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林静虽仍是像从前一样,每日安安静静话不多。
    但前段时间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却消失了,黎清玥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自然知道是因为白渊的原因,毕竟他之前向来是行踪不定,常常一离开就是多日。
    但自从他让黎清玥不必忧心林静的事后,每日不管多忙,都会准时在下午出现,陪林静呆一段时间。
    不少下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说主上这次许是终于下定决心,要给沁竹轩找个女主人了。
    然而没多久,议论此事的下人们齐齐被严惩,再不敢有人提及半句。
    黎清玥心头有些疑惑,却暂时也不打算干涉,只是提醒他林静的身体其实不宜外出吹风,于是白渊没再带她远行。
    天气好的时候便陪她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若阴天或起风,就在屋子里小坐。
    如此又过了几日。
    这一天午后,白渊比每日出现的时间早了些。
    他直接来到床前,用斗篷把林静裹起来,抱着她出了门。
    这一次却不是在庭院内,而是直接带她去了沁竹轩前院的茶楼,来到三层贵宾间靠窗坐了下来。
    林静有些意外,却也没多问什么,安安静静看着他。
    白渊在她对面坐下来,已有下人麻利地上了茶。
    林静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一套茶具,正想说她无法喝茶,白渊先一步开口道:
    “这是清玥给你配的药茶,每日喝一点,对调养身子有好处。”
    说着亲手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林静眼底波澜微起,却马上垂眸压下情绪,默默点了点头,端起茶抿了一口。
    白渊伸手拉开了窗口的纱帘,看着街头的人来人往,也不再多言。
    但没过多久,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林静起初并没太在意,白渊的目光却锁定了喧闹的源头,目露深意。
    直到窗外的叫骂和哭喊声越来越响,林静终于注意到异样,朝外看去。
    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连哭带喊、浩浩荡荡地朝这边涌来。
    两三个维持街头循序的差官正在骂骂咧咧地驱赶,想让乞丐赶紧散了,却毫无效果。
    这群乞丐却在沁竹轩门口停了下来,纷纷跪下,开始情真意切地哭诉起来,引来围观无数。
    林静看着这奇怪的场景,微微睁大了眼,转头看了一眼白渊。
    却见他并没有被打扰到的不悦,正在回望过来,幽深的黑眸似有深意。
    乞丐们的哭喊声传入耳中。
    “大小姐,求你饶了我们吧!”
    “大小姐您出来见见我们好不好?求求您让贵人高抬贵手,别再折磨我们了……”
    “呜呜……大小姐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静儿啊!一切都是姨娘的错,姨娘任你处置,求求你放过媚儿好不好……”
    林静听着这些人的话,就是一愣,终于仔细地看看一群乞丐的脸。
    全是林府的人,包括二夫人和林媚,灰头土脸面黄肌瘦,一身破破烂烂早已跟街头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片刻后,她猛地回头看向白渊:
    “公子,这是……”
    白渊端起茶抿了一口:
    “林府已不存在了,这些人得知你是他们唯一的机会,所以千里迢迢赶到此地,只为求得你的原谅。”
    林静怔了半晌,轻声问道:
    “若我不原谅,他们会如何?”
    “没有活路。”
    白渊声音浅淡,定定地看向她:
    “一切,全看你想如何。”
    林静垂眸片刻,又问:
    “若他们一直找不到我呢?”
    白渊挑了挑眉:
    “我的人会确保,他们没有任何其他出路。”
    一日得不到她的原谅,便一日只能继续寻找、乞求、无家可归、尝遍人间艰辛,最终不知在哪个角落悄无声息地灭亡。
    林静的视线重新落到窗外,眸色渐凉,低声说:
    “公子,我累了,回去吧。”
    白渊点了点头,起身将斗篷重新给她披上,把人抱在怀里朝外走去。
    沁竹轩前院到后院,若他用轻功,不过片刻就能至,他却步伐沉稳,丝毫没有使用轻功的意思。
    林静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一路听着他的心跳,直到回到房间,他轻轻将她放回床上掖好被子,正要起身离开。
    她终于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白渊回头,温声问道:
    “怎么了?”
    林静抬头,瘦小的脸上一双大大的黑眸格外明亮。
    她朝他露出一抹纯净的笑:
    “谢谢你。”
    白渊指尖微蜷,怔怔地看着她,一言未发。
    林静眸光微乱,松开手垂眸低声道:
    “我累了,公子请回吧。”
    片刻,男人低沉浅淡的声音响起:
    “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转身快步离开。
    林静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屏住的一口气才重重吐了出来,抬起手背遮住了眼睛。
    心里不停告诫自己,别慌,他绝对不可能发现的。
    但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忍耐了这么久,若最后还要扯他下水,岂不是太残忍……
    保持现状,便足够了。
    ……
    ……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林静体内的毒素已清除了将近一半,组织细胞损伤达到一个峰值后,终于开始缓慢恢复。
    她渐渐地不再那么难受,却开始变得嗜睡起来。
    白渊每日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多了些,她自己觉得整日昏昏沉沉,仍是以为时日无多,却反倒释然。
    黎清玥预产期将近。
    全府上上下下都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她自己也满心期待,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不仅是她自己期待,宇文琮直接从北苍跑了过来,奚问岩也早早过来,说是要第一时间拜见小主子。
    连燕霄都将朝事安排妥当后,乘着浮空舟赶来了。
    京墨因为芊芊身子越来越沉的关系,早就将神机阁事务交给符水等人,留在沁竹轩陪她。
    然而黎清玥这边还没什么动静,端木芊芊却先有了状况。
    这一日,原本好好的晴天突然乌云滚滚。
    端木芊芊当时正在京墨的陪同下散步,见这状况便准备回屋。
    天空却突然响起一声炸雷!
    端木芊芊被惊吓得尖叫了一声,紧接着肚子就痛了起来,等到京墨急匆匆把她抱回屋,已经见了红。
    她才不到九个月的身孕,京墨顿时慌了神,赶紧将黎清玥找了过来。
    黎清玥给她诊断过后,当机立断:
    “这是早产的迹象,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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