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室里。
    年年坐在椅子里,小手摆弄着一个小机器人,丧着一张脸。
    妈妈说太爷爷病了,或许他即便日夜兼程地赶回去,也见不到太爷爷了。
    年年一想到这里,就格外难过。妈妈还说:太爷爷是个很好的人,要是没有太爷爷的存在,妈妈会死在监狱里,根本不会和爸爸认识,也不会有他的存在。
    唐筝伸手摸了摸他的卷毛毛,道:“年年,到了苏黎世之后,一定要乖乖的,尽量跟在爸爸妈妈身边,不要乱跑……”
    现在厉家那边的情形,肯定有些混乱。
    厉北行最近又出了状况,而厉爷爷突然病重,又牵扯到遗产分割问题,不能排除厉北行狗急跳墙的可能性!
    自己和厉御风倒没什么,年年还小,人也没有什么保护自己的能力。厉北行又是个没什么节操的人,他要是从年年身上下手的话,很容易做出令他们悔恨终生的事情来。
    年年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航班没有丝毫延误,准时起飞。
    几十个小时的漫长航行之后,终于在苏黎世国际机场落地。
    唐筝带着年年一起去取了行李,将儿子抱到行李箱上坐着,随着众人一起朝着机场外走去。
    厉御风的人,还有他的车,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而他本人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唐筝,并迅速朝着他们母子走去。
    几天不见,厉御风看上去憔悴很多,大约回到苏黎世之后,就没有睡过好觉,就连下巴上,都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儿。
    “爸爸……”
    年年摸了摸他的袖口,他也抬手去摸年年的头——
    也是在他抬手的瞬间,唐筝看到了他手臂上缠着的黑纱。因为他今天穿的是黑衣服,所以看上去不太明显。
    唐筝的神色顿时变了:“爷爷他……他……”
    她一直以为,只要他们快一点,一切都还是来得及的。她还以为,现在医疗科技很发达,尤其爷爷那么有钱,还有高精尖儿的医疗团队,即便不能治好他,也可以拖上一段时间的——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厉御风伸手抱了抱她,道:“你们来得不算晚,是我没有早点通知你们——爷爷是前天晚上离开的!”
    而那时候,唐筝和年年,还在飞机上,心急火燎地向瑞士进发。
    唐筝将脸埋进他的肩膀中,心里堵得难受。
    这世界上,对她好的人,又没了一个!
    汽车缓缓行驶在公路上,唐筝看着窗外,忽然想起自己出狱以来,只来过苏黎世三次。
    第一次是被厉御风和厉夫人带到这里来,准备和厉御风结婚。第二次是有了年年,带着年年来认祖归宗——
    而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第三次来苏黎世,是为了和厉御风举办婚礼,或者是陪着他回家。
    却唯独不曾想到,第三次来这里,是为了送别爷爷。
    她靠在厉御风肩膀上,一句话也没说,像是一个木头人。
    厉御风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道:“是厉北行害了爷爷……”
    厉爷爷的身体原本是不错的,虽然有一些常见的老年病,但是日常生活都没什么大碍。
    是厉北行投资失利,赔掉了他自己的全部家当。他不甘心,想要东山再起,所以偷着复刻了爷爷书房密码箱的密钥,准备挪用爷爷的钱。
    可是他的手段并不高明,事情很快败露。
    爷爷见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孙子竟然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来,顿时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昏了过去。
    被救醒之后,他找来了律师,更改了自己的遗嘱。
    原本准备平均给两个孙子,一个孙女的钱财,现在改为厉南浔拿三分之一,厉御风拿三分之二。家里的公司和大部分股份,仍旧给厉御风来继承。
    至于厉北行,分文未得。
    得知自己即将被净身出户,厉北行激怒交加,闯进了爷爷的病房里大闹了一场。之后,爷爷便溘然长逝了。
    “那个畜生现在已经跑了!”
    厉御风咬咬牙,道:“终有一日,我会把他抓回来,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对厉北行怎么样,一心想着在爷爷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和厉北行演绎着兄友弟恭的戏码,让他老人家能高兴高兴。
    可是到头来,爷爷竟然是死在厉北行的手上。
    厉御风每每想到这一点,都觉得格外讽刺!
