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见袁绍的使臣权当偷懒休息了一会,话语说了清楚后,又拿着镰刀去割麦子,背心上又多了几道地图痕迹,看的董瑁一阵摇头。
    董虎至今也才二十六岁,但他却征战了十年,仅凉并屯田兵马就有二十万, 今次俘虏的就有十来万,若他挠头憨笑时还不觉得如何,可若冷着脸,就算是常年相伴的兄弟都会畏惧他三分,以至于每每出现他开口,别人只能听着的情形。
    看着浑小子走远了后, 董瑁这才轻叹一声,看向荀彧、许攸等人时, 面上也多了些郑重。
    “该说的不该说的,虎娃都说了清楚。”
    “咱就是不说天下情形如何,你们也是心知肚明,朝廷除了凉并、司隶校尉部外,基本上都已成了事实的割据一方。”
    董瑁正色道:“你们战败了,如此之下,朝廷还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如若麦收结束后,你们不给个准确答复,那就是在向我军宣战。”
    程昱皱眉不悦道:“公子是不是说错了,我军虽然小败一场,然我军还有二十五万兵马,又怎么能说战败了呢?”
    董瑁刚要开口,不知因何,突然看向刘辩。
    “史侯以为如何?”
    刘辩一愣,忙起身抱拳道:“虎牢关以东十一县内有兵十七万三千余人,酸枣、开封仅有十万新近征募的兵卒。”
    “大兄说了,无论是怎样的造反, 一开始时都是士气最旺之时,各路诸侯第一波二三十万兵马是招募的敢战卒,哪怕与正规汉兵有很大的差距,但却是敢拼敢打的敢战兵卒。”
    “可当二三十万敢战兵卒折损殆尽后,兖州百姓就已经害怕了大兄,就不会主动当兵,各路诸侯只能强行征募,强行抓壮丁为卒。本就心存畏惧,若是身居野外,咱们甚至不需要攻打,只需要一万铁骑吓唬吓唬,他们就能都逃了。”
    “一万铁骑可以在野外击败十万怯懦兵卒,他们就算藏在城内也是无用,大兄会做投石机,躲在城内也不一定能够挡得住大兄强攻,就算大兄不攻城,只需要用一些精锐在城下堵着,十余万兵马攻打兖州其余各郡即可。”
    董瑁笑道:“说的没错,虎娃能用四五万兵马击败了二三十万贼军, 如今有了十七万兵马, 而袁绍仅有十万人, 击败袁绍并不困难。”
    许攸皱眉道:“解渎亭侯是不是忘了,河内还有十五万兵马呢!”
    许攸冷脸开口,刘辩像是被瞬间吓住了,好一会也没敢开口。见儿子如此表现,何氏心下叹息,又有些恼怒许攸,不悦冷哼。
    “河内十五万兵马?王匡是想死,还是韩馥不想要了冀州?”
    “河东郡可出兵三万,自绛邑走轵关陉,可径直杀入河内轵县。”
    “雁门郡可调平城两万精锐,合太原郡、上党郡三万兵马,共计五万兵马,走太行陉,直接自上党郡杀到野王城下。”
    “若有必要,虎娃那孩子还可联络滏口陉的黄牛角、井陉的张燕,十万黑山军可以围攻空虚的邺城,亦可以参与围攻河内十五万兵马,干掉韩馥、王匡后,回头再收拾冀州各郡亦无不可。”
    “除此之外,雒阳内还有一万精骑,可自渡口随时过河杀入河内。”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袁隗的算计,但何氏毕竟不是寻常妇人,知道袁隗十之八九就是这么算计的,进退都是他袁家获利。越是知道,心下越是有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十五万兵马?河东郡自西出兵三万,上党郡自北出兵五万,雒阳自南出兵一万,仅此就有九万兵马,若再算上黑山军,那就是二十万兵马四面八方围攻。”
    “十五万兵马渡河与袁绍聚兵一处?笑话!韩馥、王匡若不分重兵堵住各道路口,不死就不错了,河南之地又哪来的二十五万贼人?”
