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定是这念天明买通了摆渡人,让他不曾送我们前往落雁山,却来到了这片瘴气丛生的泥沼地带。
    而他之所以知道我们的动向,只怕早在暗中跟随很久了。
    “尊贵的客人,摆渡者拿钱办事,可刚才我分文未收,所以并没有违了本行规矩,还望贵客见谅。”
    一旁的摆渡人如是说道,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个叛徒给你了多少好处?”念夕朝皱眉问道。
    “他许诺一旦你死,这位纯阳之人的血将分我一半。”
    说话间,摆渡人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眼神里无尽贪婪。
    “哦,看来这是一笔大买卖,可不知你能否得偿所愿。”
    “我拭目以待。”
    话落,摆渡人请我们上了岸,随后拍动了船桨,随着阵阵水浪涌起,转眼消失在了湍急的河道中。
    对此,念夕朝也没有多行为难,目光重新落回了念天明的身上。
    “念天明,你欺师灭祖引狼入室,我本打算忙完眼前事便去找你,没想你竟然自己送上了门!”
    念夕朝对念天明说道,原本平和的声音瞬间充满无尽杀意。
    当年,正是念天明引来仇家上门,使得念氏一夜覆灭,唯一幸存的念冰也被念夕朝掳走,不知从哪儿学了鬼道之术,以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对于这个叛徒,念夕朝自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可是,面对自己曾经的师尊,念天明竟是没有丝毫的忌惮,相反笑容癫狂。
    “老师祖,我也不想招惹您,可我毕竟联手外敌灭了你的家族,您若不死,我寝食难安。”
    “是吗,可凭你也想杀我,恐怕痴人说梦!”
    念夕朝话落,脸色当即阴沉了下去,阵阵心力在他身上激荡而起。
    没有多余的废话,念夕朝往前走了一步,迈进了脚下的河道中。
    暴雨滂沱下,此时河流水浪汹涌,可念夕朝不知动用了什么道法,却是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之上,不动如山。
    踏水而行间,念夕朝伸手一挥,一道水浪当即从河面激荡而起,犹如一柄长矛直刺向彼岸的念天明!
    咔擦!!
    伴随着一声轻响,水浪径直侵袭于念天明本体,他的身体竟出现了一道道放射状的裂痕!
    可在念夕朝这一击之下,念天明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反而在那一道道裂痕中站起了身,面容狰狞依旧。
    “老师祖,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是独自一人前来的吧?”
    念天明这么说着,却是有恃无恐。
    “什么意思?”
    对此,念天明无言,那一道道裂痕以他身体为中心,开始迅速朝着四周蔓延。
    咔擦!咔擦!咔擦……
    伴随着一阵阵碎裂声响起,周围的一切仿若一面破碎的镜子,在那不断蔓延的裂痕中顷刻间碎裂破灭。
    而我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是瞬间从晚秋步入了严冬。
    滂沱的暴雨化作了漫天鹅毛飞雪,湍急的河流瞬间冰封,周围的泥沼转眼化作白雪皑皑。
    雪花飞扬间,阵阵阴风从我周身吹过,可我并没有感受到来自雪天的严寒,只是心里寒意渐浓。
    我下意识拿出了一张镇魂符,眼前的冰天雪地并非真实,而更像某种道法所营造出来的幻象。
    刺啦!!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嘶鸣声忽然从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冰雪大地仿佛是被人犁过一般,却莫名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残痕!
    这道残痕自东南方数十米外开始,却是迅速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看到这一幕,念夕朝的脸色一冷,一柄通体锈迹斑斑的铁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随后,他当即从冰封的河面回身,铁锏也随之脱手而出,带着阵阵心力朝那道残痕犁来的方向飞射而去!
    嘭!!
    铁锏在抵达残痕近前后,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却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金属碰鸣声。
    而在这一声响下,一道道黑色的水花凭空飞溅而起,将四周洁白无瑕的雪地染得色彩斑驳,一股淡淡的墨香随即弥漫了四周。
    在阵阵黑水飞溅中,这莫名的一击被念夕朝从容挡下。可就在这时,又有一道残痕在西南方向生成!
