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阴寒邪气,正从海面上来!
    “快闪开!”
    顾城越一声暴喝,猛地将海灵推进于向帆的怀里,顾不上众目睽睽,奋力用煞气将那股邪气带来的劲道荡开。只听从堤坝之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方才她站过的地方,只留下一截被撕碎的裙摆。
    海平面上,悄悄聚拢了乌云。翱翔的海鸟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潮水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上涨,转眼间在堤坝上已能看到浪头翻涌。
    “看什么看!快走!”濮阳涵扯掉了自己的西装,对吓呆了的人群大吼起来,立刻张开结界护住众人。楚枫明旋即跑到他的身边做出战斗姿态,对着浪头翻滚的方向发出示威的低吼。
    顾城越不动声色地张开护身的煞气,余光中却瞥见于向帆抱着海灵竟然还在原地,不由看向那两人。于向帆一见他回头便喊道:
    “顾先生,海灵昏过去了!”在他怀中,海灵的面色惨白如纸。濮阳涵一怒之下掏出符纸化形为鹤,“乘上纸鹤,把她带走!”
    于向帆此时已经顾不上惊诧,抱起海灵先将她放在纸鹤身上,才要跨上去,海灵缓缓睁开了眼睛。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顾城越此生从未见过的,壮丽而苍凉的奇景:
    海灵一步一步走上堤坝的最高处,浪头甚至已经高出堤坝数米,而她却毫无畏惧的神色。她□的皮肤一沾到海水,立刻长出细密的银色鳞片,指间长出透明的蹼,那双人类的眼睛变成了碧蓝色,映着天海交接的远方。
    在她面前,海浪竟然从两边渐渐分开,开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道路。
    分开的海水中浮现出无数纤细窈窕的身影,目测大概有上千之多,汇聚到分开的水幕两边。他们都拖着长长鱼尾,在水中蜿蜒游动,形形□,男女老幼,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
    但顾城越知道,这些鲛人早就不存在在这世上,他们所见到的,不过是已经化为海鬼的灵魂。
    海灵纵身从堤坝上跳了下去。于向帆疯了一样扑到堤坝边上,却发现她并没有下坠,而是被一朵浪花稳稳地接住。她被撕碎的礼服裙摆下面,伸出一条银白色鳞片的鱼尾,淡青色的尾鳍被浪花轻轻拍打,像是在温柔地抚摸着她。
    她回头望了于向帆一眼。碧蓝色的眼睛中倒映出这个痴情男人的身影,他的手中,甚至还握着那枚戒指。
    “海灵……”他望着自己的新娘,哪怕她已经变成覆满鳞片的人鱼。他试图在那张脸上寻找那个他所熟悉的温柔神情,她的嘴唇还会叫出他的名字。
    “海灵,不要走!就算你不是人类,我也会和你在一起。”濮阳涵惊诧地望着这个男人:不要走……他疯了吗?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巴黎,去太平洋上的小岛,去世界上很多很多地方……”于向帆的西装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在风浪的咆哮中,这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却对她展开了怀抱:
    “回到我身边来,我爱你。”
    传说中,鲛人是一种冷血的生物。他们有漂亮的外表,本质却还是野兽。他们用歌声迷惑人类来到身边和其欢好,之后就饮其血,啖其肉。
    她看着这个对她展开怀抱的人类,目光中流露出困惑。
    这么弱小的生物,为什么妄图保护她?
