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之地的水源尽数来源于昆仑山脉,按照正常的逻辑,越往北走,便离昆仑山越远,所处地里环境也应该变得越发干旱才对。
    可此次我们前行不过百里,却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隔壁中,接连看到了七处绿洲,每一个绿洲皆水清鱼肥,野生的瓜果硕果累累。
    而在绿洲边畔,都有着一座座的佛塔,每座佛塔中都囤积着各种米粮酒肉,却不曾见有任何的人影。
    此时,时间已是正午,正值一天当中最为也安热的时候,我们在赶了一天的路后,随即来到了一座绿洲边畔,在一座佛塔之中稍作休憩。
    “枯荣大师,这些佛塔可曾有什么说法吗?”
    看着塔内各种囤满了米粮酒肉的木桶木柜,我颇为疑惑的朝枯荣大师问道。
    黄沙与九州的佛门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但过往终究同属一脉。
    而枯荣大师朝着佛塔内部审视了一圈后,说道,“阿弥陀佛,若老衲没有记错,这些佛塔以及塔中食物,应当是为朝圣之苦行僧而专程准备。”
    “但凡有佛门圣地处,皆有信徒僧人慕名前来,而他们赴往圣地之行,又名曰朝圣。”
    “为了回馈这些朝圣者的千里远行,佛门圣地会在朝圣路途中,为其修建可供歇脚下榻的僧舍,并提供三餐之斋饭,以便继续前行。”
    枯荣大师向我们说道,“而在千百年前的觉禅寺,也同样有着如此礼俗。但专门为朝圣者修建僧舍囤积米粮,太过劳民伤财,有失佛门初衷。所以后来无常祖师力排众议,将此古礼就此取缔。因不忍众信徒长途跋涉之千苦万难,又恐信徒有扰佛门之清净,觉禅寺也因此刻意淡化于俗世之间,变得和如今一般名不经传,只留声名道门中。”
    听了这话,我点了点头。
    如今黄沙之地的道门世界,依旧由永生门所主导,他们此时所沿用的依然是上古礼俗,并不曾如九州一般多少能有变通。
    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些绿洲以及佛塔所出现的路径,却是与我们此次前往永生门不谋而合。
    莫不成,这所谓的永生门,其实本质上就是黄沙佛门?
    毕竟在这一路上,我们所遇到的每一个永生门敌人,无一例外都是僧佛。
    但在我们道门的概念中,永生门其实本就出自九州,而且前生更为方士,是为道士的雏形,又怎么可能与弃道成佛?
    带着这一念头,我朝着枯荣大师看去。
    可枯荣大师摇了摇头,“阿弥陀佛,虽有猜测,但未曾亲眼所见,老衲亦不敢妄自定论,有恐玷污佛门威严。”
    “不过,我们既然已来到此地,主家又是好客之人,我等又怎可辜负其好意?”
    枯荣大师如是言,语气却是显得颇为委婉。
    而听了他这话,我这才意识到,自打赴入黄沙到现在,我们这些人不是在厮杀就是在远行的路上,以至于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虽说都是道门绝顶高手,但也没有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
    “既然如此,我们便于此地稍作修整,之后直抵永生门。”
    对此,沉江客如此回应道,那口孕育永生力量的七星棺却是时刻不离身。
    在一方简单的商议后,我们很快达成了共识,随后便在这座佛塔中暂时落脚下来。
    可是,就在我们把饭菜煮好,将肉干备上时,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人声鼎沸。
    正准备吃饱喝足离去的我们,下意识朝着佛塔外看去,却见有一行几十人正朝着这边赶来。
    那是一群苦行僧,只见他们皆穿着一身破烂的黄色僧袍,脚上套着一双麻鞋,一个个在烈日与严寒交替间皮肤黝黑脸唇干裂,风尘仆仆。
    看到此处绿洲后,这些苦行僧顿时兴奋得大呼起来,一路狂跑着扎进了离我们不远处的湖泊边畔,贪婪的畅饮着甘洌的湖水吃着生在岸边清甜的瓜果。
    见此,我们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颇为警惕的朝着这帮苦行僧看去。
    而在吃饱喝足后,这群苦行僧方才注意到身在佛塔中的我们,随后整理了僧袍收回了先前的失态,带着一脸和煦朝着我们走来。
    “阿弥陀佛,我等众僧人行于茫茫黄沙多日,未曾见有人烟,今日在此先逢甘泉又遇诸位施主,不可谓之缘乎!先前吾等众僧有失体态,还望各位施主莫要笑话。”
    为首的一名老僧人来到了佛塔前的石阶下,双手合十朝着我们恭敬说道。
    而其他的僧人此时也走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几人。
    与此同时,我们也同样在打量着这帮苦行僧。
    这些苦行僧也不知在黄沙中走了多少时日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甚至还有几人已经明显有了脱水的症状,显然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我的意识也在无形中从他们之间扫过,发现他们并不曾身怀佛法大能,都是一些寻常的凡僧。
    为此,我们随即放下了警惕,按着苍生杵的手也被我从怀里收了回来。
    “阿弥陀佛,不知各位高僧来自何方,又意欲去往何处?”
