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数量,一边扩大规模。但地形所限,再难增设房屋,出于无奈,只能一再提高入院门槛。
    因而,能留在棋院中的,除非豪富,便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以濮阳的家世,想要入住棋院自然不在话下。但令濮阳涵无比郁闷的是:顾城越为什么要带着方涧流一起来?
    顾城越和方涧流正坐在后排的车座上,一人插着一边耳机用ipad不知在看什么。方涧流看得聚精会神,顾城越还是一副面瘫表情,时不时放空眼神,但一直没把耳机拿下来过。
    濮阳涵狠狠捏了楚枫明几把。直到它委屈地舔着尾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濮阳涵的心情才稍有起色。
    濮阳涵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市区慢慢进入了山路。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嗅到山间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葳蕤芳菲,虎豹虫鱼,那种野性的强劲生命力和城市中被人豢养的生灵截然不同,令他身上山鬼的血液兴奋不已。
    幽苒棋院自建成至今,却从未拓宽过这条崎岖山道。山中运送物资不便,且棋院如此兴盛,稍有头脑的人都懂得抓住商机,修建公路,沿途发展商业。不知为何,不仅山路没有拓宽,棋院周围的群山也完全没有被开发的迹象。
    棋院所处山中,就像一座孤城。
    不过,也可能是有意为之。就像濮阳家的主宅,为取幽静淡泊之意,专门选在远离尘世喧嚣之地。
    但那怪症,又怎么解释。
    所谓瘫痪其实各有不同。一种是生理瘫痪,从医学上而言,就是神经坏死导致失去知觉。而另一种,则是灵魂缺失。
    人类的灵魂一般在七岁之后就和肉体相溶,所以才有七岁之前的小孩魂魄不稳,容易受惊或能见鬼的说法。相溶之后,灵魂便依着肉体的形状生长。先天残疾的,灵魂也相应残缺;如果后天失去身体的某个部分,但灵魂并未一并分离,便会产生所谓的“幻肢”现象。有些灵力稍强的人,甚至对分离的肉体还有知觉。
    假使灵魂缺失了一部分,那么即使肉体完好,这部分肉体也相当于“死去”。如果不及时切除,就好比活人身上长着一块腐肉,迟早会牵连身体的其他部分也开始溃烂。
    可是这样的情况极为罕见。要知道割裂灵魂的痛楚远胜于肉体上的伤害,何况十指连心,必然痛不欲生。若真是妖邪作祟,也该是吞食魂魄,为何单独要两根手指?
    一切,等到了棋院便知。
    茶室之中,明前龙井的清香与金桂馥郁氤氲正浓。只有莲花水漏的滴答声,激起茶杯中浅浅涟漪。
    “并非我不信任白医生。而是此事关乎我十几个弟子的职业生涯,鄙人不得不问一句,白医生可有几成把握?”坐在东首的老者不过五十,须发皆白,双目精光四射。此时他却面带愁容,向坐在下方的青年做了一揖。
    青年推了推细框眼镜,看着杯中茶叶沉沉浮浮,带起一抹浅笑,“陈先生延请众多名医都束手无策,何不让我试试?”
    “可是……”老者面露难色。这青年自称姓白,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虽然有些名气,来路却神秘的很。一不在医疗诊所供职,二连行医资格都拿不出来,若不是有名医私下推荐,陈先生几乎就要把他当成骗子轰出门去。
    “赛事将近,陈先生众多爱徒纷纷患上怪症,右手二指毫无知觉。据我所知,有些人已经出现腐败的征兆,再拖下去,若不切除,便有性命之虞。”白医生轻轻拈起落在肩上的桂花,看了那老者一眼,“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陈先生,棋盘便如战场,当机立断,方可决胜千里。”
    这医生不过一文弱青年,那一眼中,老者仿佛看到两军对垒阵边,山雨欲来。山岚吹过,满园金桂沙沙作响,如急雨骤下的仿佛不是繁花,而是万千人头点地,血染疆场,尸横遍野。
    一将功成,万骨成灰。
    回过神来之时,老者才惊觉自己竟然汗透重衣。
    “那……就有劳白医生了。”老者气息稍定,“至于……”
    “至于诊费,您不必费心。”白医生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展开针袋,“不如让我先为您诊治,您就知道我是否骗子。”
    针袋中一百零八根银针,甚至比发丝还要细。在暮光之下,染上一片殷红。
    顾城越一行人到达的时候,正是晨光熹微,大多数人还未起身,棋院主人却早就在门口相迎。
    “欢迎欢迎。”棋院主人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人称石院主。见到濮阳涵便上前来逐个握手,亲自领着他们入内,“涵少爷今日怎么有雅兴前来?是想找哪位国手对弈一局?”
