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修士而言,灵魂的损伤远比肉身的损伤更加严重,尤其是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古董而言。
    好在吕云澄想要多折腾陈拾,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的好处,没有下死手。
    否则陈拾余下的那些寿命,至少会被斩去大半,早就爬不起来了。
    当然,到那个时候,吕云澄就能享受到峨眉派完善数百年的护山大阵,以及峨眉派诸多压箱底法器了。
    这种传承悠久的门派,都有前代老古董们留下的压箱底宝物,传承越悠久的门派宝物越多。
    道门大宗有压箱底的符篆,佛门大宗有压箱底的舍利子,而且基本上都是一次性法器,相当于修仙版核弹。
    等到龙脉剑骨进行到下一步,吕云澄可以试试,现在却是不必。
    要不然自己固然能跑路,诸葛青天十有八九会被人轰成齑粉。
    陈拾拭去嘴角的鲜血,沉声说道:“吕宗主好剑法,陈某甘拜下风。”
    吕云澄道:“此番慈云寺斗剑,风陵师太亦在此,要来试试么?”
    风陵师太厉声道:“我峨眉最重信义,一诺千金,岂能做这等下作之事,你以为我们是卑鄙无耻之徒么?”
    “误会师太了,抱歉!”
    有句话说得好,黑纸上的白点比白纸上的黑点更加耀眼。
    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临死前做了一件坏事,会被人骂为伪君子,以前做的好事全都是为了名声沽名钓誉。
    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临死前做了一件好事,就可以安安心心等洗白,以前做的坏事都能因此而摘出去。
    一个人每天给你十块钱,某一天只给五块或者不给,会觉得心中不爽。
    一个人每天抽你十巴掌,某一天抽五巴掌或者不抽,会觉得他人不错。
    吕云澄从进入峨眉开始,表现得都是咄咄逼人、无礼嘴贱,此时突然彬彬有礼,风陵师太还有些不习惯。
    “我方才是不是误会他了,那不是嘴臭而是真性情?能把剑法练得那么高深的,不可能那么没风度吧?”
    吕云澄看出风陵师太心中所思,笑道:“师太不要误会,我就是单纯的嘴臭,绝不是什么真性情!”
    “吕宗主说话还真是直白。”
    风陵师太看了陈拾一眼,心说你要是真的没有风度,为何饶陈拾一命?
    吕云澄自然不能说想要敲骨吸髓榨干好处,只得打趣道:“我这小身板可遭不住峨眉数百把飞剑。”
    “既如此,吕宗主为何敢来峨眉?”
    “因为你们不是卑鄙无耻之徒!”
    吕云澄大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半句话,拉着诸葛青天御剑离去。
    诸葛青天暗暗松了一口气,心说自家宗主心里还是有谱的,没有真的闹腾起来,否则媳妇怕是要成寡妇了。
    看着飞速离开的两道剑光,陈拾面上露出几分阴沉狠厉,对于利用吕云澄的心思不免淡了几分。
    修为太高,一旦算计失败,不仅容易反噬己身,还容易被人摘桃子。
    “风陵,你觉得吕云澄如何?”
    “拿得起,放得下,该狂傲的时候狂狂傲,该收敛的时候收敛。
    天赋异禀,修为高深,除了沉溺女色之外,没有别的缺点!”
    陈拾:(°ー°〃)
    你是不是忘了嘴臭了!
    “天地尚不完美,人又哪有真正的完美?如果吕宗主能够改变这一缺点,怕是会成为二百年来第一个天仙,天地岂能容忍?”
    风陵师太性格古板,同时却又颇为耿直,陈拾在她面前一向伪装,杀入地府抢生死簿的计划更不可能告知。
    随意编了个借口,陈拾又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事情。
    我该如何进入地府?
    焃鴠日!
    对,三百年一次的焃鴠日!
    ……
    剑光飞出峨眉山的范围,速度便已经减缓,两人也从人剑合一的状态变为踩滑板的状态。
    御剑飞行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人剑合一化身为一道剑光,优点是速度快、灵活性高,还能能在御剑过程中斩杀外敌。
    一种是踩滑板状态,优点是可以载人,还可以在路上聊天,遭遇外敌能够快速掐诀对战。
    相对于人剑合一,吕云澄更加喜欢踩滑板,因为吕云澄总觉得自己“骑”的才是载具、坐骑。
    诸葛青天问道:“宗主,陈掌门是当世寿命最悠长的前辈,但我看他的修为,似乎还比不得……”
    “不仅比不得法海,比之金光上人也只是稍胜一筹,就这还要算上掌门佩剑的加成,我说的对么?”
    “对!”
    诸葛青天亲眼见到过吕云澄以一敌三,虽是凭借阵法之力才能做到,但对方亦是火力全开、全无留手。
    因此,诸葛青天从不觉得吕云澄会输,除非蹦出来一个万年老怪,否则在诸葛青天看来,无人能胜吕云澄。
    只不过陈拾败的实在是太快,快的让人觉得这位辈分最大的修士,着实有些名不副实。
    “首先,年纪大辈分高不代表战力强,那只能证明他比较能活,或者是得到了能够延寿的特殊福缘。
    其次,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活得越久的人越惜命,一个心怀胆怯的人,怎么能刺出锋利的剑呢?
