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一身簇新的衣服满是刚沾染的泥污,满面风尘,一看就赶了不少路。瞧那汉子有些眼熟,费景庭仔细一瞧,这不是那老太的儿子吗?
    这么说……那老太出事了?
    这满人老太太面相凶,本身却没什么坏心思,此前又帮过费景庭的大忙。当日满城通缉费景庭,虽说杨景林插手其间,津门巡警也就做做样子,可当时能让自己躲藏在家里,这份情谊费景庭必须得认。
    年前婚礼,那老太还来了一遭,只是席间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不想这才十几天的光景,那老太就出事了?
    费景庭赶忙给汉子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说道:“不急,喝口水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汉子喝了半杯茶,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哭了半晌,断断续续,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略。
    说起来还是大年初一,也就是两天前的事儿。这一日那老太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过年,那老太还给孙子打了个纯银的长命锁。
    白日间一切正常,待到晚间,庄子里王六家的女人哭喊着跑过来,说她家三岁的孩子原本在门口放鞭炮,女人回屋准备饭食,就这么一转身的光景,孩子就没了踪影。
    庄子里都知道那老太的本事,女人便央求那老太帮着将孩子找回来。
    那老太自然是义不容辞,当即起身跟女子去找孩子的下落。过了半个时辰,那老太脸色阴沉的回来了,一句话不说,径直回到自己屋里,没一会儿便披挂齐整,一手鞭、一手鼓,全套的萨满装束穿戴在身。
    那老太的儿媳吓了一跳,赶忙过去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老太却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儿子、儿媳好好待在家里,看紧了孩子,千万不要让孩子出去。
    那老太的儿子见识过这等场面,以为又是邪祟作怪,便没当回事。结果那老太一去不返,直到半夜也不见踪影。
    那老太的儿子急了,顾不得额娘的嘱咐,大半夜的去了王六家里问询。结果王六一家却说,傍晚时那老太过来查看了一番就回家了,说是一准将她家的孩子领回来。
    那老太的儿子当即心中咯噔一声,顿时觉得事情不太对。可大半夜的,也不好惊扰左邻右舍,于是回家强自捱到天亮,仍然不见额娘回来,他便招呼左邻右舍,最后发动庄子里的青壮,四下找寻母亲的下落。
    大王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十口青壮散出去四下找寻,直到初二半夜才在一处乱坟岗里找到了那老太。
    只是那老太一身的伤口,浑身都是抓痕,浑身皮肤发黑,躺在那里早已死去多时了。
    不止如此,两个查看的青壮翻动了那老太的尸身,没过多久就中了毒,如今躺在家里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费景庭听闻之后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老太一身萨满手段,寻常妖邪根本就奈何不得,怎地落得个如此下场?还有浑身泛黑,触碰便会中毒,这诡异的死状,听着像是中了尸毒啊……莫非,还真有僵尸作祟?
    一旁的杨景林说道:“费仙长,这听着可像是僵尸啊。”
    费景庭点点头,对那老太的儿子说道:“你先别急,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可曾吃过饭了?”
    那老太的儿子摇摇头:“额娘没了……我哪有心思吃饭啊!”
    杨景林又道:“大王庄离城挺远,我让白贞庸派车送费仙长过去?”
    费景庭摇摇头:“如果真是僵尸,白科长去了也没什么用,我还是自己去吧。”
    “好,要是费仙长有什么需求,尽管言语。津门警察厅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撂下一句场面话,杨景林也不让费景庭送,自行告辞而去。
    费景庭跟家中女眷交代了一番,带着那老太的儿子便要走。
    关熙怡偷听了两句,听闻可能是僵尸作祟,有些放心不下,就说道:“景庭,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费景庭笑着摇摇头:“你就算了,刚踏入修行门槛,去了也帮不到什么。”
    “那……让小白蛇跟着你!”
    便在此时,胡七姑插嘴道:“要不我跟着老爷?我本事可比小白蛇厉害多了。”
    关熙怡本就防着胡七姑,当即就不说话了。
    费景庭说道:“都不用,我带猞猁去就行了。”
    猞猁精顿时精神抖擞,晃荡着走过来:“老爷选我就对了,区区僵尸而已,不用老爷出手,我一巴掌就能拍死它!”
