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那边,就拜托长史了。”
    朱谊汐轻声道,做过吏部尚书的张慎言,最适合干这事,人脉关系全都能用上。
    “是!”张慎言点头应下。
    接下来讨论的,就是对于官道及驿站的修缮,这不仅对于政治民生有好处,对于军事也是极好。
    国朝以来,驿站分为三种,即水马驿、急递铺、递运所,而水马驿又分为马驿和水驿。
    当然,这是太祖皇帝简略后的,其实元代的驿站类别很多,除此外,还有轿站、车站、驴站、狗站等等等。
    水马驿,乃是常规的驿站,接待的是文武百官。
    遵循一个原则就是,两地之间正好是一天的路程,一般马驿六十到八十里,水站为百来里。
    急递铺,就是咱们最熟知的军情,公文急切的驿站,内地少有,多在边关要地。
    “每十里或十五里、二十里,则设一铺”。
    像是武林外传上常说的十八里铺,就是因为驿站而得名。
    而递运站接待的,则是牛羊马等畜生,乃是元朝牛站、驴站、狗站的集合体。
    所以,驿站的三大客户,分别是人、公文、畜生,关乎朝廷运转的根本,相当于人体的脉络。
    后期接待官员的勘合也被发卖,朝廷下拨的银两被中饱私囊,为了省这几十万两,崇祯二年就一应废除了驿站。
    而水马驿废除无所谓,毕竟是接待官吏的,但急递驿、递运所的废除,就让整个大明接近瘫痪,全靠大运河支撑着。
    “急递驿最先要修缮好,日后就是水马站。”
    听了好一番解释,豫王殿下斩金截铁道:“军情、公文,容不得丝毫延误。”
    “每府之间,必须畅通无阻。”
    “每个驿站修缮约百两左右,只须每月拨下万两即可。”
    赵舒熟练地说道,这一切早就在他心中算计好了。
    阎崇信皱眉,听这话的意思,要用商税啊!
    但他瞅了一眼赵舒,军政司掌控府库,拨款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殿下,转运司着实再无余力。”
    感应到豫王的目光,阎崇信忙不迭道。
    朝廷的封锁,安庆府的税卡,着实让他很难扩大收入了,况且岭南的还不见效,短时间内真的没招了。
    “殿下,四川夏税将近,可以支用。”
    阎崇信恍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四川之地,毕竟幕府没法真正掌控,赋税多少难以详知。”
    朱谊汐点点头,一脸为难之色:“这样,转运司可去四川,在商税上其坐税行税也是不少,能增收不少。”
    “这——”阎崇信犹豫了,他可知道自己是多么招人恨,没了豫王的支持,去了四川征税,那不得被人吃了?
    “孙长舟!”
    “卑职在。”
    “精挑细选一些人,保护阎掌司去川,另外,我从亲兵营挑出千人给你,充当护卫。”
    豫王微笑地看着阎崇信那张惊慌的脸,不由得说道:“这下,足够了吧!”
    “你不仅要守商税,还得监督春秋两税的征收情况,事关幕府的财政收入,绝不能疏忽大意。”
    “臣下遵命!”阎崇信无奈应下。
    张慎言默然,并没有多发一言。
    去年豫王逐西贼,显然并不只是剿贼,即使上表东林党人王应熊为四川巡抚,但其对于四川的野望极深。
    所以,这次以修缮驿站而赋税不足,只能征商税为切入口,开始干涉四川的事务。
    毕竟四川如此的富饶,豫王殿下又怎么会让他游离于幕府的统治之外呢?
    他了解到,军事上赵光远、秦翼明二人看守成都,如今赋税上开始渗透干涉,一步步吞噬四川。
    如果是在之前,他定然会声讨之,但如今位居幕府,自然只能装聋作哑,甚至心中颇为雀跃。
    幕府强大,他的权势自然也就增强。
    一场粗浅的会议商讨完毕,只有阎崇信心情不爽利,其他人都意犹未尽。
    张慎言目送他人离去,他也施施然地乘坐马车,回到了自家的新宅院。
    “老爷!”张文程小心翼翼地端来茶伺候着,一边期冀地问道:
    “您如今可还算舒坦?”
    “幕府还算可以。”
    张慎言饮着茶,叹道:“有条不紊地商议着,比南京争闹不休舒服太多。”
    见此,张文程心中大定。
    老爷前途无量,自己的前途哪能晦涩?
    “认真做事!”
    张慎言哪里不晓得他的心思,不由得笑道:“军政司前途远大,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陪笑着,张文程识趣的离开了书房。
    而张慎言收拢衣袖,开始磨墨,书写起来。
    他思量再三,第一封信还是得写给魁首钱谦益,这位礼部尚书份量太大,绕不开。
    南京,又是会一场御前会议。
    内容围绕的乃是豫王的上书,要求革除朝廷“借虏剿贼”的想法,并且终止对满清的议和。
    这下,立马就踩了南京朝廷的脚跟,内阁上下暴跳如雷。
    马士英甚至罕见的批评起豫王,说其妄图勾结闯贼,坐大地方。
    谋士身份的阮大诚,则沉默不语,脸色难看。
    东林党人也同样激进得批判,为先帝报仇的道义下,谁也不敢退缩。
    弘光皇帝表示沉默,他还想多享福。
    虎头蛇尾的结束,钱谦益疲惫的回到家中。
    这时,来自于襄阳的书信,就摆上了书桌。
    “张慎言?”
    钱谦益一楞,拆开一看,勃然大怒:“竟然屈就豫王,毫无廉耻,毫无廉耻!”
    堂堂的前任吏部尚书,竟然就任五品长史,实在是太耸人听闻。
    柳如是扭着细腰,微微一怔,看了一遍书信,这才道:“张部堂言语,他这是教化豫王,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他这是贪慕权力。”
    钱谦益骂了一句,也缓了过来,吐露道:“不过,有了豫王的支持,咱们在朝廷上说话的声音,也能够大一些。”
    想着,他细细地琢磨起来,眼眸越来越亮:“他马士英之所以掌控内阁,不就是江北四镇的支持吗?”
    “把豫王拉进来,足以维持平衡。”
    “老爷,豫王权力名望不缺,为何要参与此事?”
    柳如是美眸微微一闪,沉声道:“坐拥湖广,兵马十万,民众百万,可以说是天下一等一的藩镇。”
    “妾身实在想不出,除了那个位置,豫王实在没有参与的必要。”
    “那个位置?”
    钱谦益一楞,忙摇头道:“皇位是潞王的,绝不能出让给豫王,哪怕是桂王都比豫王强。”
    东林党之所以支持潞王,不就是看他人生地不熟,麾下也没有文武臣僚,可以好操作。
    桂王、瑞王等,早就藩多年,第一个排除。
    而幕府齐全的豫王,更不可能,绝不可能。
    “只可利用,不可深入。”
    钱谦益从欣喜中拉出,叹了口气道:“其口口声声说忠于大明,但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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