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呖呖!……
    这一刻,凄厉的悲嚎从所有念家先烈的口中响彻而起。
    所有鬼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却是一个个抱住了头,发出声声痛不欲生的哀嚎。
    察觉到这一幕,念冰的眼里流露一丝讶异。
    她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了空中的诸多魂魄,“爹娘,各位叔叔伯伯,你们怎么了?”
    然而,鬼灵们没有回应她的话,他们在痛苦中看向了念冰,眼神里却是瞬间充斥了无尽恐惧。
    紧接着,所有鬼灵又像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竟是不曾如以往继续于阳世逗留,来自他们的阴气纷纷返回于各自的坟冢中,消失不见踪迹。
    不一会,原本鬼啸连天的落雁山瞬间归于死寂,任凭念冰如何呼唤,所有亡魂皆不再为之所动。
    见此,我的心里猛地一沉。
    因为这些鬼灵害怕的并不是别人,而是眼前的念冰,这位曾被念家列祖列宗寄托以所有家族厚望的独女,如今却成了他们所忌惮甚至恐惧的存在。
    念冰目光怅惘的看着眼前一座座坟冢,可坟冢的先烈已不再回应她的呼唤。
    “唉,世事无常,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呐!”
    夕阳西下间,念夕朝看着眼前此情此景,不觉连着发出三声叹息。
    可多余的话他早在觉禅寺时就已与我说过,当着念冰的面,他也不曾再做复述,随后便在阵阵摇头叹息中返回了庭院,为归乡的子孙准备起了饭菜。
    这一晚,我们在落雁山中落脚,这一晚,念冰的心情再度跌入了谷底。
    次日,黎明第一缕曙光映入了落雁山顶,念冰和我早早的醒来,向念夕朝提出了辞呈。
    念夕朝只是嘱咐了一声一路顺风,并不曾起身相送。
    可当我们从宅院中走出,就朝着山脚码头走去时,我回过了头,却发现这个孤寡的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大门口,隔着老远目送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无尽悲痛。
    世事无常,念冰的异变所有道行高深者皆看在眼中,皆在不言中,哪怕念夕朝也是如此。
    虽然明知这是自己世上唯一的至亲,但也不得不壮士断腕。
    就这样,我们匆匆而来,一夜之后又从落雁山匆匆离开。
    哞!!
    可是,就在我们踏上船打算再度起航时,一声牛的哞叫声从身后响起。
    老白牛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却是没经念冰的允许,就跃过了码头跳上了船头,引得渡船一阵晃荡。
    老白牛拿头拱着念冰,发出阵阵低哼,它虽然不会人言,可从它的表现看来,似乎想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老白牛是念冰的母亲一手养大的,念知秋死后,它便将对主人的忠诚转移到了念冰身上。
    即便念夕朝想要让它在落雁山颐养天年,可它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这位小主人,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念冰抚摸着老白牛的后背,阵阵佛力也伴随着她的动作涌动于老白牛周身。
    原本苍老嶙峋的老白牛,身上再度生出了壮硕的肌肉,浑身的毛发变得雪白锃亮,原本断裂的左角也重新生出,弯长而且尖锐,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也在这一刻绽耀于它全身。
    在念冰的意志下,本来已至寿终正寝之年的老白牛,如获新生,仿佛再度回归了壮年时期。
    “老白牛,我们的情分有始则有终,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走吧。”
    念冰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朝老白牛这么说道。
    哞!!
    老白牛用力地摁了下头,啃了最后一口岸边的青草后,便优哉悠哉地挤进了船舱,趴睡了下来。
    “媳妇,接下来你想去哪里?”我朝念冰问道。
    渡船在黄河中缓缓前行,不知觉中已离开了古道地界,
    “该去的地方也去了,该见的人也见了,再去俗世走一走,看一眼人间的繁华吧。”
    念冰想了想,说道,“林笙,我知道现在的道门对我抱有浓浓的敌意。这一趟游走结束后,我便会返回觉禅寺,听从无常祖师的安排,不会再让你为难,也不会让道门为难。”
    听了这话,我微微一愣,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此时的念冰,显然也知道自己在道门中的定位,也明白我的难堪处境。
    身为变数的她,早已明白自己是为变数,而她……似乎有意将这一变数结束。
    对于她的这一决定,我不曾有劝阻,也不曾问她为什么,毕竟我的道行还没有到能左右道门意志的地步,我所能做的,唯有尊重念冰本心。
    带着这一念头,渡船顺流而下继续行驶了三五百里后,缓缓停泊了下来。
    映入我们眼中的,赫然是一片如钢铁森林般的大都市,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在我们的周围,一艘艘豪华的游轮停泊周围,与之相比,我们所乘坐的渡船却是显得寒酸而且破旧。
    眼下的城市,与我道门以及我以前生活的农村截然不同,我们两人一牛走在这座城市里,却是显得格格不入。以至于走在马路中间逆行了好一会,最终在一阵阵鸣笛声与路人异样的眼神里方才明悟。
    我们漫无目的的走着,想要寻一处落脚,我想打车,可车主看到跟在我们身后的老白牛后,纷纷选择了拒绝。好不容易遇上一辆拉牲口的大三轮,可老白牛闻着上面的血腥气,说什么都不敢往车厢挪一步。
    我和念冰不觉一阵败兴,在繁华的十字路口张望了好一会后,便随着人流打算前去对面。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忽然从旁边响起。
    我回头望去,却见一辆玛莎拉蒂突然失速,顶着红灯直朝着斑马线上的人群撞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人群之中立即传来一阵尖叫,所有人都慌忙朝着两旁退去。
    见此,我和念冰也不慌不忙朝后退了一步,可老白牛却被当头的阳光闪花了眼,一时间没能及时避开。
    嘭!
