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又一排手持着长长骑枪,松散的匈奴骑阵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密集重甲骑冲阵,如同三千重型推土机,横推一切,两侧轻骑向前展开,不断奔动射杀任何能够看见的敌人。
    董虎将骑兵当成了高速移动的步兵,用骑兵摆出雁形阵,欲要一举干掉迎面撞入陷阱中的所有猎物,拼死追杀羌渠、於夫罗父子的须卜、白马铜惊骇欲绝,拼死拨转马头,希望可以逃出巨人伸出的强壮手臂搂抱。
    “临洮小儿——”
    白马铜凄厉惨叫,一刀重重砍在全身重甲的董重身上,然而只是闪耀出一片绝望火花。
    “砰!”
    董重甩动鲜血淋淋手锤,再次砸在绝望吼叫的汉子的胸口,力量之大生生将两三百斤汉子砸出丈外。
    一群沉默杀戮的钢铁怪物,蛮横的横推一切,碾碎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匈奴人混战了大半日,人马皆消耗了太多体力,上郡右部匈奴以为胜利在望,却一头撞入了绝望陷阱中,从早上杀到午时,从午时杀到日落,方圆数十里全是死尸、鲜血……
    十日。
    十日不封刀。
    西河郡、上郡大乱,无数匈奴人南逃,到处都是杀戮与劫掠,孙牛、胡三、董信三大步兵副将各领一万驴骡步兵杀入西河郡、上郡,五大骑兵营副将交叉奔袭各处,所遇匈奴部族一律摧毁,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屠戮一空。
    整整十日,在牧民准备放牧之时,董虎领万骑、三万驴骡步卒,四万董部义从精锐横扫能够看到的任何匈奴部族,血腥屠戮吓住了鲜卑人,魁头、步度根亲领过万骑逼近强阴、凉城两塞,老将姚山、姚勇抽调三万屯田兵出长城,五万步卒堵在河套东面入口,与鲜卑万骑对峙,直至四月初,华雄亲领五千骑返回强阴,魁头、步度根这才领兵退去……
    十日间,郭胜连夜进入美稷,想要求见董虎,但没有任何人搭理他,直至血色十日后,董部义从才不再追杀逃入山岭中的匈奴人。
    十日间究竟死了多少人?董虎也不知道,但他骤然发觉,抢掠果然是发家致富最快的捷径,牛羊千万头且不提,仅马匹就被他抢了十余万匹,各部族的金银铜器堆成山,看的所有将领全咧嘴狂笑。
    “虎娃你……”
    “住嘴!”
    郭胜刚见到董虎,还未开口,名下大将董重毫不客气恼怒暴喝,董虎却饶有兴趣把玩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头也不抬……
    “郭公,这种结果你可满意?”
    “虎娃你听咱说……”
    “说个屁——”
    董虎骤然暴怒,吓得郭胜连退数步……
    “哼!”
    董虎怒哼,阴冷注视了郭胜十数息,这才低眉坐下。
    “一再说了……”
    “一再说别玩火!别玩火!玩过头了,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那皇甫嵩做匈奴中郎将时,咱有没有说过,你们可以有戒备……可以有敌意……但不能过线……咱有没有说过……咱有没有说过——”
    董虎怒气上涌,又蹭得站起,大步来到惊慌失措的一女面前,一把将尖叫女人扯到连连后退的郭胜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晋国公主?”
    “你们是要把整个并州送给匈奴人吗——”
    “啊——”
    董虎愤怒暴吼,胸中难以抑制怒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冲垮,若面前的宗室女不是“晋国公主”封号,或许还不能彻底激怒了他。
    对于匈奴与大汉朝来说,这个“封号”只是一个交易,一个临时虚与委蛇的交易,如同对黑山军张燕的平难中郎将,对于皇帝、朝臣们来说,这只是暂时稳住他人的一种手段,一种诱惑,可对于董虎来说,这就是耻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日后的匈奴人究竟在并州做了些什么!
    董虎暴怒,一把将郭胜推了个仰面栽倒,冰冷俯视着该死的混蛋。
    “五千匈奴义从的事情,咱可以不理会!”
    “匈奴人杀咱的大长使,咱也可以捏着鼻子认!”
    “甚至你们想拉拢匈奴捅老子刀子,老子……也可以认……”
    “但老子不认匈奴人是晋王——”
    “老子不认——”
    董虎大怒,一脚踩在郭胜胸口……
    “晋国公主是吧……好啊——”
    “从今日起,晋国公主就是咱的女人!老子就做晋王了,你们满意吗?”
    “满意吗——”
    郭胜惊骇欲绝,挣扎尖叫。
    “虎娃你……你可不能如此……万万不能啊——”
    “凭什么——”
    “凭什么——”
    “那该死的羌渠能做晋王,凭什么老子不能——”
    “虎娃……真……咱……咱真不是……不是来阻止……真……真的……”
    董虎冷冷注视着脸红脖子粗老阉奴,许久才抬起大脚……
    “哼!”
    董虎松开被惊吓了的女人,心下并不愿意伤害一个无辜女人,知道她只是个政治牺牲品,但他无法控制的住一时情绪。
    “从现在起,但凡匈奴人的族地都是我董部义从的族地,这点没得商量!”
    “老子最后再警告你一次!”