    懒得搭理吹牛上瘾的猞猁,计议妥当,费景庭便带着猞猁、那老太的儿子匆匆上路。
    关熙怡与倪秋凤一直将其送到大门口,费景庭回身道:“都回去吧,没什么大事儿。打不过我总跑得掉,不用这么担心。”
    说完一挥手,那辆黑星摩托便凭空出现在了身旁。那老太的儿子吓了一跳,眼看着费景庭上去发动了摩托,又招呼道:“愣着做什么?赶紧上来。”这才有些双拐的坐进挎斗里。
    猞猁化作狸猫大小,也跳进了挎斗里,摩托发动机轰鸣,费景庭回头冲着送行的人等点点头,一拧油门,摩托车便蹿了出去。
    过年期间,街面上行人稀少,这车速便快了不少。待出了市区,车速又提升了不少,一路风驰电掣,转眼便到了大王庄外。
    那老太的儿子别颠得七荤八素,强忍着没吐出来。眼见到了大王庄,赶忙道:“费先生,往左边那条小路走,我额娘的尸身还在乱坟岗呢。”
    费景庭依言左拐,又行了几里路,便瞧见前面乱坟岗里聚拢了十几号人。摩托车停在小树林边缘,那老太的儿子跳下车干呕了几声,领着费景庭飞奔着朝那群人跑去。
    到了地方,便见十几号青壮远远的观望,十几丈外躺着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
    “牛德禄,你可算回来了!”
    “诶呀,你快去看看你娘,我瞧样子可不太对。”
    费景庭这才知道那老太的儿子名叫牛德禄,这牛姓估计是后改的,说不定之前姓钮钴禄。
    牛德禄不管不顾就要往前奔,却被庄人一把拉住:“使不得,尸体上有毒,王三家的哥儿俩下午没了一个,另一个眼看着也不成了。”
    “额娘啊~”牛德禄声嘶力竭的哀嚎起来。
    费景庭叹息了一声,越开人群,朝着那老太的尸身走去。
    有庄人还要阻拦,费景庭却好似滑不留手一般,手抓上去便会滑落,根本就抓不到。
    牛德禄赶忙解释了几句,众人这才知道,敢情牛德禄跑津门城里就是请了这年轻人过来。
    有人便嘀咕了:“这么年轻,看着也不像是高人啊。”
    “高人又没写在脸上,你知道个屁!”
    不理会庄人的议论,费景庭眼睛开合,阴阳眼开启,几丈开外便瞧见那老太的尸体上阴煞之气升腾而起。那阴煞极浓,便是连脚下的土地都被浸染了。
    头饰散落在无碑的坟头前,鼓破了,鞭子不见了踪影,四周术法残留的痕迹几乎没有。
    停在尸身前,费景庭一挥手,那白布便被劲气掀起,露出了那老太的尸身。
    只瞧了一眼,费景庭就皱起了眉头。那老太的尸身上满是抓痕,衣服上全是黑色的血迹,整个尸体已经不是泛黑,而是泛紫。露在外面的手掌以及脸面,隐隐长出一层细小的白毛。
    费景庭艺高人胆大,矮下身触碰尸身,顿时一股极其歹毒的气息侵袭过来。他赶忙撒手,体内真气自行运转,足足运转了一个大周天才将那歹毒的气息逼出体外。
    尸毒!而且是极其霸道的尸毒!
    前文说过,人死不腐是为僵,起初浑身泛紫,是紫僵;后生毛发,或为白僵、黑僵、绿僵。
    那老太身死之后,尸身先转黑而后发紫,不过一日间就生出白毛,这是中了极其厉害的尸毒。若不尽快处置了尸身,只怕要不了多久尸身就会化作僵尸。
    依据费景庭对僵尸不多的了解略略做出判断,只怕这僵尸最起码也是极其厉害的绿毛僵,弄不好就是飞僵!
    糯米、黑狗血之类的,对付寻常的僵尸也就罢了,对绿毛僵、飞僵根本就没什么用。这俩玩意都不怕阳光与寻常刀剑,又怎会怕糯米、黑狗血之类的寻常破邪之物?
    这也就罢了,绿毛僵纵跳如飞,飞僵更是能短暂飞行,费景庭一时间根本找不着这僵尸的下落。
    身下狸猫大小的猞猁说道:“老爷,这玩意有点儿邪乎,怕是不好对付。”
    “嗯……的确不好对付,你能找到僵尸的下落?”
    “额……我试试?”
    “去吧。”
    猞猁领命,原地犹疑了一阵,选了个方向便追了下去。
    费景庭最后看了一眼那老太的尸身,叹了口气,手掐法诀使出小挪移术,凭空托起尸身,剑指一点那白布,白布卷起,便将尸身缠绕起来。
    做完这些,费景庭回过头走到一群人等面前。
    方才那一手小挪移术顿时镇住了庄子里的青壮,有个年岁稍长的当即恭敬问道:“费先生,这眼下该如何处置啊?”
    费景庭说道:“火葬吧,尸毒浸染,土葬只怕要尸变。”
    “额娘啊~”
    牛德禄嚎啕大哭起来。费景庭深吸一口气道:“你且放心,此事我接下来,必给九泉之下的那老太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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