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这边物色办学场地的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小鲁那边却还在为要不要拜郑经为师的事情而纠结。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拜师可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旦已经拜了师,再另拜他人为师的话,就等于是背叛师门,这是大忌。
    尽管小鲁的师父已经不在了,但他作为当世已极为罕见的墨家传人,若是再拜郑经为师,那算不算是对墨家的背叛?
    他有点拿不准。
    遇事不决怎么办?
    也好在书局还有一个费老头在。
    费老头虽然不是墨家之人,可当年小鲁的师父还在时,费老头却是他师父的旧识,而他之所以能进书局,也是承蒙费老头的照顾,因此,在小鲁的心里,费老头就相当于自家长辈。
    遇事不决问长辈就对了,他立即就悄悄地找上了费老头,把东家想收他为徒的事给说了一遍。
    只不过这事也小小地为难了费老头一番。
    东家竟然要办学,教穷苦百姓家子弟识字和格物致知之术?
    还想收小鲁为徒?
    对于前一问题,费老头当然是视为东家的大善之举,他举双手双脚赞成。
    可对于后一问题,他也犯难了。
    这倒不是他瞧不起东家的格物致知之术,毕竟东家所发明的新型印刷术,以及那台简易车床,已足以证明,东家虽然不是工匠,但在机关之术上,已不是大多数工匠所能比的。
    问题在于……
    假如小鲁不是墨家传人,而是他徒弟,那他想都不必想,就会让小鲁赶紧拜东家为师。
    那么厉害的师父,去哪里找啊!
    可小鲁墨家传人的身份,也让他有所顾忌了,但好在他并不是迂腐之人,于是决定替小鲁出头,先找东家问个清楚再做决定。
    午饭时分,东家总算是带着玄机姑娘,还有那位新到的宋公子回了书局,于是乎,他又耐心地等东家吃完午餐后,又带着小鲁出现在了郑经面前。
    “东家,我听小鲁说,您打算办学?”
    “有这么回事。”
    “我还听说……您想收小鲁为徒?”
    “嗯,确实有这想法。”
    “那……您这是打算教小鲁新的机关之术?”
    “不,我并不打算直接教他机关之术,但我可以教他格物致知之术,让他学会机关之术的原理和方法。”
    一番短暂的对话之后,费老头也傻眼了。
    他原本想帮小鲁问问,看东家到底能教小鲁什么,然后权衡利弊之后再让小鲁做决定,可他试探了一番之后却发现,东家所给他的答案却让他有点听不明白了。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工匠教徒弟,往往是通过具体的实物来教,比如说做一个柜子,具体木方的尺寸是多少,板的尺寸又是多少,各部位该怎么连接……
    其中包括墨家的机关之术也是如此,这样东西怎么做,那样东西又怎么做,基本上都是师父手把手地教会徒弟,某样一旦师父不教,那样东西十有八九就会失传。
    当然,聪明伶俐的徒弟在熟练之后,也有可能制作出新的东西,但水平能不能超过师父,大多数时候得看运气。
    可现在东家却是说,不教具体的机关之术,而是教格物致知之术,来教会机关之术的原理和方法。
    有这种教法吗?
    在有点拿不准了之后,他又支支吾吾地说道:“那……能具体说说吗?”
    这倒是正合郑经的意。
    他的办学之念一起,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他很快又得彻底暴露一样他的本事,那就是格物致知之术。
    绝对是颠覆性的暴露!
    远超这个时代认知的存在!
    因此,他觉得很有必要,在大家被惊呆了之前,稍稍做一点铺垫,以让大家慢慢习惯。
    而现在,费老头的要求算是给了他一个合适的机会。
    因此他立即朝宋财说道:“玉杰兄,麻烦你上楼叫一下蒨武,让他去工匠房,跟我学一学格物致知之术。”
    既然是铺垫,那就最好把这事弄得广为人知,因此,他又一次把陈蒨武当成了工具人。
    不出他所料。
    一听说他要教格物致知之术,不仅陈蒨武下来了,连顾倾城和陈蒨文都跟着出现在了工匠房,再加上宋财、徐玄机,以及工匠房的那一大堆工匠,等会他一秀,那这事应该很快就能传出去了。
    而他之所以选择工匠房来秀,当然是工匠房里有着一样现成的教具,那就是那台简易车床。
    教格物致知之术,还是有教具更容易理解一点。
    “小鲁,你跟我说说,为何这台锯床锯起木头来会又快又好?”
    站在那台简易车床前,郑经开始秀了。
    因为小鲁是他的下一个征服目标,因此他直接把他当成了提问对象。
    毕竟已琢磨过这台锯床已相当长一段时间,这个问题小鲁还是能回答的:“应该是快,比手锯要快上许多倍。”
    “那这个铁轮所起的作用是什么?”
    郑经又指了指那个配重用的陀飞轮。
    这个问题小鲁还是能回答:“应该是给锯片加力吧,又快又有力,才会锯得如此之好。”
    经过这两问之后,小鲁的答案是基本正确的。
    凭借郑经有限的物理基础知识,他还能记得,这台锯床的工作原理跟做功有关,而做功又跟动能定理有关联,再按照动能公式,做功的大小,则跟质量还有速度的平方成正比。
    再把质量和力一关联……
    小鲁的回答确实是正确的。
    但这并不是郑经想要的,因此他又问道:“那你可以完完整整把这台锯床的工作原理给大家讲出来吗?并告诉大家,我为何要这么设计它?每样部件所起的作用又是什么?其设计原理又是什么?”
    他直接来了个一连数问。
    这下可是把小鲁给问傻眼了。
    尽管墨家以机关之术闻名于世,可墨家的机关之术教起来,也跟其它工匠的教法也并无区别,并不涉及到具体的原理。
    而在墨家的经典《墨经》里,虽然有很多跟格物致知相关的知识论述,但也表达得极为隐晦、难以理解。
    因此,现在郑经让小鲁来讲具体的原理,他又怎么能讲得清?
    于是,他只能说:“东家,实在是惭愧,我说不清。”
    郑经想要的效果来了。
    他立即就说道:“这就是我能教你的。”
    停顿了一下后,他又说道:“在我看来,墨家的机关之术是死的,而我能教你的格物致知之术则是活的,一旦学会了我的格物致知之术,一旦学会了它,各种各样的机关,不管是墨家有的还是无的,你都有能力把它给设计出来。”
    全场震惊。
    那些熟悉他的人,比如说顾倾城、徐玄机、蒨文蒨武兄妹,顿时又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徐玄机:“……”
    天哪,这登徒子,竟然说墨家的机关之术是死的,这是要把墨家也给否定了的节奏?
    你之前已把道家和儒家都否了一轮好吧!
    是的,因为需要,郑经毫不客气地先把墨家给踩了一把。
    这自然是为了打击小鲁。
    你不是把墨家的机关之术当成不传之秘的宝贝吗?谁稀罕呢?我直接把他给否掉,看你还怎么把它们当宝贝捂!
    这就是他所想要的效果。
    当然,光说不练,会有假把式的嫌疑,因此接下来,他得秀点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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