    她是这片海域至高无上的主人,她身上流着鲛人皇族的血。她数以千计的族人都被活埋在这片土地之下,做了人类居住城市的奠基。
    而她是这世上仅存的鲛人后裔。
    作为人类在陆地上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人告诉她的生世,当她第一次泡澡时发现了自己的鱼尾,差点吓得大哭起来。
    为了吃饱,她偷偷把自己的眼泪变成的珍珠拿去换钱,几乎被人贩子拐走。幸好在经过一座桥的时候她从车上跳了下去,一路顺着地下河游回城里。
    她惧怕光,惧怕火,惧怕动物,只有水能让她镇静。她无法对周围的人施以温情,看上去冰冷而古怪,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不愿意接近她。
    十六岁的时候,她的歌声被媒体公司看中,花了重金将她打造成当□手。但她不会逢迎,也不懂讨好,围绕她的除了嫉妒,还是嫉妒。除了一副歌喉,她的生存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依靠,直到遇见了于向帆。
    这个前途上开满了鲜花的小提琴手,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腼腆地捧着一大束蓝色玫瑰花,说:“我第一次听见你唱歌,就在想,我毕生都没有听过比你更美的声音。”
    从那之后她就爱上了蓝色。
    她迷上了在星光之下听他为自己演奏最近刚作的曲子,不顾自己的身价来为她做伴奏也甘之如饴;她看到那双演奏名曲的双手笨拙地为自己切水果的时候不慎划伤,她觉得自己的心一跳一跳地疼痛。
    比走路的时候,还要疼。
    其实,人鱼的心脏并不会跳动。它们的血管里流的是冰冷的血液。但他的吻美好而温暖,就像无数次梦中那片温柔的蓝。
    那时候自己真想吃了他,吃下他的心脏,传说这样就能让所爱的人类的灵魂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她认真地问过这个问题:要怎样才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
    于向帆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小傻瓜,那就和我结婚吧。我们的灵魂在上帝面前结下誓约,就再也不会分开。
    她不知道上帝是什么,但她相信了。
    从那之后,她突然开始做奇怪的梦。在越是靠近水的地方,梦就越清晰。
    她在梦中听到水里冒着泡泡的声音,温暖绵密的黑暗,有人在耳边用不是人类的语言对她说:回家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回家,回家,回家……
    潮汐拍打岸边的声音,月亮像巨大的夜明珠一样从最深的海底浮上来,那时候美丽的鲛人就会出现在礁石上唱着动人的歌。听到歌声的人,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天堂。
    那些异常死亡的人类,都是在潮汐升起的时候听到了人鱼的灵歌,灵魂便随着梦中的天堂离去。就算离开了肉体,他们也毫不察觉自己已经死亡。
    人鱼的灵歌,是一生的梦境,直到魂飞魄散。
    顾城越和濮阳涵屏着呼吸,观察着于向帆和海灵,或者说人鱼的对峙。
    濮阳涵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鲛人一族的能力非常神秘,濮阳家的记录也语焉不详。灵歌的幻境至今都没有真正的破解之法。更何况,现在自己面对的,还有数千个鲛人的魂魄。
    自古至今,恋上鲛人的人类,最后都会被吃掉。因为鲛人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而他们又是占有欲极强的生物。当他们发现所爱的人不能一直陪伴在身边之后,就会咬断他的喉咙,吃掉他的心脏,让他的灵魂永远留在海底,不得转世超生。
    而鲛人这种行径,就连统辖万鬼的冥主也无可奈何。
    水幕中的鲛人魂魄们,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们看着自己的公主,现在也是他们唯一的王。他们屈起鱼尾,将手按在胸口,跪伏在地。
    海上的风浪悄悄地平息下来。上千只海鬼,匍匐在她脚下。海中的鱼都停止了游动,海上的风都不再吹拂。
    王,请为我们报仇。为所有族人的性命,向人类复仇。
    他们填平大海,将我们埋在沙土之下;他们驱赶鱼群,将我们的食物夺走;他们将剧毒放入海中,让我们的孩子活活被折磨而死。
    我们的尸骨就在这座城市之下,人类还存在一天,我们的怨恨就一天不会消亡!
    顾城越听到从海鬼之中传来了声音,一开始并不大,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慢慢地越来越近……
    风螺!
    那是能召来飓风的风螺!他们要摧毁整个城市!
