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相信因缘果,恶因恶缘下,最后得到的一定是恶果,与自己惜惜作别的小庞统如是,敲他脑袋训斥的董卓同样如此,而他自己呢?
    成了小公主马夫的他很不务正业,将鞭子扔给高望后,他就整日懒散依靠在车壁上想着这个问题。
    想了好几日,终于确定自己不是个发育不良的瘪种子,但他不确定董卓是不是他的恶缘,在董家看顾下顺利长大,这段缘肯定是善缘,日后呢?
    不仅是无法确定董卓是否善缘的问题,小公主刘妍、史侯刘辩,内廷宦官们,这些人是善缘还是恶缘?
    董虎也不确定,脑袋都快想炸了,几日里跟得了病似的不言不语,而他这个样子也引起了好奇宝宝刘妍的注意,时不时就从车帘里伸出脑袋……
    “虎娃,你究竟是怎么了?”
    开口“虎娃虎娃”的,董虎也不理她,只是翻了下白眼。
    “你是担心董部义从吗?”
    刘妍说了这话语时,高望不由转头看向伸出脑袋的小公主,又看向依然咬着根麦草的董虎,但他并未开口。
    “年岁不大……”
    “心眼却没少了一点!”
    董虎吐掉嘴里的麦草,伸着大手就要把她按回马车,却不料被恼怒的小丫头打了一下。
    “你干什么?”
    “信不信本公主回宫就与父皇、母后告状?”
    董虎一阵郁闷,翻身脸朝外,见他背对自己,小公主可能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说重了,伤了他自尊什么的,推了他两下……
    “虎娃……”
    “虎娃你……你领兵是挺厉害的,要是……要是真的喜欢打仗,我……我可以向父皇、母后替你求情……”
    董虎又翻身看着她,见她瞪着自己,伸手照着她脑门就是弹了一下,看着噘嘴捂脑门的小丫头,不由咧嘴笑了。
    “咱先说明两点,第一点,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虽咱将颍川郡百十万人绑在了你身上,还夺了三大中郎将兵权,看似他人不能怎么着你,毕竟公主你主持颍川郡时,一者解除了颍川郡危急,解除了雒阳帝都身边危机。三大中郎将一再折损兵力,被贼人堵在城内出不来却是事实,而公主领兵前往后,立刻击退了贼人,朝臣们再如何不满,击退敌人的功劳却是公主的。”
    高望听了他这话语也不由点头道:“虎娃这话是不错的,他人再如何说公主年幼,那也是击退了贼人!”
    “嗯嗯,虎娃你再说说。”
    刘妍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赞同,与喜欢他人夸奖的娃娃一般无二。
    董虎心下好笑,又说道:“一者公主领兵替雒阳、颍川郡解除了危机,救出了三中郎将和万余将士;二者征募到了五万兵卒,补足了朝廷兵力不足难题;三者征募到了足够十万大军征战一年的粮食,缓解了朝廷平叛财力不足问题,再加上咱将颍川郡百万人绑在了公主身上,即便颍川各家族不满,也不敢轻易在朝堂上吵吵嚷嚷,除非他们愿意被颍川郡百万百姓大骂,架空了三位中郎将后,看似咱们都离开了,但公主的威望已经被数万将士认可,三位中郎将若攻击、弹劾公主,他们也甭想让军卒们听话。”
    “三大中郎将低头,颍川郡各家族低头,公主就是板上钉钉子的功劳,就证明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英明决定,公主离京节镇平乱大军就是正确的,任何人再在此事上胡言乱语,那就是不满怨怼朝廷,是嫉恨公主功劳,更是在挑战陛下和大汉帝国威严。”
    “所以呢,此次公主和公公们的危难……算是顺利度过了,可这只是明面上!回京后,你想再这么脑袋钻出来,再‘虎娃虎娃’的就甭想了,肯定会有严厉嬷嬷、公公、教授博士打你手心!”
    董虎一想到小丫头在他人严厉管教下学习公主范儿时,嘴就咧得老大,又照着她脑门弹了下。
    “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还有闲心担心咱?”
    “呵呵……”
    “第二件事情,咱在年前与皇后娘娘、郭公公书信时,咱就已经说了清楚,叔父若入中原平乱,肯定会兵败受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叔父没有足够的听话且精锐兵卒,而此次咱前来中原,就是给叔父送兵卒的。”
    董虎想了下,说道:“叔父与大汉朝的将领有很大不同,若咱把军卒交给皇甫嵩、朱儁、卢植,或是司空张温,交给他们任何一人,咱都不会放心,但交给叔父就不同了,咱可以完全放心。”
    “为什么啊?是因董中郎是虎娃你的叔父吗?”
