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辅有些失落,又有些提醒董卓,声音放低了些……
    “岳父,虎娃就算另调五千卒,恐怕……恐怕也一时间难以前来……”
    董卓很是瞪了牛辅一眼,一脸的不悦。
    “你真以为虎娃有你这般愚蠢?”
    狠狠训斥了牛辅一句后,董卓又看向所有人。
    “我军初败,军中兵卒畏惧贼人势大,当此时绝不能轻易后退,一旦后退,我军必败!”
    “牛辅,军议后,你当严厉警告军中上下,告诉他们,若他们不听老子的,老子可以逃的一命,他们绝对跑不过那帮骑马的混蛋!”
    “告诉他们,皇甫嵩、周慎、袁滂他们都已经将八万兵卒全丢了,他们若敢无令而逃,他们也会被作乱羌人砍了脑袋!”
    牛辅忙起身抱拳。
    “诺!”
    董卓摆了下手,牛辅忙又坐了下来。
    “今日的难题是军卒不能轻易撤退,一旦撤退就会被那帮该死的贼人追杀……”
    “长使刘艾”
    刘艾忙站起身。
    “立即领三千卒在河水上游筑堤。”
    刘艾一愣,但他还是重重抱拳。
    “诺。”
    ……
    “李傕。”
    “末将在。”
    “让人在贼人中散播我军无粮消息……”
    “啊?”
    “啊什么啊?”
    李傕不解惊呼,董卓猛然一瞪眼,很是恼怒。
    “刘长使在上面堵着河水,今时正值春暖雪融之时,我军装作在河水里抓鱼,贼人必以为我军缺粮而难以持久,肯定会想着咱们真的没粮崩溃!”
    “与咱们死磕折损兵马,等着咱们没粮自己奔逃,他们在屁股后面砍咱们,你选哪一个?”
    “……”
    “哼!”
    “我军绝对不能贸然撤退,一旦贸然撤退,贼人必在咱们屁股后面砍咱们!”
    “但若刘长使在河水上游堵住水源,咱们趁着水浅过河,然后刘长使放开堵塞河堤,水深时贼人如何可再追咱?”
    众人大喜……
    “哼!”
    “这只是险计,若被贼人发现,咱们依然难以逃脱,但虎娃在参狼谷藏了五千幼军骑……”
    “轰——”
    一干凉州将领全都轰然站起,他们很清楚临洮若藏了五千骑意味着什么,董卓见他们如此,也不由暗自点头。
    “徐荣应该已经得知了我军被困消息,但贼人势大,参狼谷仅有五千骑,想要击败边章数万人有些困难,但徐荣出现在他们背后,想要救出咱们并不困难。”
    董卓一脸郑重道:“刘长使筑堤过河也好,徐荣领兵来救咱们也罢,诸位都必须给老子稳住兵卒,哪个若敢乱了军心……一律军法!”
    众将一听有了安全保障,心下惊惧顿去,全都郑重抱拳。
    “诺!”
    ……
    任务分配下去,刘艾带着人围堰捕鱼的,李傕带着人散播谣言,牛辅带着人安定人心。
    未战先败,很大的原因是将领自己先乱,这才让兵卒失去了信心而奔逃,董卓率先把丑话扔在兵卒头上,听话能活,不听话……他董卓有顶级战马能一溜烟跑了没影,两条腿的他们,再能跑也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不听话他们都得死。
    董卓的手下将领大差不差都是凉州人,这些将领一阵吹嘘,说着什么羌人也就那回事,自己打杀了多少多少羌人,一千干趴下他们十万也不算个事儿什么的,在军卒恐慌不安时,这些吹嘘话语反而就成了安定人心的良药。
    韩遂、边章一干造反羌人首领,大差不差都是知道董卓的,见到董卓所领三万汉兵并未崩散,反而止住了脚步,而这也让不安的军心安定了下来……
    汉兵败退的太过突然、迅速,没有给董卓撤退的时间,三万汉兵成了进退不得境地,也确如董卓所说,一直躲藏在参狼谷内五千幼军骑很快得了消息。
    “四万”董部义从出临洮,自临洮向北入漳县,与董卓在望垣对峙的韩遂、边章等人大惊,尚未等到董卓“围堰捕鱼”偷偷渡河呢,对面数万羌骑就全都跑了没影,连同北地郡过万先零羌也全跟着韩遂等人向金城塞奔逃,唯恐“数万”董部义从抄了他们的老巢。
    人跑了没影,董卓也没有乘势追赶,唯恐韩遂、边章等人耍诈,直至徐荣带着五千幼军骑前来后,这才放声狂笑。
    “哈哈……”
    董卓心下极为得意,所有人都惨败,唯独他一人全须全影。
    “哈哈……”
    董卓连连拍打双手抱拳的徐荣后背,数十大将全都放声大笑。只是还没等董卓发泄了一年来积压的郁闷,惊慌失措的张温又来了军令,让他立即前往冀县救援……
    “救援冀县?军心不安时,让咱去送死……”
    “哼!”
    董卓黑着老脸一摆手。
    “都与咱回美阳!”
    董卓恼怒,名下将领不管是凉州将,还是征募的汉兵将领,全都低头抱拳。
    “诺!”