    脚下的堤坝已经剧烈地颤抖起来,风螺的号声伴随着海鬼们低低的吟唱,天边压满了浓黑的云,顾城越已经能闻到从海平面上传来猛烈的潮湿气流。
    “雪白的夜明珠,都化为沙土
    我爱的人啊,已经变做白骨
    太阳般的都城,沉睡在我怀中
    日升月落,无有始终。”
    海鬼们吟唱的歌谣,却不是鲛人的语言,而是非常非常古老的人类文字。缓慢而悲怆的调子,就像沉重的黑暗,让濮阳涵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顾城越虽然还能勉力支撑,脚步却沉重得灌了沙一样,半步也挪动不开。
    人鱼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再也没有看向于向帆。她抬起双臂,清澈高亢的歌声如同光线一样划破凝结的空气。霎时间,水幕渐渐合起,缓缓下陷,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这是大海为迎接她的王,而举办的盛大典礼。
    只要将祭品的心脏放入漩涡之中,大海就会臣服在她的脚下。她的耳边听到鲛人们急切的呼唤:王,献上人类的心脏!王,为我们复仇!让鲛人族重新统治我们的海洋!
    那个傻傻的人类,还拿着戒指,张开他渺小的怀抱。他的眼中只有海灵,而海灵早就死在了人类的罪行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乃是超级狗血的典范之一啊~~相爱相杀神马的最有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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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十残誓
    她向于向帆伸出手去,露出甜美温柔的微笑。人类哪里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于向帆痴痴地向她走去。
    顾城越和濮阳涵心急如焚,但在海鬼的吟唱之下,别说动用法术,连动弹一下都难。于向帆目光痴迷,就如那些异死的人一样。
    “海灵……”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还是念着那个女子。人鱼的眼神中流露出嫉妒。她抚上于向帆的胸膛,却看到他心中装得满满的都是那个苍白娇小的叫做海灵的女子,他想和她携手相伴,白头到老。
    她根本不能和你一生一世,她不是人类,她是凶残的动物,她会吸干你的血,吃掉你的心脏,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人鱼用长着鳍的手抚上他的脸颊,用冰冷的唇吻他。
    但于向帆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尊雕像,只是低低地叫着海灵的名字。
    他竟然能够抵挡人鱼的魅惑,竟然没有陷入灵歌的梦境?
    人鱼用大大的碧蓝的眼睛看着这个男人。那温柔而绝望的笑容一点都不适合出现在他英俊的脸庞上,那为她念过情诗的嘴唇不该这样嗫嚅着念着他的新娘的名字。
    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过。于向帆僵硬着抬起手,为她擦掉眼泪,“海灵……别哭……”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掉落下来。他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恨她。她为什么要在生命的最后遇到一个如此美好的人类,让她竟然想舍弃自己的族人,放弃大海之主的位置,想要重新变成那个小小的,苍白的,如步刀刃的女子,只想握着他的手走完最后的人生。
    人鱼翻转掌心,掌中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濮阳涵瞪大了双眼想要叫于向帆的名字,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细细地端详他的面容,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记在心里。
    海鬼们的吟唱愈加沉重。天色如墨,顾城越已经看见了海平面上出现了飓风的形状。
    向帆,请原谅我的失约,但我已经没有余生,与你共度。
    人鱼举起匕首,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巨大的漩涡突然逆转!海鬼们发出凄凉的哭声,濮阳涵和顾城越突然觉得身上一轻,那种沉重的感觉一扫而光,立刻上前将于向帆拖上堤坝。
    风螺的号声骤然停止,海上的阴云也开始渐渐变淡。
    那朵海浪渐渐低了下去,人鱼公主的身体竟然开始一点点消融,化为泡沫。顾城越奋力上前抢救,却只拿回那件空荡荡的礼服裙。
    人鱼是没有灵魂的,他们不会投胎转世,一旦死亡,就化为海上的泡沫,消失在天地之中。
    濮阳涵在包厢里坐下,静静等待演出开始。