    这时候,同为佛门人的枯荣大师走了上来,朝着为首的那名老僧人和煦说道。
    “贫僧法号天净沙,来自昆仑山间一隅偏远山庙,三月前与庙中众僧下山,苦行穿越黄沙千里,只为朝圣于佛门圣地。不料半途迷失方向,历经千险万难,方寻得此间甘泉,然路途中已有十数名弟子因饥渴而亡,实乃悲彻!”
    这个自称为天净沙的老僧如是说道,声音之中透露慈悲与隐隐悲痛。
    “哦?不知这位大师所说的佛门圣地,究竟是指的何方?”
    这时候,陆消川饶有兴趣的朝他问道。
    陆消川再获得了夜长央道法传承后,如今已褪去冥鬼之躯恢复人身,并不曾让天净沙一众僧人有丝毫排斥。
    天净沙说道,“阿弥陀佛,佛门圣地,自然是指的灵山之巅雷音寺。”
    灵山,雷音寺!?
    听了这话,不仅是枯荣槐灵圣,就连我都万分咋舌。
    所谓灵山,自然是佛门向往之圣地。
    可灵山居于极乐净土,是为化圣之真佛所在之地,而雷音寺更是万佛之祖所在庙宇,哪有可能位居人间之中?
    “荒谬,荒谬!”
    这一刻,向来待人宽厚和煦的枯荣大师罕见的流露愠怒,“灵山位居极乐,雷音更是佛祖宝刹,阳世即便有佛光深蕴地,又怎可擅取此名,玷污佛门庄严地!”
    枯荣大师勃然大怒,就连一旁的槐灵圣也深深皱起了眉头。
    如今枯荣大师已经完全参悟了枯荣禅,按照无常祖师所言,他已摸到了真佛的门槛,未来定能修得真佛身赴入极乐。
    而灵山之境,对于枯荣大师这等得道高僧而言,无疑是心之所向的圣地。
    可这天净沙却说灵山就在黄沙中,这显然触发了他心中之大忌。
    而枯荣大师终究佛法身后,并不曾因为内心之愠怒而产生丝毫佛法波澜,在众苦行僧的眼中,他看起来依旧是一个平常的僧人。
    对于枯荣的这一激烈反应,天净沙的眼中也浮现一丝莫名。
    “这位大师,灵山之巅雷音寺,在黄沙之中早已不是秘密,为何却让您如此嗔怒?莫非,您与诸位施主是来自九州?”
    天净沙朝枯荣这么说道,可枯荣的不悦已经明摆在了脸上,却是一甩衣袖,不曾与他多理会。
    对此,我连忙走上前,说道,“这位大师,您可真说对了,我们是从九州到这儿来游玩的游客,本来是跟了一个旅行团的,结果那帮子导游嫌我们太抠搜不肯花钱买纪念品,就中途把我们丢在这沙漠里自个儿跑了。”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诸位施主也都是苦命人。”
    听了我这话,天净沙的脸上也是一阵释然,“先前贫僧还在疑惑,此地远离俗世各大城市与村庄,放眼望去都是不毛之地,为什么会突然有人迹。原来和我们一样,都是在黄沙中迷失了方向。”
    “只可谈如今世道人心叵测,为了那如粪土之钱财,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天净沙一众苦行僧原本也对我们留有警惕,可随着这一话落,却丝戒备却是一扫而空,“贫僧见你们这身打扮,还以为你们是来自九州的修道者呢,如今看来,是贫僧多行了。”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微微一咯噔,可毕竟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心力抑或阴气,而这些苦行僧显然是辨别不出什么来的。
    随后,天净沙又长叹了一句,“唉,如今的俗世已经融为一体,九州也好黄沙也罢,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同气连枝血浓于水。偏偏黄沙和九州的那些修道者,非要为了分个高低,进而争得你死我活。”
    “你们说说,他们的争斗换来的是什么?还不是我们在这些芸芸众生受苦吗?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好好谈谈难道不好吗?”
    天净沙的这番话像是说给我们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对此,我当即装起了傻,“高僧,我没有明白您话中的意思。”
    “没事,贫僧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你们听懂了就听懂,听不懂也没关系。”
    说着,天净沙倒也不曾再客气,一步踏进了佛塔之中,而他的双眼此时也直勾勾地盯向了我身后一根已经烤好的羊腿之上。
    天净沙咽了咽口水,“阿弥陀佛,不知各位施主可否广结善缘,将此羊腿赠予贫僧,以示佛门无上法?”
    听了这话,我起先还是一愣,可随后才意识到,在这黄沙之中,诸多僧人的律法清规和九州是截然不同的。
    饮酒食肉,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家常,并不算违法佛门戒律。
    “大师既然有心,还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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