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行舟死了,死在了我的手里,他的肉身他的灵魂已经尽数湮灭,此时和我坐在一起的,是他的一缕残念,虚弱而又和善。
    “唉,世事总无常啊!”
    这时,暮行舟发出一声叹息,朝我如是言,“孩子,我把我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你,本以为你真能继承我的衣钵,成为阴离门的一部分,可奈何门中人心不古各有算计呐!继我之后,如今阴离门也成为了你的敌人。”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也是一阵苦涩。
    事实上,不管是阴离门还是我自身,对于握手言和都有着莫大的抵触,再加上外在势力的推波助澜,致使双方落得了现在这般水火不容的田地。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道门吧,正如师父您先前说过的,哪有什么善男信女?”
    我有些牵强的笑了笑,朝暮行舟如此说道。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何去何从?”暮行舟再问我。
    “我会暂时留在潜龙镇,为您守孝四十九天,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守孝?不不不,你无须为我守孝,将我埋骨黄河后,便赶紧离开吧。去隐山门也好,回悬棺门也好,你去哪里都行,但千万不要再待在这里了,如今道门的局势,都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掌控,你留在这里,只会徒添危险……”
    留下最后一句话,暮行舟的残念支撑到了尽头,在阴风中逐渐消散。
    “师父,您一路走好!”
    我郑重地捧起暮行舟的头颅,朝着黄河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暮行舟的头颅开始逐渐龟裂,化作一片白色的灰烬飘散当空,最终在阴风萧瑟间湮没于泛泛黄河中。
    最后一个黄河捞尸人,如今终于回到了自己心所向往的黄河,了去了生前所有牵挂……
    好一会,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黄河再看了一眼,随即回到了岸上,便准备回屋中陪伴自己的家人。
    可我刚回过头,却见本说要四处走走的琴棋书画,不知何时却出现在了我身后的岸堤上,皆一声不吭地看着我。
    “四位前辈,有什么事吗?”
    我对他们四人没什么好印象,但出于礼节还是客气问道。
    “林笙,我们四人过来,是向你辞行的。”
    为首的严守柯朝我如此说道,我朝他看了一眼,却是吓了一大跳。
    只见他脸色异常苍白,眼角还留着一丝未曾擦尽的鲜血,浑身的心力也仿佛失去了控制般激荡不息,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抑或动用了某种超乎他能力范畴的道法。
    “那棋叟先生一路珍重,晚辈还有俗事缠身,就不远送了。”
    我如是说了声,随后也没有再搭理他们,就打算离去。
    “林笙,等等!”
    这时,严守柯忽然朝我喊了一句。
    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林笙,老夫有一不情之请,待你忙完眼前事后,可否不计前嫌,与你的妻子再前来一趟归云寨?”
    “哦,不知所为何事?”
    我的话语不冷不热,而后者踟蹰了片刻,对我说道,“是这样的,方才老夫通过棋局窥探了一眼天机,看到了你和你妻子二人未来的宿命,险些双目俱盲。”
    “既然如此,您完全可以现在就告诉我,又何必让我再跑一趟归云寨呢?”
    “天机不可轻言,言之必遭天谴,我若现在说出,恐将老来死他乡。”
    我认真的打量着严守柯,却见他并没有说谎的意思。
    随后对他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和念冰商量的,她若愿意我们自会上门拜访。”
    “一路珍重。”
    “一路珍重。”
    一番简单的告别后,严守柯捧起了棋盘,随即脚步略带蹒跚地踏上了一旁的渡船。
    “你们说,我们既然来了,要不再去拜访一下大长老?”
    “你爱去你去,半年前咱们可差点把念夕朝害死,现在要是上门,指不定要让人给轰出门来呢!”
    “嗯,也对,那画痴你说念老爷子会不会记仇咱哥几个?”
    “管他呢,反正我已经半退隐,道门的事能插手的可不多咯……”
    画痴和书狂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没多久,渡船便在水波泛滥间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而我也没有再多留,随即返回了家里。
    此时已是正午,厨房的烟囱里正冒着炊烟。可我一进门,便听到一阵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
    “唉,我说你这姑娘,穿得土里土气跟个乡下丫头似的,怎么干啥啥不会呢,这牛肉能这么切吗,待会林笙回来了,你叫他怎么吃?”
    “还有林笙不喜欢吃麻辣的,你在豆腐里放这么多花椒干嘛,存心膈应人是不是?”
    “唉!你对林笙一口一个丈夫的,要是他真跟你在一起,以后这日子可怎么得了?还是咱家念冰好,温柔又贤惠……”
    此时,爷爷正坐在堂屋的桌前一边抽着烟一边等着开饭。
    厨房里,念冰和茹若初却是难得聚在了一起,为家里张罗着一桌上好的饭菜。
    但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天行护法却像个老妈子似的,叉着腰站在灶前一个劲的说道着茹若初的不是。
    茹若初先前对付阴离门主时的那种上位者威严消散一空,她系着围裙在案台前切着牛肉,不管天行护法对她如何数落,却都在逆来顺受完全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对此我自是不敢掺和,随即也坐到了桌前,朝爷爷问道,“爷爷,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臭婆娘爱训人的毛病又犯了,只是委屈了咱家若初呀,在道门里德高望重,进了这屋就得受这女人的鸟气,我都替她不值呐!”
    爷爷刻意压低了声音,冲着我这么说道。
    可是,这话还是让天行护法听到了,她当即回头朝爷爷瞪了一眼,“老东西,想吃白饭就闭上你的臭嘴,要不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还真给你脸了是不是!”
    “臭婆娘,我跟我孙儿说话碍着你了!?你不要忘了,这儿是我孙儿的家,可不是你的家,真该滚也得是你!”
    “有本事你再说一句试试,还真以为自己天王老子了?你别忘了,你的儿子虽然怕你,但我可不怕,把我惹恼了照样让你卷铺盖滚蛋!”
    “恰,你真以为老子稀罕你天行门?还不是你求着让我留下的,现在让我走也不是不可以,帮我把行李拿回来再说!”
    “成,我现在就让下人回宗门,把你那堆破皮烂袄拿来行吧?”
    “不拿你是瘪犊子!”
    “你……”
    天行护法的怒火一下子就从茹若初转移到爷爷身上来了,二人顿时又大吵了起来,直到念冰过来圆场,这才得以善罢甘休。
    爷爷和天行护法从一见面到现在,吵架就没停过,以至于我早已习惯。
    可从他们的吵架声中听来,这位初来乍到的天行护法并不像是一个外人,而更像一位为我所不知的故人,甚至是亲人。
    先前在九龙山庄时,身为山庄贵客的她却突然说要来我家吃饭,一边吃着还一边对我和念冰百般刁难。
    而现在在潜龙镇,她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刁难的对象已经换成了茹若初。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天行门中那位最具权势的大人,更像老家农村里司空见惯的恶婆婆。
    想起之前她和念冰一道前往落雁山看望念夕朝,以及在阴离城中第一个现身对我出手相救,我越发觉得这个女人身份的不寻常。
    我朝着她的背影看去,心里猛地一抽,难道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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