    上次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于向帆活了下来,但整个堤坝毁损严重,不得不拆毁重修。
    挖掘地基的时候,挖出了大量的骸骨。据专家鉴定,这些骸骨都不是人类的骨骼。濮阳家动用关系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为安葬这些鲛人的遗骸,顾城越不眠不休地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
    虽然城市保住了,也没有一个人伤亡,但那个会腼腆微笑,会送给心爱的姑娘蓝色玫瑰花的小提琴手,不会回来了。
    濮阳涵回家问过濮阳澈。濮阳澈叹了口气说道,鲛人一族深居深海,有翻江倒海之能,却不服从天界管束,命中该有灭族之劫;而当年兴建填海造陆的市长,正是于向帆的父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将整个鲛人族活埋,换得一方兴盛,其心为公,故保全了性命;但他唯一的儿子竟然爱上鲛女,命中注定他们于家在这一辈断子绝孙。
    濮阳涵记得,那个老人听完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之后,一夜之间,就匆匆老去。
    表演开始了。
    于向帆一开始演奏,全场就立刻静了下来。
    那提琴的旋律在剧场中回荡,似乎能听到海风呼啸,排山倒海的波涛,以倾覆之势撞击陡崖,碎裂在空中。
    所有人都认为是舞台的效果,但濮阳涵却知道不是。
    因为在那把提琴的后面,有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正看着于向帆,笑容温柔而悲伤。
    那不是魂魄,海灵的魂魄早就化为泡沫在海上散去。顾城越事后潜下深海打捞多次,还是一无所获。
    那是她残留在人间的一缕执念。她的歌声,以另一种形式在人间继续存在。
    顾城越找不到她的尸体,便用人鱼的头发为他做成琴弦。每次演奏,都仿佛听到大海低低的共鸣。
    于向帆曾对他说,这一生,不会再娶。
    顾城越穿着正装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尽管鲛人的魂魄早已散去,任何仪式都是徒劳,但他仍固执地为海灵进行最后的仪式。
    你的族人,都已安息。从此之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深爱的人身边。
    顾城越握紧了手中那颗赤色的珍珠。这是他下海打捞的时候发现的。鲛人泣泪成珠,这赤色的珍珠,究竟是泣泪成血,还是心血如泪。
    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了海灵的声音在说:谢谢。
    商无期将赤色珍珠在手中端详许久,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东西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看。”
    他将珍珠托在掌心,念动口诀,那颗珠子渐渐放出光华,上升在空中凝滞不动,赤红的表面上慢慢凹陷,出现如同字迹一般的图案。
    这是……文字?
    商无期摸了摸下巴,颇有兴味地说,“看来是非常古老的文字,能认得这种文字的恐怕早就不活在这个世上了。听说你最近和濮阳公子关系颇好,不如求他让你去濮阳家的书库里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来……啊,对了,如果他真让你进去了,顺便帮我借几本古董图鉴出来。”
    黑心奸商,雁过拔毛。
    顾城越将珠子夺在手中,能感受到里面强大的灵气流转不息。这种气息他从未见过,非正非邪,非阳非阴,混沌一团。
    但无论用什么方法,也无法打开禁制,释放里面的灵气。顾城越见商无期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把珠子往口袋里一丢,径自走了。
    没想到,这颗珠子当天晚上便丢了。
    那晚,顾城越正在研读师父留给他的古籍。这些古本都写得十分艰涩,且缺章少页,阅读起来非常艰难,但这是顾城越破解自身煞气的唯一线索。
    看了许久,加上连日奔波,顾城越也有些熬不住了,靠着床头渐渐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中,除了自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奇怪的是,在这里并不觉得恐慌。
    有人打着灯笼,缓缓向这里走来。开始只是一点微光,近了之后才渐渐看清,那只灯笼做成清雅的白莲花状,淡黄莲心,瓣尖肉粉,无不逼真。
    那灯却只能照亮不过三寸之地,隐约见到那人的脸。清秀轮廓并无倾城之色,但那双秋水眼眸,竟清澈到了令人惊心动魄。顾城越连忙移开目光,灯光上下寻觅,终于看到亮处放着一只黑檀木镶金边的匣子,那人伸手打开,里面竟然是那颗赤色珍珠。
    那人就要伸手去拿,突然目光落在了顾城越身上,顿了一顿。
