去了,在下也不知其下落。”
    “不过,在下回到上京后也才知道,这耶律余都为何匆匆北归了。”姜望又道,“原来他早已接到线报,是金国老狼主突然驾崩了,所以才急于赶回上京。”
    “原来如此。”柳如烟点了点头。这也解释了耶律余都行事匆忙的原因:他必定是事先接到了老狼主驾崩的消息,又不想错过夺取越女剑剑谱的机会,故而才急于行事,想毕其功于一役。
    “如此看来,这耶律余都已是身处金国的权力中心,不然老狼主驾崩,他也没有必要急于返京。”柳如烟道,“可见,这越女剑一旦落入他手,那真是遗患无穷!”
    姜望一时无言以对。
    如今想来,他不仅违背了先祖不得与江湖人士结怨的训戒,还差点让越女剑落入金人之手,这在武松和柳如烟面前自然是羞于启齿。
    见姜望沉默不语,武松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姜兄弟,当年你也是奉命行事,不必太过在意。只要你如今能与我等同心抗金,也算是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姜望依然低着头,“可是,那越女剑掌门终是因我而死,在下又如何心安。”
    “姜兄弟大可不必介怀于此。”柳如烟也道,“你当年并无杀人之心,如今又有忏悔之意,已是难得。况且,如今的越女剑掌门与奴家情同姐妹,有奴家出面,姜兄弟不必担心。”
    “哎!罢了。”姜望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在下也别无他想,愿听从二位调遣。能堂堂正正地做回汉人,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至于当年旧案,在下也绝无回避之意,他日若见到越女剑掌门,在下任凭发落,绝无怨言。”
    “姜兄弟果然是坦荡之人,我没看错你。”武松欣然一笑。
    “不过,在下还有一个请求,还望二位应允。”姜望又道。
    “姜兄弟请讲。”武松道。
    “我与那完颜宗哲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日若得机会,在下必要手刃此贼,二位切莫阻拦。”姜望道。
    “那是当然。”武松道,“我等与那完颜老贼本就是敌非友,姜兄弟放心,你之仇即是我之仇,杀老贼之事算我一份。”
    至此,姜望也不再犹豫,三人又商议了具体行事的方案,便策马向寒风岭兵寨而去。
    姜望在金军中服役多年,自然熟知军务,加上手上还持有兵符和完颜宗哲的令旗,调动起兵马来丝毫没破绽。
    尽管接到军令的金军将官多少有些疑惑:为何要发兵前往并无战事的潞州?但兵符和令牌皆不假,姜望的语气和态度又不容置喙,也自然不敢有违。
    三人这一路快马加鞭,到第三日时,已经走过了八县十五寨,调往潞州的兵马也有七千余人。从太原府到汾州一线几乎完全空虚了。
    见时日已差不多了,武松三人决定就此折返回太原,好赶在第五日与亥言会合,寻机劫走那批金子。
    可是,正当三人一路向南之时,天上又下起了大雪,风大雪急,一下就是半日,这道路顿时变得湿滑难行。
    按三人的打算,一路快马加鞭,二日便可赶回太原府城。可天公不作美,时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三人不敢耽误,只能抓紧时间赶路,一时间竟忘了时辰,错过了能投宿的集镇。
    待天色已近亥时,三人才发现走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地。
    正当三人准备寻一处林地,露宿一夜之时,走在最前面的姜望抬眼一望,发现远处似有灯火。
    三人连忙纵马向前奔去,约又行出二里地后,果然发现在道边有一座宅院。
    在这荒野之地,这座宅院显得特别孤独。但这宅院倒也不小,院墙虽然只是由竹篱扎成,但整个院落却有三进。
    三人也未多想,下马之后便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一见三人是金兵打扮,先是一愣,但马上就露出笑脸。
    得知三人想在庄上投宿之后,这汉子也未拒绝,忙将三人让进了院内,给三人寻了一间客房。
    过了一会儿,这汉子又来敲门。原来,他还给武松等人拿了些酒菜,用托盘盛了送来,态度也颇为客气。
    武松三人赶了一天的路,是又乏又饿,有酒菜送来,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待那汉子离去之后,武松看着桌上的酒菜却未动手。
    姜望正准备倒上一杯酒,解解渴时,武松则悄然用手拦住了他,并朝他使了个神色,示意隔墙有耳。
    “啊!好酒、好酒。”武松虽滴酒未碰,却故意大声叫道,还拿起酒杯又放下,发出声响。
    姜望一见,也顿时明白了几分。他又看了看杯中的酒水,却看不出有何异样。他心里暗自奇怪:武松是如何察觉这其中有诈的。
    其实,武松从发现这座宅院时起,就不由警觉起来。
    且不说,这荒山野地之中,这孤零零的一座宅院显得过于突兀,而且此时已是亥时,平常人家早已歇息了,哪还会亮着灯火。
    不过,寒冬腊月,深夜时分,有个投宿之地显然比露宿野外要强出百倍。所以,武松对于投宿之事也不拒绝。
    而当他进了宅院,到客房中坐定之后,武松立时又警觉起来。因为他发现,不仅那位开门的汉子是个习武之人,而且整个宅院之内还有十余名习武之人。
    这显然不是巧合,也颇有些不寻常。
    待汉子送来了酒菜,武松自然也多了个心眼,佯装饮酒。
    一旁的柳如烟则笑而不语。
    她自然明白武松的用意,而且,以她多年行走江湖的经历,她其实也已经发现了蹊跷之处。
    其一,寻常孤立于野外的房舍多为山民猎户之所,可这间宅院却不小,足以住下十余口人,且陈设家俱也不像寻常农家。
    其二,那送酒菜来的中年汉子虽只是勿勿一瞥,但柳如烟却已发现,他右手拇指明显粗大,还有戴过扳指的痕迹,这明显是长年拉弓所致。
    其三,就算这汉子乃是山中猎户,可柳如烟一进客房就发现,房中的桌椅、梁柱之上皆有不少缺口,一看就是刀剑砍过的痕迹。
    这房中看来是没少打斗过。
    以上种种足以让柳如烟也早已警觉。
    “来来,喝完了酒,好早些安歇了。”此时,武松佯假招呼二人饮酒,把酒壶和酒盏故意弄响。
    片刻之后,武松朝柳如烟和姜望又使了眼色,然后佯假不支,咣当一下倒在了桌上。
    柳如烟和姜望当即会意,也装作被酒麻翻,歪倒在桌边。柳如烟还顺手将一只酒盏碰翻落地,摔得脆响。
    “倒也,倒也。”此时,房屋门外传来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几声忍不住的嘻笑。
    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了,走进房来的除了那个开门的汉子之外,另有三人,皆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汉子,每人手里都提着把单刀。
    “尔等这些金狗,今日落到爷爷手里便自认倒霉吧。”那中年汉子道,“待爷爷打发尔等去见阎王!”
    说着,中年汉子举起手中单刀,照着武松的后脖颈便砍去。
    他哪里知道,若不是他先喊了这么一句,自己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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