    “只要那丁原敢踏出雁门山一步,老子就敢杀入太原郡,老子就敢南下河东郡,老子就敢抢了整个并州!”
    “还有……告诉陛下,告诉朝廷大臣,只要咱发现大汉朝与鲜卑人有任何勾连,咱就带着所有人丁南下,带着五十万人南下,雁门郡、河套三郡……并州咱都不要,咱就要雒阳!”
    “不信你们就试试……试试咱敢不敢捅天!”
    董虎冷脸看向有些畏惧的张辽。
    “文远!”
    “给咱扔出去!”
    张辽哪敢稍有犹豫,二话不说,上前拖着尖叫的郭胜就走。
    “虎娃……虎娃……你可不能乱来……可不能啊……”
    ……
    “哼!”
    过了好一会,帐内才算清净了下来,董虎转头看向董重。
    “重,俘虏可有点验清楚?”
    董重跟随董虎近十年,从未见他如此暴怒过,也有些被吓住了。
    “大兄……”
    “好好说话!”
    “诺!”
    董重猛然暴喝,声音之大也不由让董虎抬头去看,这才察觉自己确实愤怒有些过火了。
    “俘获的匈奴青壮一共两万六千七百余,妇孺十三万三千余,羌人青壮一万一千,妇孺三万两千余,另有汉民奴隶三万余众,除却汉民外,所有人都被烙了字,斩手指过万。”
    董虎默默点头。
    “匈奴、羌人必须全部改汉姓,哪个不改一律剁了手指沦为军奴,所有人都是董部义从军屯一员,今次咱们骑军折损了四成战力,抽调羌人七成、匈奴三成善骑射青壮入骑军,同时抽调三万十五至十八汉民青壮入骑军。”
    “骑军扩军五万,平城、云中、九原、临戎、廉县各设一个骑兵训练大营,小乙任廉县训练营将,董骨任临戎营将、刘弃任九原营将、华雄任云中营将。”
    “咱们现在人丁不足,不能在河套驻扎太多兵力,除平城外,各训练营以五千骑为数,余者皆归入平城训练营,过些日你与咱一同回平城。”
    董重郑重抱拳道:“大兄说的是,咱这一仗打下来,肯定会让鲜卑人紧张不已,若是在河套屯兵太多,只会让他们从各自混战中转向与咱们厮杀。”
    董虎心下叹息,他内心是不愿意这么快与匈奴人厮杀的,他更愿意借助朝廷的力量压着匈奴人,等他先把檀石槐本部鲜卑部族打残了,再回头应对匈奴人,如此才更为稳妥。
    有人说先内后外,先解决了后方隐忧,如此才能全力对付外敌,这种想法不能说错了,但匈奴人情况不同,匈奴人在南下归附汉朝时,就已经算是汉朝的一部分,或者说匈奴人算是准自治区的存在,大汉朝尚未真正大乱前,对匈奴人还有很大的影响力的,尤其是董部义从抢占了河套三郡,自北堵住了匈奴人向外的道路。
    董部义从成了匈奴人身边强大的威胁,在这个时候,只要朝廷能配合他打压美稷单于庭,董虎并不认为匈奴人就一定是个非得第一个解决的隐忧。
    匈奴人是个破落户,在南下附汉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了个破落户,无非是这个破落户还保留了些贵族般的骄傲。
    一个部族也好,一个国家也罢,一旦衰落几乎就不可逆转,但鲜卑不同于匈奴,鲜卑虽陷入混乱,但鲜卑背后有万里草原,正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存在,对这样的存在,即便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也要重伤、弄残了它,正因这个原因,董虎明明知道匈奴是背后隐忧,若有可能的话,他并不愿意对匈奴人全力一击,更希望借助大汉朝对匈奴人打压。
    只是……
    世界并不是按照董虎的意图而旋转,大汉朝更愿意相信归附了百年的匈奴人,而不是他这个不听话的临洮小儿。
    董重离开后,董虎一个人坐在中军汉帐内,过了许久他才发现帐内竟还有一人,正是那个和亲的晋国公主……
    “你叫什么?”
    董虎心下叹息,又是一个可怜女人。
    “刘……刘月”
    ……
    “想回家吗?”
    ……
    “如果你想回家,咱可以让人送你回去……”
    说道“回家两字,董虎一阵沉默……
    “咱要与你说的是,你……你要是回去,肯定会被你父母重新送给匈奴人。”
    “羌渠死了,但他的儿子於夫罗逃了,呼厨泉估计也活着,你知道匈奴人的兄终弟及规矩吧?你若回家……不是嫁给於夫罗,就是嫁给那呼厨泉。”
    “若你没有前来草原,上郡匈奴或许还会犹豫,或许不会造反,咱或许也不能趁着他们厮杀力竭时,一举干掉他们,所以……所以你若回去,无论嫁给於夫罗或是呼厨泉,他们都会把羌渠的死,把此次兵败的罪责归咎在你的头上,你若回雒阳……肯定会活的很惨。”
    董虎没有抬头去看惊恐缩在角落里的公主,沉默好一会,轻声叹息……
    “咱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之前咱是气恼,并不是有意吓唬你,而是为了吓唬住那老混蛋,但这些话你莫要与他人说,省的一些混账又算计你……”
    “你若不想嫁给那於夫罗或呼厨泉,日后……就叫咱大兄吧,是咱虎娃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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