    顾城越立刻紧张起来,想要用起法力抵抗,却发现自己一点真力都用不上来。那人缓步上前,轻抚顾城越的头顶,念到:相本心生,如是我闻,去。
    顾城越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而桌上盛放赤色珍珠的匣子大开,里面已空无一物。
    丢了一颗珠子,顾城越并不十分介意。毕竟是用途不明的东西,得了也不一定是福是祸。
    但那个梦中的白衣青年,却没来由地让顾城越极为介意。他大大方方进来,坦坦荡荡取走珠子,甚至丝毫没有出手伤他之意。他的法力远在顾城越之上不知几许,照理说,应该长顾城越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岁了,可一见到他,不知为何,顾城越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朵莲花……
    白莲花,冥河为渡,往返三生。花心如焰,灭者,入万丈深潭;明者,得去彼岸,尽弃前缘。
    持白莲花者,可于阴阳两界来去自如。他是什么人,为什么需要那颗赤色珍珠?
    顾城越想了许久,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思绪却开始慢慢不受控制起来,那个叫做方涧流的凡人,现在应该十六岁了吧。满丁之后阳气始盛,魂魄稍稳,现在应该看不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而顾城越却不知道,此时的方涧流正在宿舍里和李初阳看着不干净的东西。
    “哎,小初阳你藏了什么东西,赶快拿出来!”方涧流见李初阳躲躲闪闪地不知道藏起什么,立刻跳起来就要去抢。
    “没啥,那是我家里的几本旧书,没啥好看。”李初阳揉揉眼睛,最近总是有些精神不振,也许是书看太多了,换个方式调节一下心情吧。“嘿嘿,方涧流,你看这是什么?”
    方涧流看着那几张光盘,“这回又是什么?我告诉你,除了空空,别人我一概看不上眼。”
    脑门上立刻就挨了一个爆栗。李初阳把光盘塞进电脑里,“就你那点出息……片不在多,够爽就行。挪一边儿去。”
    方涧流立刻巴住李初阳左右摇晃讨好,“小初阳,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几张借我看下呗?这样,我带你去那个动漫社团,里面好多美女姐姐。”
    看着方涧流巴眨着闪闪发光的大眼,李初阳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的女生就喜欢他这种类型,走在路上都有漂亮学姐硬要拉他去动漫社。
    “好,成交。”
    月黑风高夜,撸管叫床天。作为十六岁的大好青年方涧流和李初阳正在宿舍里不亦乐乎地看着小黄片,他们两人都没有发觉,有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藏在暗处,悄悄露出半张俏脸。
    “本报讯,今日凌晨,在xx海滨捞起一具溺水而亡的男性尸体。经调查确认,死者为著名小提琴家于向帆。于向帆,男,27岁,于20xx年从意大利xx学校毕业,回到中国……”
    顾城越喝了一口浓黑的咖啡,低低叹了口气。
    还是没能救他。大概这就是天命。
    那天自己送了他一对玉双珏作为新婚贺礼,其实也隐隐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对双珏原本是在一对合葬棺中起出来的,只要一方带着一只,另一方的玉珏便能有所感,不论死生。
    其中给海灵的一枚,顾城越已经将它埋在了海底,另一枚留给于向帆,本意是聊作慰藉,也许正因为玉珏所感,才让于向帆终于舍弃生命,去与她相会。
    顾城越看了一眼屏幕上于向帆的尸体,已经泡得肿胀不成人形,但还保持着抱着什么东西的姿势。据现场报道,在沙滩上发现了一只空的小提琴盒。
    他抱着爱妻的头发做成琴弦的小提琴,跳进了大海。
    在海洋的深处,永眠着鲛人一族。也许他的灵魂真能找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在月光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她演奏百死不悔的爱情。
    从怀里捻出一沓纸钱,指尖真火烧尽。顾城越虽是入殓师,却极少携带香烛纸钱等物。但他带在身边的,都是连鬼差也认的真金白银。
    钱财这等身外物,也许他们,也用不着吧。
    顾城越看着纸钱烧尽,双手合十,轻击三下。一丝念力开路,小鬼便不敢动这钱财。
    海灵,向帆,一路走好。
    第11章 十一窃魂
    正午的太阳晒得方涧流脑袋发晕。接过学姐递过来的便当和奶茶,方涧流终于败下阵来,缩到一边的树下去乘凉。
    看着一边笑得花枝乱颤的美女学姐们,方涧流此时的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咆哮。
    这动漫社是闹哪样!让小爷我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衬衣牛仔裤抱个小鸡公仔也就算了,那个深蓝色连帽衫男又是闹哪样!