    一声闷响响起,那辆玛莎拉蒂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老白牛身上,硕大的脑袋撞在车上,使得整个车头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变了形。
    哞!!
    老白牛发出哀鸣,它的身体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看到这一幕,我当即慌了,信手一挥间,那辆撞牛的豪车当即被我推到了一旁。
    我朝着老白牛望去,只见它的头顶绽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止不住的从中流淌出来,也幸亏刚才念冰用佛法让它重归盛年,不然这么一撞下去,待会中午我们可真得吃牛肉了。
    我当即用木行术为老白牛治疗伤势,同时颇为恼怒地朝着那辆玛莎拉蒂看去,“大白天的瞎了眼是不是,滚出来!”
    这时候,豪车的门开了,我看到一个模样美艳的女子从车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车损情况,不仅没有道歉,反而带着一脸怒火走了上来。
    她指了指老白牛,“这老畜生是你们俩乡巴佬带进城的吗?”
    说话的时候,这个女人身上传来一阵浓浓的酒气。
    若是在道门,有人胆敢骂老白牛为畜生,恐怕不用我出手,念冰早就给予她严惩了。
    可这儿是俗世,和道门有着两套截然不同的规矩法则,我和念冰不便直接发火甚至动手,而老白牛似乎也觉得此地不是自己的地界,在被人这么一撞后,竟然反常的没有做出任何过激反应。
    “姑娘,你醉酒开车撞伤了我的牛,我没动火是我的修养,但也麻烦你说话客气点。”
    我没好脸色的朝这醉驾女说道,老白牛也在我的治愈下逐渐止血结痂,看起来过上一天后便无大碍了。
    “客气,你居然还想要老娘跟你客气!?”
    女人带着浑身酒气,却是蹬鼻子上脸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开的是什么车?玛莎拉蒂,两百万呢!现在被你家的牛给撞成这样,你居然还要我客气,你有这实力吗,你配吗?”
    “我告诉你,今天你说什么也得给我把车钱赔了,不然今天你们俩谁都别想从这离开!”
    听了这话,我一下子懵住了,不曾想世态炎凉,这女人酒驾撞牛不道歉不说,居然还恶人告状倒打我一耙,还说要我赔修车费。
    随着这女人起闹,许多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了下来,朝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
    可这女人却怒气冲冲地朝他们瞪了一眼,“看什么看,老娘的男人叫于伟,是这儿首富之子!你们再在这儿瞎看热闹,我叫我男人把你们全收拾掉!”
    对此,众路人立即面若寒蝉,一个个当即离去,仿佛她口中那个叫‘yuwei’的男人,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存在。
    与此同时,我发现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
    眼下繁华市区出了这么一桩子车祸,可过了好一会,我都不曾看到有任何人前来处理,似乎这个女人的来路也不同寻常。
    本来我只是想以平凡人的身份和她讲话,哪怕她道个歉也行,可她偏要倒打一耙,还跟我讲起了什么实力,我也索性懒得再和她搭扯。
    随着我重重一跺脚,这个女人的腿立即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始终没能站起来。
    女人的酒意这时似乎醒来了不少,她抬起头惊愕的看着我,“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低头俯视着她,“今天这事我不想跟你太过计较,跟我家的牛道个歉,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也不会为难你。”
    然而,我的这一好意,却变成了这女人的恶意,她那本还算漂亮的脸蛋一下子变得恼怒丑陋起来。
    “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谁,要我跟你道歉,你这种乡里来的狗腿子配吗!”
    女人朝我一顿破口大骂起来,“有本事,你现在就弄死我,不然我待会就找人弄死你!”
    说着,女人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于伟,我让人给欺负了,你赶紧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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