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看热闹。
    忽然前头传来嘈杂的惊呼声。
    李君望过去。
    原来是抬棺材的绳索忽然断裂,那口薄棺重重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里头的尸体滚了出来。
    下葬之日,发生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几个家属急忙上前查看,却都袖手旁观,怎么也不敢搬动尸体。
    尸体?
    李君眯着眼睛仔细看。
    却见哪里有什么尸体啊,分明就是一具破稻草扎的草人,草人静静的躺在地上,鼻子嘴巴眼睛都有。
    草人脸上长眼睛的地方,安着一对死鱼眼睛,死鱼眼睛瞪着天空,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草人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枚铜钱,铜钱上有黑气缭绕。
    这便是鬼钱吗?
    众人自然看不见铜钱上的黑气,也发现不了尸体早换成了草人。
    镇魔司的人应该可以?
    李君明显感觉姓秦的女人浑身一震,目瞪口呆望着尸体。
    隔的远远的,他都能感受到姓秦的女人震撼的表情,这种……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小绵羊的性格。
    是怎么混进镇魔司的?
    倒是她旁边马龙和钱虎急忙拉住她,对着她耳语了几句话,那女人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
    李君兴趣缺缺,他扶着苏银灯往她家方向走着,片刻……
    “小哥,我家到了。”
    苏银灯指着前面的屋子。
    “嗯。”李君漫不经心的抬头。
    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之前他看苏银灯穿着打扮,还以为她家挺穷的,却没想到……
    眼前的屋子青砖黛瓦,院墙修砌的高高的,大门外稻谷场上晒着饱满谷子,旁边拴着几匹骡马悠闲吃草。
    苏家一看就是小康殷实的人家。
    大约是看出了李君的疑惑?
    苏银灯也不解释,只是自嘲一笑,带着李君进了大门后,却是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夯茅草屋。
    茅草屋外面是一堆垒的老高的柴火,推开简陋的柴门,入眼是一个极破旧阴暗的家。
    四壁潮湿,房檐低矮。
    仅有的几件家具也缺胳膊断腿,一张土坑上铺着稻草,上面放着几件破烂衣服。
    “你瞧我这家,都没有一把像样的椅子,你随便坐啊!”
    苏银灯有点尴尬。
    李君瞧了瞧这个家徒四壁的家,一把颤颤巍巍快要倒的椅子,他长叹一声。
    “我还是站着吧!”
    苏银灯更尴尬了,沉默片刻,她指了指篓子里的菌子道:“小哥饿了吧,我弄点好吃的招待你。”
    说完后。
    苏银灯不敢看李君,小心翼翼坐在了破椅子上,拿起篓子里的菌子剪起来。
    苏银灯就这么剪着菌子。
    李君靠着墙壁静静站立。
    气氛沉默而又尴尬。
    狗大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它叹了口气传音:“李君啊李君,论厚脸皮,你说你第二的话,谁敢称第一?”
    “人家姑娘家里已经这么可怜了,你还好意思蹭吃蹭喝?麻溜点,赶紧的告辞离开。”
    “还有啊,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脸也不红心也不跳,老子都替你尴尬啊!”
    狗大喋喋不休。
    “狗大闭嘴。”
    李君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什么,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目光里无喜无悲,神色淡然。
    就连狗大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厚脸皮,真他妈是做大事的料。
    沉默。
    尴尬。
    李君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苏银灯脸上挂不住了,她想了想,准备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气氛。
    “小哥是不是非常好奇,为什么我家那么富裕,我过的却是猪狗不如的苦日子?”
    苏银灯不待李君回答。
    开始娓娓讲述。
    “我家五代洗女。”
    苏银灯目光哀伤,嘴角扯起一抹苦笑,脸上的神情凄婉至极。
    ……
    我出生的时候,我爹爹见是个丫头片子,大怒,连脐带也不给我剪,便拿来尿桶准备将我溺死了去。
    我娘舍不得我死,拼了命将我抢下来护在怀里,我才活了下来啊!
    此后。
    我娘一步也没离开过我,日日夜夜护我在怀中,就怕我爹爹过来抢。
    爹爹家断了我娘的饭食和柴火,想让我娘屈服。
    我娘靠着屋檐流下的雨水,积存起来慢慢喝。
    吃地里刨出来的地瓜,没有火,生啃地瓜,就这么活了下来啊!
    这么艰苦的日子,我娘可以忍受,可是日子太苦了,娘的奶水很少很少,我饿的哇哇大哭。
    娘为了养活我。
    拖着病弱的身躯,大冬天的,一步步爬到山上捡柴火,就为了给我熬熟地瓜羹吃。
    也就是这一天。
    我爹爹趁着她捡柴火的时候,偷偷抱走了我,狠心丢到了天弃之塔里,想让我自生自灭。
    苏银灯讲着讲着哭出了声。
    李君忽的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是天弃之塔。”
    “就是弃女婴塔。”
    苏银灯继续讲解。
    ……
    女子柔弱,不能传宗接代,也不能干重农活,长大了更要嫁到婆家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我们这地方的人都不重生女。
    但凡谁家只有女娃,全家都垂头丧气,走出去都觉得没脸。
    若是第一个娃娃是女娃,据说会连累一族倒霉,后代也不会有人兴旺发达。
    所以有些讲究的家族,会洗女。
    也就是杀掉生的第一个女娃娃,我运气不好,恰恰是苏家长女。
    李君陷入沉思。
    “苏家洗女,其他家族呢?”
    苏银灯眼神带着淡淡的悲伤。
    “我们苏家还算好的,只洗长女,我爹后来娶了二娘,二娘生的妹妹们都活的好好的。
    其他穷人家,不仅洗长女,连生的其他女娃娃也会丢弃,弃女婴塔就是专门安置这些丢弃的女娃娃的。
    不被父母所爱,被父母所弃之女婴,便是天弃之人。”
    李君的心情也不好受。
    他曾经夜读历史,历史上许多朝代都有遗弃女婴的情况,他曾经还以为是夸张。
    父母爱子女,难道不是天性使然吗?人类对于幼崽的喜爱,难道不是源自骨子里的,那种毫无保留的爱吗?
    为什么会有丢弃子女的人存在?
    “苏家既然有洗女的传统,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李君忽的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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