    为毛小爷要和那个不知来路的男生抱在一起拍照啊!到底有神马好尖叫的啊!
    呜呜呜小初阳你快来救我啊……
    方涧流郁闷地拆开便当,顺手拿了一本旧杂志摊开准备当垫子,突然发现摊开的那一页上的照片为什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那个死人脸的入殓师,顾城越嘛!
    方涧流差点没把卫生筷掰断。那张大幅彩页上面顾城越身穿西装潇洒挺拔,正搂着一位纤细小巧的女子共舞。方涧流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前一阵子媒体大肆报道说死于意外的海灵么。
    果然是个丧门星啊丧门星,走到哪里哪里就死人。
    得知海灵的死讯的时候,方涧流还难过了好一阵子,毕竟是自己喜欢的歌星。但一听说顾城越也涉入其中,方涧流却有种安下了心的感觉。不知为何,那个人总给人一种,能让逝者安然离去的感觉。
    尽管如此,方涧流还是哼哼了两声,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满。
    “哎,我说小初阳……”方涧流正想和李初阳吐槽,一看边上空空的,才想起来李初阳已经一周都没来学校,据称是病假。
    但这件事,方涧流心里一直纳闷的很:李初阳这种血气方刚体壮如牛的16岁大好青年,会生了什么病以至于一周都没来学校?这家伙一天没和自己电话里说黄段子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次请了病假在家居然安安静静,一天都没来骚扰过方涧流。请假的前一天看上去也很正常,完全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没有小初阳在边上八卦吐槽的时光,还真是有点难熬啊……
    方涧流丢掉便当盒,心想小爷我今天就发扬一下风格,去小初阳家里探望探望他好了。
    李初阳这假请得很突然,几乎什么都没带走,连笔记本电脑都留在了宿舍里。这也是令方涧流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李初阳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他那移动硬盘里150g的小片儿不可能不看。难道这次真是生了急病?更奇怪的是怎么打他的电话都没有人接,他家里人似乎还丝毫不知道这件事。
    方涧流虽然嘴上整天嫌弃李初阳,但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摆在那儿,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第二天他便买了不少李初阳平时喜欢吃的水果和点心,搭上了前往城里的公交车。
    李初阳的家方涧流曾经去过几次,但不知为什么今天似乎特别不顺,一路上不是堵车就是故障,竟然一直折腾到黄昏才到。
    李初阳家住的是很普通的小区,有些年头了。那个年代的房子都不是很高,最高也就五六层。方涧流轻车熟路地走到老式防盗门前摁下通话按钮。
    通话音嘟嘟地响了一阵子,方涧流听到有人接起话筒的声音,刚想叫李初阳的名字,铁门竟然咔哒一声开了。
    方涧流不禁一愣。
    李初阳家人都住在另外一个县市。这房子本是他爷爷的旧屋,自从他老人家过世之后,李初阳就经常来打扫打扫,有时也会住一阵子。因为离学校近些,所以他家人也不反对。照理说,这房子里除了李初阳不会有别人,但连问都问一句完全不像他的风格嘛!
