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观就是一座道观,始建于西晋咸宁年间,唐朝和宋朝的时候都对其进行了修缮和扩建,乃是江南最大的道观。
    原本里面是没什么玄妙的,就是香火旺盛而已。
    不过,自从孙隆霸占了这地方之后,玄妙观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那么,玄妙观里到底有何玄妙呢?
    葛成跟着众人进了屋,又敬陪在吴养生的下首坐下来,这才娓娓介绍道:“这玄妙观原本是我们江南最大的道观,里面足有大小殿宇三十余座,后面还有一片清幽的山地。税使孙隆也不知道怎么看上了这个地方,竟然把里面的道士全赶走了,然后招了一帮地痞无赖,在其间胡作非为。”
    咦,这葛成不简单啊!
    泰昌闻言,心中疑惑顿生。
    他还没开口问呢,人家竟然就提到了税使孙隆,什么意思?
    一般商户可不敢在别人面前胡乱说税使的坏话,因为那纯属找死。
    这葛成为什么一开口就提及税使孙隆呢?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噢,他们是如何在里面胡作非为的?”
    葛成也不含糊,直接就咬牙道:“原本小老儿也不知道这帮畜生是怎么在里面胡作非为的,开始的时候小老儿也只是有所耳闻,凡是被孙隆手下的地痞无赖抓进玄妙观的,男人,能活着出来就算不错了,女人,就算能活着出来,交待好后事之后也都悬梁跳水了。”
    这就奇了,孙隆不是个太监吗,他怎么让女人悬梁跳水呢?
    泰昌忍不住问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葛成满脸悲愤道:“唉,他们真是帮畜生啊,小老儿有次受人所托,潜进去救一个相熟的机户,那里面的场景,就算是小老儿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都不忍直视啊。男的被抓进里面不是被倒吊在房梁上和廊道里,就是被倒吊在树杈上,被人日夜鞭挞,女的被抓进里面则被那些地痞无赖摁在深处的大殿中轮番jianyin,孙隆那畜生就跟看戏一般,在一旁手舞足蹈。你见过那场景吗?一走进去,树上廊道上横梁上,到处挂着被抽得血肉模糊的男人,整个道观都是凄厉的惨嚎声,那道观后面的山谷都快被尸骨给填满了!”
    这个畜生!
    泰昌闻言,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他强忍怒火,追问道:“这孙隆为何如此草菅人命,他疯了不成?”
    葛成撇了眼泰昌身边的曹化淳和刘时有,随即咬牙道:“疯了?或许有点吧,太监是不完整的男人,不发疯还好,一旦发起疯来,常人根本无法想象。至于孙隆为何如此草菅人命,还不是为了钱,谁不按他定下的规矩交税,他便会命那些地痞无赖去抓人。”
    呃,这家伙明显已经看出曹化淳和刘时有是太监了。
    当然,这个并不是重点。
    泰昌紧接着又问道:“那孙隆定下的规矩是什么?”
    葛成咬牙切齿道:“其他的就不说了,光说与布匹相关的,孙隆定下的规矩是,每台织机每月收税三钱,每匹布收税五分,每匹绸缎收税一钱,每匹布纱线收税两分,每匹绸缎丝线收税五分。”
    卧槽,这畜生够狠啊,要知道光是苏州一地年产棉布就达到一千万匹左右,他这光是收苏州一地的布匹税一年就能收五十万两啊,就这还不算织机、绫罗绸缎和纱线丝线的税收!
    泰昌又细细问道:“那织户的收益又有多少?”
    葛成叹息道:“织户哪里还有什么收益啊,布价最高的时候也就一两三匹,现在基本上是一两五匹左右,也就是说,一匹布也就能买两钱银子,而光是纱线就得花去将近一钱银子,再收五分的税,就剩下五分的毛利了,要知道,就算是最熟练的织户起早贪黑,五天能织出一匹布来就算是不错了,一天一分银子,连家人都养不活,还赚什么钱,更为可恨的是,一台织机每个月还要缴三钱税,这样算下来,一天正好一分银子,也就是说,织户累死累活忙活一个月,一分银子都赚不到,饭都没得吃!“
    卧槽,这不要人命吗!
    泰昌气得咬牙道:“他这么搞,谁还敢织布?”
    葛成无奈道:“是啊,他这么搞,织户都不敢织布了,就这,他还要收织机的税,整的所有织户几乎都含泪把自家的织机当柴火烧了!”
    可恨啊!
    泰昌忍不住拍着茶几骂道:“这个畜生!”
    差不多了。
    葛成突然起身,拱手深深一揖道:“听闻公子乃京城名门之后,小老儿斗胆,请公子为苏州百姓做主啊!”
    泰昌闻言,瞬间明白了,原来葛成是希望他收拾孙隆,所以才这么爽快,什么都不用问便什么都说了。
    孙隆,朕肯定是要收拾的。
    不过,你这世间罕见的高手送上门来,朕要是不收了你,岂不可惜。
    当然,在此之前,得先了解一下此人的心性才行,如果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收了岂不自找麻烦。
    他假装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你又不是地方父母官,为什么要为苏州百姓如此苦口婆心的来求我?”
    葛成不由感慨道:“公子,小老儿虽不才,却受苏州织户、机户、牙行掌柜等错爱,尊称一声葛老,平时他们有什么矛盾纠葛,只要我发话,他们也能给面子息事宁人,我不能平时人模狗样,受人尊敬,出了大事就丢下他们撒手不管啊!”
    嗯,此言应该不假,若是假的,人家何必冒着风险在他跟前说孙隆坏话,还如此苦苦相求。
    这葛成应该是个实诚人,可以收了作为臂助。
    那么,怎么收呢?
    当然是夸大事情的难度,装出竭尽全力来帮忙的样子,让其感恩戴德。
    这种人,肯定是不会欠人这么大恩情不还的。
    至于知道了他皇上的身份之后会不会反悔,那不用担心,聪明人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跟着当皇帝的还能不如跟着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吗?
    也就是说,就算最终表明了身份,这葛成应该也会识趣,假装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这人啊,该装的时候就得装。
    泰昌又假装皱眉沉思了一阵,这才满脸为难道:“你应该也知道,这孙隆的靠山是东厂提督魏忠贤,我虽然不怕他们,但要撕破脸收拾孙隆,怕是会被那魏公公暗地里疯狂报复啊,一个不好,可能小命都没了,你也知道的,东厂那帮人,不好惹啊!”
    这下大厅里众人的表情就精彩了。
    吴养生是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东厂不好惹啊,他还真怕这大哥的女婿不管不顾,去招惹东厂,要真是那样,成国公府不一定有事,他们吴家铁定出事!
    张之极和徐允祯等人却是满脸古怪之色。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您老人家收拾孙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哪怕收拾魏忠贤,那也费不了多少手脚啊!
    唯有毕懋良看着葛成暗自点了点头。
    看样子,皇上是看中这个世间罕见的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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