    对此,念夕朝当即拉住了我,快速朝着旁边躲去。
    刺啦!!
    第二道残痕几乎贴着我的身体掠过,一直划到河流对岸方才停下。
    对此,我不禁一阵心惊胆战,可当我看清楚这两道残痕的模样后,背后却再度生出一阵冷汗。
    只见这两道残痕一长一短相互衔接,竟是在皑皑雪地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字!
    而且这个人字笔锋厚重有力,就好像有人在以雪为纸,泼墨挥毫一般。
    铮!铮!!
    随着这个诡异的‘人’字出现,一阵阵诡异的琴音也随之响彻而来。
    在这琴音之中,一道道的风刀子当即从四面八方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飞射而来!
    风刃所过之处,冰雪上立即被划开了一道道的裂痕,一旁的老白牛腹部也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豁口,顿时血流如注。
    看到这一幕,念夕朝猛地一跺脚,一时间,有大量的岩石泥沙突然破土而出,却是在念夕朝的控制下纷飞当空,将我们所在的区域层层笼罩。
    无数风刃转瞬即至,可在那岩石泥沙的阻隔下,却并不曾能靠近我们分毫。
    对此,我不觉一阵触目惊心,眼前的景色变化以及这一系列离奇的道法攻击,不用说定是有人在暗中对我们出手了。
    可他们的道法却是如此古怪,而我甚至连他们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说念天明哪来的狗胆,原来背后是有琴棋书画四位道友撑腰!多年未见,难道就不想现身与我这老朋友叙叙旧吗?”
    念夕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却是朝着四周大喊了一声。
    可是,空气中阴风萧瑟琴音绵绵,却并不曾听到有任何他人的回音。
    “既然四位不愿出来,那我只好亲自起身相迎了!”
    念夕朝一声冷喝,手中的铁锏当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阵阵心力涌动下,这柄铁锏当即被他刺入了脚下的大地。
    一时间,铁锏上的火焰开始迅速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四周的地面当即熊熊燃烧起来,那皑皑的白雪不知为何,竟像纸张一样被烧得层层翻卷开来,大量灰烬飘飞当空,空气里也传来了阵阵焦味。
    火势不断蔓延,覆盖了雪地,烧透了冰河,延伸向了头顶的天空。
    伴随着灰烬的纷飞,这片冰天雪地犹如画卷般在顷刻间烧毁,而我眼前的世界也再度恢复了本来的面貌:暴雨滂沱、水浪汹涌、瘴气弥漫。
    “你这糟老头子,我好不容易画出来的风雪载途图,谁让你在上面乱涂鸦的!?”
    “哼,老夫可是一字值千金,给你题字你倒还嫌弃了?现在好了,一把火全烧没了……”
    “你们俩要吵就一边吵去,别影响我弹琴!”
    “琴童说得对,老夫正在破解棋局,莫要扰我清心。”
    这时,一阵喋喋不休的吵闹声忽然从前方响起。
    我循声看去,却见念天明再度现身于河流彼岸,可在他的身后,却莫名多出了四个陌生道人。
    只见其中一人面容瘦削白发苍苍,身穿素袍,盘膝于一副棋局前不言不语。
    而在他的旁边,还有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小孩,他剃着光头,头顶还留着个小辫子,一脸稚气未脱。他坐在一棵倒伏的树上,手里还捧着一面古筝。
    而在二者的旁边,还有着两个老道士。
    其中一个秃头留着山羊须,俨然一副老态龙钟相,手里持着一支画笔。
    另一人则身穿墨袍,他左手拿着砚台,右手拿着毛笔,却与前者吵得不可开交。
    而在他们近前的树上,此时还悬挂着一张已经被烧焦的画卷。
    一眼看去,只见画卷中所画的是一片皑皑白雪,一条冰封的长河贯穿画卷左右。
    而在那冰河的岸边,还画着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旁边还跟着一辆载着棺材的牛车。在人物图的旁边,还写着一个大大的‘人’字。
    看到这张画卷,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那个‘人’字与我们近前的这两道残影一模一样,先前我所看到的白雪冰河也与画中别无两样,而画中所出现的一老一少,赫然是我和念夕朝!
    难道说,刚才我们是被困进了这张画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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