    最后,他对于我心存轻视,而且还有一些特殊的算计,出手过程中一直都有留手,真是一个蠢蛋!”
    “实话实说,陈掌门的江湖名声确实不怎么样,但多半是因为古板顽固,他能有什么阴谋诡计?”
    “一个从后汉三国年间活到现在的人,你觉得他不懂阴谋诡计?”
    古板顽固?
    那特么是从三国时期活到现在的老古董,划重点,三国时期!
    知道什么叫做三国时期么?
    能在那个时代活下来,并且获得如此高深的修为,怎么可能是老顽固?
    就他原剧情中勾搭孟七的手段,比之西门大官人丝毫不逊,最终算计生死簿,恶毒的让人为之心底发寒。
    陈拾当年不会是贾诩的学生吧?或者曾经在李儒门下听讲?要么是司马家的门生故吏?
    够毒,够狠,够能忍。
    若非吕云澄修为占据优势,而且知道陈拾的最终目标,否则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在策划怎么干掉他了。
    “没想到修士的世界也如此复杂,他可是修道足足五百多年啊!”
    “若是真的风轻云淡,早就已经放下掌门之位,安心闭关潜修了,你看哪家的老古董如此贪恋权位?”
    “宗主说的是。”
    “以后离这老东西远点,否则很可能被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诸葛青天心说我虽然比你小了几十岁,但也是久经江湖历练,不是三五岁的孩童,哪用得着如此叮嘱?
    不过这话不便在此时说,否则很可能被小心眼的宗主揍一顿。
    在这儿揍了,那真是白揍!
    “宗主为何不在峨眉多停留两日?我还想看看金顶佛光呢。”
    “金顶佛光?”
    “对!”
    “你可以自己去看,也可以带着夫人孩子去看,我也可以带着夫人孩子去看,咱们两个看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很有意思是么?”
    “没……我没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意思意思。”
    “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
    “不不不,宗主你……”
    话未说完,诸葛青天只见一道雷霆闪过,潇洒帅气的发型变成了爆炸头,随即人也被丢了下去。
    “下边是终南山,景色比之峨眉山丝毫不逊,你可以先在这儿好好玩玩,等玩够了再回玄心正宗。”
    要说吕云澄和终南山的关系,那可真的是——亲如一家!
    哪怕本世界从未在此清修过,路过的时候,仍旧自行勾连了地脉,把握到了一丝模糊不清的天机。
    心念一动,动手掐算,发现把诸葛青天扔下去还真就扔对了。
    回到玄心正宗,白素贞快步迎了上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
    “在你离开玄心正宗的时候,阴月皇朝的人暗中潜入,想要抱走七夜。
    但不知怎么的,误打误撞抱走了无为,诸葛夫人正担心孩儿呢。”
    说到此处,白素贞又见唯有吕云澄一人归来,奇道:“诸葛青天呢?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开这种玩笑啊!”
    同样是母亲,白素贞非常理解诸葛夫人的焦急,更何况诸葛无为是为七夜挡了灾,白素贞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如果今日吕云澄没回来,白素贞怕是要去请太常婆婆卜算了。
    吕云澄笑道:“没事没事,我在回来的路上,感觉到了无为的气息,便把诸葛青天送了过去,他现在应该已经把孩子抢回来。”
    “这么巧?”
    “如果你知道我和陈拾在哪儿比剑,就不会对此感到奇怪。”
    “你们在哪儿比的?”
    “慈云寺。”
    “慈云寺斗剑!”
    “虽然此峨眉非彼峨眉,但气数总有几分相通之处,慈云寺斗剑是峨眉崛起的重要一战,如今我得到了胜利,这部分气数自然都属于我。”
    “就好似当初的雄霸?”
    “我给陈拾来了一招一模一样的。”
    “夺人气运,自然也要……”
    “夺人气运,担人因果,这就叫做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你想怎么还?”
    “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去安慰一下诸葛夫人,毕竟是为咱家孩儿挡了灾。
    而且……这不对啊,七夜两个月,无为两岁了,这都能搞错?”
    白素贞道:“你不是说无为天生碧血丹心,最是适合修行儒法,想要收无为为弟子,传下湛卢剑法么?”
    “我这不是还没收徒么?传授两岁的孩子武功,无异于拔苗助长。”
    “我把无为放在藏书楼感悟儒家气息,小青不放心七夜的命数,一并也放了进去,然后不知怎么就抱错了。”
    “能够潜入玄心正宗,却误打误撞抱错孩子,阴月皇朝只有一个能做出这种事,看来诸葛家要不太平了。”
    “嗯?”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去安慰一下诸葛夫人,我要去一趟黄泉地府,看看我的另一个宝贝女儿。”
    白素贞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
    吕云澄弹了个响指,传送到了无花无叶、恶鬼遍地的八百里黄泉。
    ……
    孟婆庄!
