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存心殿灯光明亮,大量的火盆熊熊燃烧,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暖意。
    冯显宗脸色涨红,在火光下格外的显眼,双目如剑,迸发出坚定的火花,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自成,绝对会攻打汉中府,伺机进入四川。”
    赵舒眉头紧锁,目光欣赏的看着这位年轻人,对于他的想法,颇有几分赞同。
    一开始,他对于这样一位年轻人骤登高位很是不满,即使是副掌司,但也不是一个见了几面的年轻人能当的。
    即使,千金买马,但也太过分了。
    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沉默寡言,发言时又几次击中要地,显然是满腹的才华。
    如今,如此果断且自信地说出想法,可谓是不负其职。
    朱谊汐的目光中,也透露出欣赏,这位举人待在参谋司多月,可谓是一鸣惊人啊!
    其余几人倒是沉默,对于战争这种事,还是谨慎发言较好。
    “汉中府嘛!”朱谊汐呢喃着,沉声道:“曾英在大散关有五千人,进攻或许不足,但防守绰绰有余。”
    “只是仙人关那里不及其险要,怕是有所麻烦。”
    对此,豫王倒是心中有所定计,不外乎从汉中府派遣人手支援。
    “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豫王果断地说道,剑眉竖起,星眸闪烁着刺人的光芒:“久守必失,天底下从来没有不会被攻破的城堡。”
    “既然李自成想要拿汉中,那就让他去打,而咱们打自己的。”
    这话,瞬间出乎众人的意料。
    “殿下,慎重啊!”张慎言对于明军的战斗力实在是怕苦了,立马拱手道,满脸的焦急。
    “哈哈哈,左史,你莫要高看了闯贼,不是闯贼太强,而是官兵太弱。”
    朱谊汐大笑道,声音在整个宫殿中回荡,燃烧的蜡烛也不由得晃动起来,颇有几分震撼。
    “去年以来,闯贼先失北京,再被追杀千里,洛阳再败北,精气神已失,如今是强弩之末,架子虽大,但囊中已空。”
    孙长舟这时发言,补充道:“据臣下的刺探到的消息,李自成这些事日一直在编练兵马,填充中军,对于百姓剥削更甚。
    甚至,民间还有传言,闯王来了还不如朝廷……”
    这话太过分了,张慎言甚至脸色颇有几分羞红。
    “闯贼已失民心。”
    赵舒则拍手叫好:“据我所知,闯劫之所以肆意,就是靠着口号蛊惑人心,如今已经要倒的时候了。”
    其他人对此乐观,但朱谊汐到底是一清二楚,李自成的根基从来不是百姓,而是军队。
    之前他劫掠豪族,如今收缴赋税,都是为了养军,只要军队不乱,他的根基自然不乱。
    当然,即使李自成收的赋税不高,但失信于民却产生更恶劣的后果,比残民还是严重。
    “军政司,即日起运送粮草去南阳,储备军粮,征调民夫等事,一定要安排好——”
    “谨遵王令!”
    豫王脸色一正,赵舒立马配合起来,行云流水,颇有几分君臣相得。
    一旁的阎崇信,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接下来,果然不出阎崇信所料,一切的军机要务,几乎轮不到他们插嘴。
    就连参谋司的冯显宗,也只能当陪衬,不时的应上一声,提出建议。
    显然,冯显宗此时的话语权,在整个幕府也重了几分,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只能处理杂务。
    地位都在上升,唯独我离开襄阳半载,怕是不妙啊!
    这时,他旁侧一看,掌管监察职能后的张慎言,显得更加的老成持重,在整个幕府之中,充当压舱石的重任。
    而阎崇信当然不会那么肤浅。
    张慎言到底怎么说,也是前吏部尚书,东林党大员,手下的人脉关系遍布南直隶。
    而一旦豫王入主南京,那么张慎言的重要性,将直线提升,超越自己不过是等闲。
    想到这里,阎崇信万分的失落,凡事就怕对比,他立马收起了心中的骄傲,整个人又恢复到中庸状态。
    不知不觉,殿宫的蜡烛燃烧近半,火盆也换了一茬,豫王的谈性才堪堪而止。
    总结来说,定下了方略。
    豫王亲征,坐镇南阳指挥,带领几乎全部战兵北上。
    按照惯例,赵舒负责坐镇襄阳,除了冯显宗伴随,阎崇信与张慎言也坐镇襄阳,辅助赵舒处理政事。
    散场后,夕阳西下,火烧云占了半边天,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阎崇信抬头一见,感叹道:“天下的局势,仿若这些云朵,难以预料。”
    赵舒闻言,不由得笑道:“太阳落下,才会迎来朝阳,没有夕阳,怎么迎来新生呢?”
    这话含义丰富,众人浮想连连。
    张慎言倒是心弦一动,脚步加快了几分。
    回到宅院,已然有寥寥两三客人。
    客厅中,三人相谈正欢。
    一人满身儒雅,眉清目秀,但却是个谈性十足的,毫无顾忌,他朗声道:
    “豫王在湖广时间日长,百姓归附,再来个一年半载,恐怕就没人知道南京有个圣天子了。”
    “再怎么说,豫王也是宗室,如此肆无忌惮,非朝廷之福也。”
    另一个身材中等,略显圆润的中年男人,只是不时地摇头点头,捋着胡须,似乎听懂,又或不懂,当作倾听者。
    另一边,武夫多似文人的年轻人,则同样感叹,只是答非所问:
    “单枪匹马,不过两三年的功夫,豫王从落寞宗室成为镇守一省的宗王,其中的精彩,离奇,举世罕见。”
    “咳咳——”
    听了一段,张慎言怕他们在出格,只能咳嗽一声,慢慢走出。
    “先生!”“张部堂。”
    几人称呼各自不同,但态度却格外的尊敬。
    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他们都是极为敬佩的。
    儒雅多话的年轻人,与沉默的中年人,都是他的学生。
    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秀才,则来自于南京国子监。
    “郑森?”
    张慎言看着这副面孔,终于回忆起来,这不就是去年钱谦益收的学生吗?
    “学生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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