    十余万大军折损过半,正值军心不安时,即便冀县距离望垣仅有一二十里,兵卒那也是不愿去的,万一数万羌骑又杀了过来,咋整?
    三万汉兵毫不犹豫,掉头就往美阳方向撤军,哪里还去管散落在凉州境内汉兵的死活。
    十余万汉兵杀入凉州的同时,上郡屠各两万匈奴挥刀杀入美稷……
    “杀!”
    “给老子杀!”
    “杀了那该死的於夫罗,老子赏奴千人——”
    白马铜双眼赤红,须卜这混蛋从北地郡绕了一大圈返回的族地,虽族人死了些,好歹那混蛋有惊无险逃了回去,自己命好逃的一命,而他的亲弟弟、亲儿子全死在了於夫罗手里。
    仇人见面,白马铜瞬间暴走,屠各部族人更是狂吼不断,就在这时……
    “呜呜……”
    震天号角在数里外突然响起,大地震颤,烟尘蔓延数里,无数狰狞挥舞弯刀匈奴人嗷嗷叫杀来,看到无数铁骑高高挑着的旗帜,羌渠面色狂变。
    “须卜——”
    仅屠各白马铜一家反叛,羌渠并不畏惧,他却没想到自己刚刚娶了个公主,整个上郡右部匈奴竟敢全都造反了……
    “父汗……”
    於夫罗抹了一把脸上鲜血,脸上也带着惊慌失措。
    “咱们……咱们挡不住了……”
    “闭嘴!”
    羌渠大怒。
    “丘林虎!”
    一披甲魁梧汉子上前。
    “丘林虎在!”
    “领所部儿郎,只要此战获胜,你就是右贤王!”
    丘林虎一愣,又郑重抱拳。
    “诺!”
    丘林虎拨转马头,转身奔下高坡,不一会数十声低沉号角响起……
    “丘林部儿郎……”
    “杀——”
    数千骑挥舞马刀向着须卜万骑杀了过去,双方没有任何战术可言,无数散骑直接冲撞在了一起,数万匈奴混战在一起,完全一副拼命架势,而所有人都未注意,或是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以为是战场的血腥味引起了头顶二三十头鹰隼的注意。
    二三十头鹰隼在方圆十数里范围盘旋,方圆十数里成了血腥战场,每一时每一刻都上演着血腥屠戮……
    “报——”
    三名背插小旗兵卒纵马狂奔,尚未等到战马停顿,为首的探子已经纵马跳了下来。
    “报!”
    “右部醢落部、屠各部、美稷单于庭全部混战在了一起,根据混战范围,估算混战匈奴人在五万左右。”
    董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传令各营挂蹬、披甲。”
    “诺!”
    ……
    “主公。”
    张辽轻声开口,董虎没有回头,而是双手张开,任由张辽和一干亲随为他披甲……
    “文远,你说咱……做的对还是不对?”
    张辽手掌一顿,继续为他绑缚甲胄上的布带、绳索……
    “那羌渠求娶一个公主,朝廷屁股坐到了美稷单于庭身边,无论那须卜、白马铜愿不愿意,他们都要与美稷单于庭开战,若不开战,一旦朝廷全力支持那羌渠,上郡匈奴各部基本上没有任何胜算,要么战败,要么低头被杀……只有趁着美稷单于庭兵力空虚时,他们才有获胜的机会。”
    “无论有无咱们散播消息,上郡匈奴都会反叛,但是,咱们散播了消息,美稷单于庭就会提前紧张,就会在桢林屯兵,而这也会更加刺激到那须卜,愈发让上郡匈奴紧张……双方一旦紧张,一个小火星就会彻底点燃了双方的战火……而那呼厨泉战败,就是点燃战火那点火星。”
    董虎的盔甲是鱼鳞甲,全身上下被包裹了严实,铜质虎头扣在腰间,胸前两片光亮铜片尤为显眼……
    上下跳动,手臂又甩动了两下,检查了下甲胄,一手拿着铁质面罩,又抬头看向桢林县方向,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羌渠出兵五千相助朝廷,咱心下总觉的怪怪的,可若不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咱们不仅要与鲜卑人争斗厮杀,还要时时盯着南面的匈奴人。”
    “可一旦咱们动手,日后就彻底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咱们……可就真的成了那反贼了啊……”
    董虎默默将面罩扣上,用力拍了拍张辽肩膀。
    “呵呵……”
    ……
    董虎翻身上马,一匹正宗的青海天马,奔动间,猛然低身接过“董”字长长如同丝带一样的中军大旗,率先奔驰在前面,华雄、董小乙、董重、刘弃、董骨五大骑将各自挑着五色营帅旗,身后跟着张辽统领的数百披甲亲随,过万轻重披甲骑如同黑色潮水向着二十里外战场缓缓奔动,另有无数步卒爬上驴骡牛马,跟在高高挑着黑色大旗的男人背后……
    震天喊杀声,临死前凄厉惨叫声,无数人挥舞马刀拼杀,毫无任何战争美感,有的只是残忍暴戾,然而就在战争胜负已经决出,就在无数拼命追杀溃散奔逃的羌渠父子时,一头撞在了钢铁黑色洪流中……
    “父汗——”
    看着父亲被长长骑枪串成肉串,看着族人成排成排被刺穿,於夫罗目眦欲裂,凄厉惨叫传遍战场。
    “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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