    小刘妍与董虎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董虎有个特性,很容易被娃娃亲近,即便是一开始被他欺负的张牙舞爪咬人的小庞德,与他在一起几日后,就成了“虎娃哥哥”……
    董虎看了眼竖着耳朵偷听的高望,又看向小刘妍的疑惑,苦笑一声。
    “董部义从较为特殊,无论交到谁手里,咱虎娃都不担心背叛、反叛,不是因为咱给了他们很多钱财,也不是因为咱允诺什么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咱给了他们公平,而这恰恰是别人给予不了他们的。”
    “在大汉朝军制下,卢植也好,皇甫嵩、朱儁也罢,在本质上,他们都不会在意军卒,在意的是军卒能不能为他们获得胜利,能否获得功勋。”
    董虎看着一脸疑惑不解的小公主,笑道:“这话听着好像有些绕,毕竟能不能打胜仗,靠的是兵卒,若不在意兵卒又如何打胜仗?”
    不仅小公主连连点头,就是高望也点头赞同,但两人都未开口。
    “在意军卒……怎么说呢,在意的方向不同,皇甫嵩、朱儁……或者大汉朝其他将军,他们在意的是军卒够不够多,能不能拼命去送死,而不是在意兵卒吃的好不好,冷不冷,家中有无困难,有没有读书识字,军阵演练的如何,有无勤习刀兵厮杀,战场伤残了后,有没有别人照顾,战死了,妻儿父母有无他人赡养……”
    “在意的方向不同,造成的结果就不同,若咱把董部义从交到皇甫嵩、朱儁手里,他们会拼命驱使兵卒去送死,以此获取胜利、功勋,董部义从如此,朝廷招募的兵卒亦是如此,都会驱使他们去送死,拿人命换胜利。”
    “而真正在意兵卒的将领呢,他们不会轻易让军卒做无谓牺牲,会更加珍惜使用军卒。”
    董虎笑道:“大汉朝军制是全民义务兵役制,什么是全民义务兵役制?就是每一个男丁都是兵卒,大汉朝有权利征募任何一个成年男丁入伍,但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要上战场,所以就有了更赋税,就是不当兵的每个男丁都要缴纳银钱。”
    “战时征调军卒,仗打完了就各自回家,兵卒与将领在一起的时间短,双方没办法培养各自的感情,久而久之就成了只在意兵卒多不多、能不能听话送死。”
    “董部义从不同,董部义从是屯田兵,即便是最开始的雇佣兵,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屯田兵。”
    “因为他们头上始终都有营将、大中小队长,他们都是每隔五日一练兵,大小将领一直管着他们,将领与兵卒就成了父子、兄弟关系,这是与皇甫嵩、朱儁他们不认识下面军卒是不同的。”
    董虎又叹气道:“按理说,叔父与皇甫嵩、朱儁将军是一样的,都是大汉朝的将军,也应该同样不会太过在意兵卒,毕竟统领再多兵卒,一旦战事结束,手中兵马也是要散去的,是要让兵卒各自回乡的,死与不死都不应太过在意,在意的是能不能打赢仗。”
    “事实上叔父与他们是有些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叔父在西凉征战了二十年。”
    “如果你不珍惜兵卒,每次打仗都死了很多人,即便你每次都打胜仗,也没有兵卒愿意跟你混事,为啥?因为打胜仗,获得封赏的是你这个大将,手下兵卒却捞不到好处,反而还要被你驱使送死,自是没人愿意跟你混事。”
    “西凉人悍野且犟,与中原老实听话的农夫不一样,逼急了他们,杀官杀将反叛是常有的事情,想让他们老实听话,不仅要打胜仗,还得对他们好一些,不能故意让他们去送死,否则……死的一定是带兵将领!”
    董虎轻弹了下小丫头呆愣的脑门,笑道:“叔父在西凉任将二十年,叔父与东西羌、匈奴、鲜卑、益州蛮都打过仗,二十年来何曾折损过太多兵力?”
    “爱护兵卒的人,用兵都极为谨慎,不会轻易让兵卒做无所谓的牺牲,当然了,打仗是要死人的,但要让人死的有价值,而不是为了获胜或是功勋拼命驱使兵卒送死。”
    “所以呢,叔父不会故意让董部义从去送死,只要保证了这一点,咱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反倒是让咱将董部义从交给司空张温、皇甫嵩、朱儁,哪怕他们是大汉朝战神,咱也是不愿意的,人死了,他们升官发财了,却给咱留下一地尸首和一地待养的孤寡妇孺,那咱能愿意吗?”
    董虎所知道的董卓过往中,董卓没有真正大败过,即便在后来成为董太师后,面对关东诸侯时,也没真正大败过,是极为谨慎的统兵将领。
    董卓残暴不仁,可他死后,牛辅、李傕、郭汜却能用为他报仇的名义稳住军心,甚至领十万大军围攻长安。
    董卓初入雒阳时多少兵马?
    仅三千!
    后来的十数万兵马又都是哪里兵卒?
    凉州兵?
    别扯淡了!董卓初入雒阳时,韩遂、马腾等人可还在凉州作乱呢!十数万兵卒还不是雒阳、长安本地兵卒?可为何牛辅等人还能用董卓的名义围攻长安?围攻皇帝?
    唐朝时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残暴吗?仅他李茂贞一人就火烧长安好几次,天下节度使无数,能活过十年者少之又少,但李茂贞却能雄霸凉州四十年!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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