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断的落下,天下也随之板荡。
    刘廷杰骑着马,身后跟随着八千大军,以及近万人的俘虏,他们拖着粮草,在明军的监督下,宛如一道长龙,缓缓而行。
    越是往北走,天气越恶劣,环境也就越差。
    偶尔即使行走百余里,也望不见一个村庄,反而野狼成群,野狗稀疏,不断地寻找食物。
    虽然艰苦,但刘廷杰对于目前很是满意。
    之前的他,不过是一名参将,在整个大明数百人,如今却贵为一营指挥,总兵衔,位高权重。
    “豫王也不知什么时候登基……”
    望着远处荒凉的景象,他骑着马,嘴里嘀咕着。
    相较于满清,亦或者南京朝廷,闯贼,豫王的势力最为薄弱,取道北伐闯贼,是极为冒险的行动。
    但,豫王就是成功了,这在他心中激荡万千。
    显然,豫王是天选之子,尤其是在南京即将撑不住的情况下,豫王登基称帝,只是时间问题。
    “终于能回家了。”
    一旁的副将贪婪的吸着气,整个人精神焕发:
    “他奶奶的,一群人把豫王当成傻子,只知道要粮、要人,不曾想,咱们回来了。”
    “哼!”刘廷杰闻言,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今个,就去榆林,好好收拾那些皮痒的家伙,爷正好赶上。”
    作为土生土长的榆林人,刘廷杰对于延绥镇,即榆林,可谓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群人桀骜不驯,一向视延绥镇为自家地盘,当年李自成大军横扫,也很难让他们屈服。
    而显然,豫王此时就成了他们眼中的冤大头,试探的举措接二连三。
    “指挥,咱们跟着豫王,那可是前途远大……”副将意犹未尽地说道。
    “放心,我不傻!”
    刘廷杰撇了撇嘴,随口说道:“昔日在榆林,我家也排不上号,如今跟着豫王,孰轻孰重,我还是能分得清。”
    “这般便好!”副将松了口气。
    这一趟他们的任务,豫王临行前说的清楚,就是赶往榆林,不仅慰劳边军,补给欠下的钱粮,更是对边镇临行彻底的洗荡。
    说白了,就是收编改编,淘汰老幼,清理屯田边田,改变边军的结构。
    腐朽且不堪重负的边军系统,彻底的需要回炉重造,而他们,就是推手。
    在豫王即将上位的窗口,刘廷杰也深刻的意识到,这是他的关键期,日后的加官进爵,就是靠这次的印象了。
    大军浩浩荡荡,碾压的积雪,扑杀一路的野兽,终于来到了延安府。
    自此,刘廷杰彻底的止步,借口运粮不便,要求榆林亲自过来迎接。
    而对于钱粮的热切,尤其是刘廷杰这个自己人,更是让他们忘乎所以,迫不及待地听从,远离了他们的大本营。
    “哈哈,老刘,没想到你起来了,不错!”
    “廷杰,辛苦了,不愧是咱们榆林的好男儿……”
    面对刘廷杰的相迎,诸将面露喜色,一个个施施然而来,摆着架子,颇为得意。
    这也无怪乎他们得意了,列坐的众人,几乎个个都是参军、副总兵资历老,在榆林枝繁叶茂。
    你瞧,豫王不就屁颠屁颠的送来粮草,不敢说个不字。
    面对众人的姿态,刘廷杰态度放的很低,不断地奉承,主客尽欢。
    但很是让己方憋屈。
    待众人醉醺醺之时,刘廷杰迅速地吩咐道:
    “蛇无头南行,正好这群家伙们亲自送上门,如今的榆林就任由咱们摆布了……”
    于是,当夜,数千大军北上榆林,以整顿军务的名义,彻底颠覆延绥镇。
    “我等奉豫王之令,快快开门!”
    榆林城下,战争的痕迹依旧残留,一支军队迫不及待而来,惊醒了整座榆林城。
    旋即,这只奉行王令的军队,迅速的进行点兵:每人散发五两白银。
    这则消息,传遍了整个榆林镇。
    一时间,群情激奋,豫王的名声飞快的传扬。
    接连两三日,花名册上,只有五千余人前来应下。
    换句话来说,东面从黄甫川堡西到花马池,长约880公里的土地,曾经雄兵五万的延绥镇,此时实力不到巅峰时期的一成。
    防线处处漏洞,这也难怪鞑子能够长驱直入,不断地骚扰陕省。
    “王令,榆林须三户出一兵,安家费十两……”
    “王令,榆林边军裁撤老弱……”
    “王令,即日起,由明杰营指挥刘廷杰接任延绥总兵之职……”
    “王令、王令……”
    一道道的军令,不断地颁布,延绥镇上下,只能无奈接受。
    军头们去了延安,兵卒也被收买,延绥镇彻底成了无牙的老虎,任人欺凌。
    就在控制局面之后,刘廷杰也不敢耽搁,挟持诸将,在一片唾骂声中,来到了榆林城。
    “刘廷杰,你这厮卖地求荣,你还是榆林人吗?”
    “哼,你那官补,都是榆林人的血啊……”
    面对唾骂,刘廷杰面不改色,反而不断地冷笑:
    “世伯,世兄,如今时代变了,轮到豫王统治陕西,边军岂能如旧?”
    “今个,榆林,乃至于延绥镇,都是由由我刘廷杰做主,你们还是留点精神,日后再骂吧!”
    屁股决定脑袋,吃着豫王的军饷,他自然不再以延绥人自居,同样,对于南京朝廷也丝毫无感。
    他的权势,几乎完全依赖于豫王,自然而然地向着豫王做事。
    坐在狼皮椅子上,刘廷杰虎目微红,这个位置他觊觎多年,终于得偿所愿了。
    “土改,土改!”
    抚摸着渐渐僵硬的椅子,刘廷杰轻声嘀咕着,脸色凝重。
    相较于内陆,边镇的土地兼并更为厉害。
    军户们自明初太祖年间分发的土地,早在嘉靖年间,已然被瓜分一空,所有的军户,完全沦落为佃户。
    他们不仅需要打仗,还得为上面总旗、百户、千户种田,几乎是完全依靠朝廷下发的饷钱过活。
    就算如此,也多半被克扣,卖儿典妻不可胜数。
    “难啊!”
    刘廷杰揉了揉眼睛,即使榆林兵马薄弱至极,但一旦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剜肉医疮,不得不为!”
    叹了口气,刘廷杰目光坚定。
    为了他的官位,前途,不得不牺牲挑战延绥军官的利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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