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在农村长大,对于秋老虎这一说法并不陌生。
    所谓秋老虎,就是指立秋之后,天气忽然变得无常,早晚寒冷刺骨,中午却高温干燥,最终导致地里的庄稼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旱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所谓的祭祀,无非就是类似于祈福求雨,保佑风调雨顺罢了。
    对此,我没有太过当真,随即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可那些敲着木鱼颂着佛经的僧人从街上走过,每经过一户人家,便在他们所摆出的贡品上贴上一张黄符纸。与此同时,凡是他们遇见的每一个路人,都会被送上一道护身符,而这些路人也都双手接下,真诚致谢。
    没一会,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僧人来到了我的近前,习惯性的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一道护身符,同时说道,“施主,如今正值秋虎兴祸时,平日还望深入简出,若不幸逢难,且将此护身符佩于胸前,以避灾祸。”
    说着,老僧人将这道护身符交到了我的手中,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却忽然停下了。
    他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我,随后缓缓将护身符收了回来,朝我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原来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每一个道家人的身上,多少都会有意思心力波动的迹象,这位老僧人一眼便认出我的身份,倒也情理之中。
    而我朝着这老僧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却见他白眉长须,俨然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来自他的佛力虽然已经尽力内敛,但在我的感知中,却是浩瀚如海,俨然不是佛门泛泛之辈。
    而那道护身符他虽然给我,但我还是看清了上面的符文,上面赫然写着:佛法无量避鬼难,菩萨显圣镇妖邪。
    我修行佛法也有一段时间,这种护身符看起来并不是用来祈福求雨,而更像是在辟祸着某种诡魅妖魔。
    带着这一想法,我朝着这位高僧双手合十回以一礼,恭敬问道,“法师,你们在这举办着这么大的法事,真的只是为了祭秋老虎吗?”
    “阿弥陀佛,此秋老虎非彼秋老虎,正如施主你于符纸上所见,实则是一种妖魔邪兽。”
    老僧人告诉我,在最近这几年里,不知怎么的,每逢深秋之际,都会有一头神秘的邪兽突然兴乱于天外山一带的俗世之中。
    但凡邪兽所过之处,便会莫名引来当地成片干旱,麦田的麦苗,山间的树木一夜之间枯萎,甚至好几度还闯入了兴田镇中,引得人心惶惶。
    而待到深秋过后,这头邪兽也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这头邪兽历年都出没于秋季夜黑之时,所以久而久之,这一带的人都称其为秋老虎。
    也正是因为这头邪兽的兴祸,兴田镇一带的村民们已经连续好几年颗粒无收。绝了地里刨食的路子后,许多当地的年轻人也逐渐远走他乡不肯回来,镇子的有钱人也纷纷搬走了。
    为此,在得知此事后,觉禅寺也多次派出高僧前来兴田镇,妄图镇压住那头秋老虎。可秋老虎强大而且狡诈,觉禅寺在过去多次的围捕中,都让它给逃脱了。
    在这些年里,这一带村民因为没了粮食来源,一直都是在仰仗着觉禅寺的救济。
    而在这段时间里,觉禅寺众僧人一直都留于兴田镇中,就待着那秋老虎自投罗网。
    显然,这位老僧人正是来自于天外山的觉禅寺,在听了他的这一席话后,我也一下子对这所谓的秋老虎来了兴趣。
    “法师,既然你们想要对付那秋老虎,那么晚辈可否也尽一点绵薄之力?”
    我朝这老僧人说道,毕竟天色已晚,已经错过了拜访觉禅寺的最好时辰,既然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借此先与觉禅寺结个善缘。
    老僧人朝我上下打量着,点点头,“小道长虽年纪轻轻,但体内浑厚如渊,同时又兼佛鬼二道之力,此番年纪此番修行,放眼整个道门都不多见,只是不知尊姓大名?”
    “法师谬赞,晚辈林笙,自黄河古道而来。”
    “林笙?你就是凡尘座下之俗家弟子,茹门若初之血婚之夫?”
    听了我的自我介绍,这老僧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朝我问道。
    我有些讶异地看向了他,“法师,您认识我?”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凡心,凡尘凡念皆为贫僧同门师兄。只可惜贫僧慧根太浅,无缘与二位师兄一般云游人间开山立寺,便一直留于这觉禅寺中。”
    老僧人说道,“关于你拜入悬河寺后伏杀凡念之事,贫僧皆有耳闻,只谈佛魔无常,善恶皆在一念间。”
    “原来是师叔,弟子失敬!”
    见这位见凡心的老僧人自报来历,我当即躬身说道。
    凡心和煦笑了笑,,“林笙,前几日我听闻住持方丈说,有一个来自阴间的魔缠上了你,不仅毁了凡尘师兄的悬河寺,更破灭了住持方丈的法身相,不知那头魔如今何去何从了?”
    听了这话,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下意识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
    可不知为何,在进入天外山的地界后,来自彼岸的阴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不知她现在究竟蛰伏在哪个地方。
    我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弟子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知枯荣大师现在如何了?”
    “住持方丈法身相破,不慎伤了根基,如今正在闭关之中,想来很快就无恙了。”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不禁担忧了起来。
    毕竟我此行天外山,除了明悟那箴言寓意外,更是为了借助觉禅寺之手送彼岸回归阴间,若稍有差池,只怕办事不成,还恐祸水东引。
    而现在,我正和凡心法师说起此事,若是让那彼岸听闻,也不知她是否还会再魔性大发,再兴杀伐。
    可是,既来之则安之,眼下我已来到此处,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在我和凡心法师说话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待我吃完饭离去后,饭馆的老板立即合上了门关门大吉。
    不仅是这个饭馆,整条街道上的民宅、商铺、杂货店全都已经关上了大门,昏暗的路灯光下,除了我和众多僧人之外,街道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那些被桌子上的贡品,也没有被当地人给收回去,依旧摆放在街道上。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朝着周围看了一眼,随后也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在这条街道上,稀稀疏疏摆放着许多张放着贡品的桌子,这些桌子显得杂乱无章,可隔着老远看去,却很像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法阵,并且每一个相邻的桌子间,都连着一根根拇指粗的红绳。
    “师叔,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这个时候,一名年轻的僧人走了上来,朝凡心法师说道。
    凡心法师点点头,“如往日一样,诸位且先隐蔽起来,等待秋老虎现身。”
    所有僧人当即应诺,随后拿起各自的法器,小心的隐藏在了各个小巷间。而凡心法师也带着我,来到了一处狭窄的巷子中。
    “林笙,稍后秋老虎若是现身,你切莫马上出手,且由众僧人先行。”
    凡心法师朝我如是告诫道。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也不再说话。
    就这样,在这漫长且枯燥的等待中,时间逐渐来到了凌晨。
    然而,就在大伙都以为秋老虎今夜不会再现身时,一阵燥热的狂风却突然从镇子中席卷而起。
    呼呼!呼呼!
    狂风侵袭不休,却是犹如烈火一般侵蚀着整个兴田镇。灼热的气浪所过之处,路边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周围桌上的水果也迅速被风干化作灰霾。
    嘭!嘭!嘭……
    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在狂风中响起,我透过街道的黑暗循声望去,却见在那夜色当中,一个硕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镇子的前方,朝着我们所处的街道上走来。
    每一步落下,都在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秋老虎,真的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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