    “爷爷不会怪你的”,唐筝握住他的手,道:“你也不要怪自己。”
    厉御风没有说话,转头看着车窗外。
    厉御风将他们母子俩接回了厉家老宅,跟厉夫人同住在一栋小楼里。
    而唐筝这一路走来,明显觉得厉家的人比以往多了不少——确切说,是安保严密了很多,保镖人数几乎比从前多了一倍。
    就连厉夫人的小楼门口,也有人把守。
    “那个畜生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藏身。而且,这么多年来,他和一些道上的势力也来往密切,所以凡事小心点也是好的。”
    厉夫人说完,忍不住摸了摸年年的小卷毛毛,爱怜地道:“就是可怜我这宝贝孙子了,难得来一趟瑞士,也得谨小慎微,都不能出去走走。”
    年年靠在厉夫人腿边,小脸上带着几分迷茫。
    唐筝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才问:“如果厉北行被抓回来,会怎么样?”
    “送到监狱里去,自生自灭好了”,厉夫人说着,吩咐保姆将年年抱走,之后才和唐筝说到:“照理说,御风也不是非要他的命不可,只是他心里恨透了我们。听值班的护工说,他和老爷子吵架的时候,一直提到我们,甚至提到了他的父母——这个人在外面逃亡一天,对我们来说,就多一天的威胁。道
    只有把他送到监狱里去,或者悄无声息地弄死他,他们才能过上安稳踏实的日子。
    厉夫人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一口气:“老爷子这么多年,也算是养虎为患了!他一直都把他儿子的那一对私生子女当成宝贝——甚至还对我百般提防,生怕我害了那两个孩子。可是到头来,竟然是他自己,死在了亲手带大的孙子手上!”
    言语间,倒没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只有数不清的惆怅。
    深夜时,厉御风才从外面回来。
    厉爷爷葬礼上的全部事宜,都需要他来和殡仪公司对接,并核准各种细节。
    忙到深夜时,他已经累了,躺在唐筝身边,却根本睡不着觉。唐筝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道:“睡一会儿吧……”
    明天就是厉爷爷的葬礼了,到时候会来好多人,需要应付的事情也很多。
    而她长时间不在苏黎世,对这边的许多规矩礼仪都不是很熟悉,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靠着厉御风和厉夫人母子两人。
    厉御风嗯了声,唐筝起身去楼下,给他热了杯牛奶,厉御风喝了之后才睡。
    隔天,才是厉爷爷入土为安的日子。
    唐筝和厉夫人,带着年年乘坐一辆车子,从厉家老宅出发,先去殡仪馆,之后才去厉家的墓园。
    车子还没出老宅,所以开得不够快。经过厉南浔的住处时,唐筝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回过头去,就看到佩戴白花,臂挽黑纱的厉南浔,被两个佣人从小楼里搀扶出来。
    厉南浔看上去憔悴至极,小脸蜡黄,一头长卷发披散下来,又多出几分狼狈。
    唐筝喃喃道:“爷爷以前挺疼她的……”
    厉夫人冷笑:“她和厉北行,老爷子哪个不疼?”
    可是,这丝毫不耽误厉北行害死了爷爷。
    贱种就是贱种,都是没底线,没良心的东西,厉夫人可从来不相信厉南浔会真的为老爷子的失去而伤心——
    真正让她伤心的,只能是自己分到的遗产不够多!
    厉爷爷的葬礼,几乎汇聚了苏黎世大半个名流圈子,富商巨贾,政界要员,纷纷前来吊唁。
    厉夫人担心唐筝初来乍到,所以派了几个保姆在她身边。一来帮她照看着年年,二来也能提点她一些礼仪和亲友关系。
    厉南浔从家里一直哭到了陵园,而厉北行则自始至终都不见踪影——
    众所周知,厉爷爷有两个孙子,老大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老二当成亲孙子一样疼爱。现在到了葬礼上,竟然无端少了一个人,不由令人猜度纷纷。
    对此,厉御风则解释道:“北行因为爷爷的事情,急火攻心,病倒了,所以没能来。”
    爷爷最常挂在嘴边第一句话,就是家丑不可外扬。现在他老人家故去,厉御风总要给他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要是他老人家筝筝的死因流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葬礼结束之后,厉御风将母亲和妻子送进了一辆房车里,令人先送他们回家,之后,自己则上了纪圣泽的车子。
    纪圣泽给了他一个信封,道:“厉北行现在极有可能已经离开苏黎世了,这是我朋友昨晚上在日内瓦的一家小酒吧里调出来的监控视频——他原本只是觉得那个人有点像厉北行,但因为不知道你们家的事儿,就没有在意。我听说之后,就调了监控……”
    监控并不高清,而且,酒吧里的光线不好,照片也很是模糊。
    厉御风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一阵,才咬着牙道:“这就是厉北行!”
    这个畜生,他害死了爷爷,竟然还能心安理得的跑到酒吧里去消遣,真是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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