    许攸、荀彧、程昱大惊站起,心下更是莫名的惊慌失措,也终于明白了董虎为何如此狂妄自大“一个月拿下河内”话语。
    董瑁看了眼何氏,心下有些埋怨她透露的太多,太行陉也就罢了,可轵关陉却是一支奇军,用的好,可以轻而易举夺了河内郡,可若韩馥、王匡有了准备,事情就麻烦多了。
    心下有些埋怨何氏说的太多了,面上却没有太大异样,一样笑意盈盈。
    “诸位都是大才,无需战场上生死厮杀,只需要比较一下战力、兵力、战术运用,诸位就当知,你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顺便再提醒一下诸位,今日是虎娃的私人行为,父亲尚不知道此事,若是父亲知晓,肯定会让虎娃全力剿杀你们。”
    众人心下一惊,董瑁却无所谓笑了笑。
    “该付出的诚意,虎娃已经拿了出来,袁绍若愿意和谈,愿意彼此相安无事,河内郡、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就必须交出来。”
    “当然了,咱知道,袁绍、曹操、刘岱、韩馥、桥瑁、袁遗想要说服王匡放弃河内郡,说服张邈放手陈留郡,说服袁术离开南阳郡很困难。”
    “我军不需要各路诸侯说服,只要他们不插手三郡的争夺,我军就算诸位遵守了契约,只要诸位不主动越境挑衅,我军就不会越境攻打。”
    荀彧心下暗自叹息,抱拳道:“此事太过重大,我等需回去禀告袁太守。”
    董瑁无所谓笑了笑。
    “那是自然,不过虎娃的耐性不是很足,若麦子收割入了库,袁本初还没有拿出诚意……”
    “呵呵……”
    “恐怕袁本初想要后悔都没了机会。”
    荀彧心下暗自叹息,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但还是犹豫道:“董虎将军既然不愿意继续再战,何不让朝廷清正大臣治理四郡百姓?”
    “呵呵……”
    董瑁不由笑道:“文若说出这样话语,咱是不是可以看成韩馥、刘岱、袁绍等人皆非清正之人?”
    荀彧一阵语塞,董瑁又轻笑摇头。
    “故人相见,本应把酒言欢,文若却开口直言虎娃残暴无德,可这场战争究竟是谁引发的?是虎娃引起的吗?百姓惨遭战乱、流离失所,是虎娃的缘故吗?”
    程昱皱眉道:“若董相国没有废帝,又怎会激起天下义士不满?又怎会引起天下大乱?”
    听了这样的话语,荀彧、许攸皆是暗自摇头……
    “呵呵……”
    董瑁轻笑摇头。
    “虎娃的话语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现今史侯当面,若袁绍等人愿意散尽兵马,自此甘为山中一民,若朝堂文武,天下十三州部一百零三郡皆上表,董某可以说服父亲,重新迎立史侯登位,我董家自此不踏出凉州一步。”
    “诸位以为可否?”
    程昱恼怒,正待上前……
    “怎么?我董家自此居于凉州苦寒之地,再不过问天下事,尔等却不愿自此舍弃一切入山为民?”
    “哼!”程昱怒道:“史侯前有包庇宦官阉奴,后有与祸国虎狼为伴,又如何可担社稷之重?”
    “呵呵……哈哈……”
    董瑁仰天大笑,又莫名的轻叹摇头,拄着拐杖站到面色苍白的刘辩身前,轻拍了两下消瘦肩膀……
    “昨日之日昨日死,今日之日今日生。过去的就莫要在留恋,过好今日比什么都好。”
    董瑁笑了笑,拄着拐杖走向远处正在卖力收割麦子的董虎,武安国、典韦一左一右跟随在后,但在走出树荫时,不知因何,典韦竟回头看了眼树荫下数人……
    “哼!”
    何氏突然冷哼站起。
    “果然是忠臣!”
    话语说罢,大步走向田间地头,刘妍、刘辩不言不语,默默跟随在后……
    “唉……”
    看着母子三人几若寻常农人,荀彧竟不知该说什么。许攸看了他一眼,皱眉看向金黄麦田里的无数汉子。
    “绝不能将河内、陈留、颍川、南阳交给了那董虎,一旦给了他,且不言大涨董贼气势,王公节(王匡)、张孟卓(张邈)、袁公路又如何作想?”
    荀彧沉默数息,转而看向程昱。
    “仲德以为如何?”
    程昱苦笑道:“那董虎势大,我等只能暂避锋芒,但此事太过重大,已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还是先回酸枣再说吧。”
    许攸、荀彧默默点头,面对董虎、董瑁兄弟的强势,即便擅长权谋之术的许攸也无可奈何。
    三名使者,许攸是“党锢”时期东躲西藏的清流党人,经历的阴谋算计不知多少,最擅长权谋之术;荀彧走的是堂堂正正理政治国道路,擅长理政治民;程昱高大健硕,在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时,曾自募乡民抵抗,偏向兵事。
    擅长权谋也好,精于政务、兵事也罢,面对董虎、董瑁兄弟时都有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感。想要与人对抗,就要有让人足够忌惮的实力,可董虎的筹码更多,无论是在河南战场,还是河北之地,他都有足够击败他们的筹码,想用“二十五万”兵马逼迫董虎后退是不可能的,能够采用的手段只有“大义”一途,正因如此,荀彧一上来就开口“董虎残暴无武德”话语,可董虎的反击又让他无话可说。
    荀彧不是许攸,还做不到许攸睁眼说瞎话地步,也不似偏重兵事、更加注重利弊的程昱,当董虎开口“陈留郡成为战场”时,当开口掀开袁家老底时,内心里就已经认可了,还如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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