    三七无聊的坐在门口,恶鬼来了她也懒得搭理,只是让鬼差强行喂下又苦又涩又腥又臭的孟婆汤。
    往常半月来看自己一次的爹爹,如今已经两个多月没来了。
    她听孙尚香说过,爹爹被一群坏人给围攻了,受了很严重的伤,目前还在宗门中养伤,不能随意出门。
    三七很想提供帮助,但她无法离开孟婆庄,那些恶鬼还都被阿茶带走,她连吞鬼报仇都做不到。
    王小鹿道:“我的孟婆大小姐诶,您就别担心了,吕宗主如果真的出事,早就被送到这儿来了,他既然没来,就说明没事。”
    “如果爹爹出了事,阿茶肯定会亲自出手,把爹爹直接带走,我不想让爹爹变成赵吏那样。”
    “赵吏怎么了?我看赵吏也不错,要是阎王给我这个机会,我早就已经答应了,谁不想长生不死啊!”
    “我爹爹才不会要这种长生不死!”
    “大小姐诶,这是能拒绝的么?就吕宗主那性子,如果不当鬼差,怕是要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这辈子……”
    “轰嚓噼里啪啦!”
    一阵雷霆声响,王小鹿被炸黑咕隆咚,七窍一同冒出烟气,配合光光净净的大秃瓢,有说不出来的滑稽。
    三七却没空欣赏这份滑稽,飞快的起身,扑倒吕云澄怀中,关心的问道:“爹爹你的伤都养好了么?”
    “都养好了,都养好了。”
    “那为什么不早来看我。”
    我能说是因为揍了你亲爹么?
    我刚刚拔剑砍了你爹一顿,也没打的太狠,就是削他五年阳寿!
    这话就特么不是人话!
    吕云澄对于敌人从不说人话,但对于自家闺女,尤其是三七这种性格比较纯净的,还是要保持优雅。
    “我去给你找礼物了。”
    吕云澄拿出一块精致的点心,递给了三七:“这可是好东西,吃吧,吃了之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王小鹿大声道:“孟婆不能吃凡间食物,否则会腹痛难忍,吕宗主不会坑害孟婆,你这妖人到底是谁!”
    “轰嚓噼里啪啦!”
    王小鹿闭嘴了。
    三七看了吕云澄一眼,接过那块点心,一口吞了下去。
    孟婆看人自然不是用肉眼,而是用自己的内心,她能感觉到来人就是吕云澄,绝不是什么妖孽伪装假扮的。
    当然,如果三七恢复智商,便可以做一个简单的推理:能自由出入地府的凡人仅此一位,没人能伪装!
    另有一点,便是三七从点心上嗅到了一股异常香甜的味道,只觉天上地下没什么比这点心更加好吃。
    性子一来,顾不得是凡间的点心还是天材地宝做的甜点,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
    随着点心下肚,三七进入了一种空灵的状态,两月没有打理变得脏兮兮的外袍,也随之变得干净整洁。
    不施粉黛的面容原本沾染了不少风沙,头发更是变得杂乱不堪,此时却逐步变得干净,就好似进入天池沐浴,把自身一切都变得干干净净。
    “嘶~”
    伴随着一声咆哮,三七变爲了蛇妖之躯,盘成一團守在孟婆庄前。
    王小鹿被這番变化惊呆了,吕云澄对此却早有心理准备。
    三七吃的当然不是寻常甜点,而是当初被陈拾摄走的一缕精魄。
    按照陈拾的计划,本该用这缕魂魄和人偶融合,演化出一个年轻男子,然后把这活人送入黄泉地府。
    由于这本就是三七的魂魄,会天然的生出好感,在加上一些演技,便能引动三七的情感,让三七出嫁。
    孟婆是血脉传承,自是允许出嫁。
    而在出嫁当日,阿茶会把生死簿送过来,让新郎官勾去自己的名字,获得另类的长生,和孟婆长相厮守。
    可惜从古至今,历代孟婆,没有一个能夠拥有这等如意郎君。
    因此,调制孟婆汤需要的最后一味泪水,便是孟婆的伤心泪。
    或许从孟婆出现开始,便注定要遭遇情殇,简直比女娲后人还要惨!
    女娲后人爱的轰轰烈烈,死了之后一了百了,情殇是留给男方的。
    孟婆却要长长久久的守在孟婆庄,不断地品味孤独和寂寞。
    孟婆出嫁之日,地府会送来生死簿,也叫作“黄泉阴卷”,那时便是最好的抢夺机会。
    吕云澄和陈拾一战,把这缕还没有彻底孕育的精魄斩了出来,并斩去了陈拾这方面的记忆,随后把这缕精魄捏成糕点形状,返还给三七。
    感谢宝青坊主,若非她告知“冥冥寞寞绝古今”可以勾连诸天外界的同位体,让吕云澄对于此招的领悟大涨,还真未必能够做到这一点。
    三七日后可以遭受情殇,但绝不能因为憨傻而被人如此算计。
    失去的精魄回到体内,三七的修为快速提升,只不过成长需要巨量能量,所以她现在必须要——食鬼!
    吕云澄大手一抓,引动黄泉无边无尽的狂风,凝成一只只巨大的手掌,把本地遗留的恶鬼尽数送入三七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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