    方涧流心里虽有些疑惑,还是敲响了李初阳家的房门。
    “小初阳,我是方涧流!我过来看你啦,开门开门。”这旧房子连个门铃都没装,只能用敲的。但房间里的隔音却做得非常之好,如果不大力拍打,里面的人就听不见。
    但没想到,这扇门居然应声而开。方涧流往里一看,差点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还是李初阳的家么……
    在印象中,这旧屋面积不超过100平米,里面的装修虽然整洁但和精致、豪华什么的丝毫扯不上关系。而方涧流眼前的是一间宽阔气派的门厅,古玩架上琳琅满目,全套的明清红木桌椅差点闪瞎了狗眼。中堂上还挂着一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水墨山水,方涧流自是看不懂那龙飞凤舞的落款,但光看上面十几个红印章就知道价格绝对不菲。
    这……难道不出几天,小初阳就发达了……?
    “小初阳,小初阳?”门厅一侧竖着一道锦画屏风,方涧流也不知是否应该过去,只好叫李初阳的名字。
    “公子请稍候,待妾身更衣出来迎接。”一个柔柔的声音夹着银铃般的笑,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一个窈窕身影。方涧流脚下一软,这下彻底跌坐在了刺绣软红毯上。
    从屏风后走出的姑娘,头挽双髻,明眸皓齿,薄如蝉翼的衣衫下莹白皮肤隐约可见,抹胸也裹不住她丰满的胸部。方涧流虽然看了不少李初阳的小黄片,穿着暴露的真人美女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下意识地抹了抹鼻子――还好,没流出鼻血来。
    一见方涧流坐在地上的狼狈样子,她忍不住掩袖而笑:“公子为何有椅子不坐,偏要坐在地上?李郎还未穿戴整齐,妾身先进去为他更衣。公子请在前厅小坐,顺便用些茶水瓜果。”
    方涧流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穿越了:妾身?李郎?更更更更……更衣?
    就算这是穿越小初阳你的命也太好了点吧!穿越到哪个有美貌妃子的皇帝身上了么!
    方涧流扶着椅子坐下,几秒钟前还空着的茶几上竟然已经有了一个装满各色水果的雕花漆木盘,还有一杯热气袅袅的清茶。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茶叶,方涧流才喝了一口,便觉得燥热全消,神清气爽,回味尤甘。那盘子里的水果也是新鲜无比,且不拘时令,个个异常水灵。方涧流没忍住捡了一个水蜜桃来啃,那绵甜丰美的口感令他几乎停不了嘴。
    就在这时,就听到屏风被推开,那姑娘笑吟吟地过来拉了他就走:
    “公子请进,李郎等你好久了。”
    方涧流本想说几句酸葡萄的话,看到李初阳的时候这些话都咽进了肚子。
    李初阳躺在繁复精致的雕花大床上,床帏被帐无一不新无一不巧。但李初阳见到方涧流来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张了张嘴唇却说不出话,面色青白,居然一副重症不治的样子。
    “小初阳,你怎么……”方涧流正想上前问他怎么会病成这样,却被李初阳微微一个眼神制止。
    这发小两人从小狼狈为奸坏事干尽,方涧流从李初阳一根头发上都能看出他在想什么。见李初阳的眼神瞟向她,方涧流心里顿时一竦:
    这姑娘……难道……不是人?
    她倒了茶水捧给方涧流,便去抱着李初阳的脖子,也不顾及方涧流在场,就在李初阳脸上亲了一下,“李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妾身这就为你们去准备酒菜瓜果,很快就回。”
    一阵凉意顺着方涧流的脊背往上爬。那姑娘侧坐在床上,露出了裙下遮着的一双,裹在鸳鸯戏水粉缎绣鞋里的,三寸金莲。
    于此同时,顾城越家中,正有贵客光临。
    在开门的时候,只消一眼,顾城越便在心里暗暗一惊:这位贵客,若是在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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