    濮阳涵和顾城越略略交换一个眼色:石院主是真不知道怪病的事,还是故意装傻?濮阳涵咳咳两声故意不作回答,只是装作欣赏四周风景。棋院周围未设围墙,完全融入自然山川,横梁大柱并不做过多修饰,反倒显得雄浑大气,朴拙天成。看多了精致的花园楼阁,濮阳涵登时有种畅快旷达的愉悦之情。
    濮阳涵不说话,石院主也不好再问,只得把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顾城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上前半步将方涧流挡在身后,石院主欲张的嘴便又合上了。
    方涧流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他:你不是第一个在菜刀眼下阵亡的……
    与人说话不成,石院主只好对狗下手。“涵少爷,这狗……按照棋院的规矩,宠物是不能带进来的,要是不小心伤到了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只大犬突然纵身而起就向石院主扑去。石院主立刻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挥着手大喊,“走开!走开!救命!”
    这时楚枫明却摇着尾巴跑到濮阳涵身边,口中衔着一只还在振翅的蝴蝶。
    濮阳涵摸摸它的头,将那只蝴蝶放在掌心。蝴蝶透明翅膀对着阳光折射出美丽的色泽,开合数次后,轻盈飞走,竟是一点损伤也无。
    “很漂亮。谢谢。”濮阳涵挠了挠楚枫明的脖子,那只大犬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没有事先知会一声真不好意思。不过我家楚枫明是很听话的,也不会伤人。您看……是不是通融一下?”濮阳涵故作无辜状对吓得脸色青白的石院主求情,对方纵然再生气也只能陪着笑道,“既然是涵少爷的狗,那就……”
    这样的人,想来是没有做恶事的胆子。
    濮阳涵一路上不爽的心情得到了纾解,正准备牵着楚枫明离开,拉了拉手中的牵绳,却发现楚枫明纹丝不动,微微俯□,做出一个警觉的姿势。
    濮阳涵心中一动,顺势看去,只见一队人正沿着对面的走道缓缓前行。这些人着装统一,且前后顺序丝毫不乱,必然出自同一门下。
    “那几位都是陈派的高足。涵少爷如果有意和他们切磋,和石某人说一声就行。”石院主立刻殷勤迎上。
    陈派……果然能从这些人身上觉察到身经百战的杀伐之气。
    国手和名将往往有相似的气息。棋盘之上,瞬息万变,落子无悔,和战场有异曲同工之理。杀孽一重,必有心魔。故心术不正之人,心志不坚之人,于黑白棋道,皆难成大器,若执迷不悟,甚至走火入魔。
    可惜濮阳涵对棋道并无钻研,心中暗想若是爹在这里就好了。
    陈派一行人走到厅前,却不进去,在门口盘桓,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一会,便有另一行人,身着蓝白二色,在走道另一头渐渐出现。相比起陈派凝重沉稳的气氛,显然这一派的门人要随意自然得多,远远就能听到谈天说笑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陆派的人么。今天他们怎么在这里遇上了。”石院主在濮阳涵耳边小声解释。原来陈陆二派水火不容,陈派棋路刚猛稳健,攻守兼备;而陆派主轻灵洒脱,机巧多变。正如少林武当各有所长,却又相互牵制,但最近几年陈派发展迅速,似乎渐渐有迎头赶上之势。
    等到人走近了,顾城越和方涧流却同时呆在了原地:
    混在那一群蓝白之色当中的那张脸,不就是文曲星君么!
    文曲也发现了他们二人,并不慌乱,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那双笑眯眯的狐狸眼促狭地眨了一下,像是在说:别出声,等着看好戏。
    方涧流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听见陈派之中领头的弟子率先开口:
    “几位师兄早上好。我们已经在此恭候多时,等着向师兄们讨教。”
    陆派之中一人挤出人群,目光在陈派的人身上一扫,“听说诸位身体不适,今日看来是康复了?”
    陈派之中那领头的人微微一笑,卷起袖子,做了个执子的姿势,“岂止好了,简直是更胜从前。几天没下棋,手痒得紧,正想着找人切磋切磋。”后面的陈派弟子也纷纷点头,面有得意之色。
    陆派的几人一见,脸色微沉,“果真如此。真是可喜可贺。几位可是想现在就开局对弈?”
    “何必着急。白天是各派弟子相互练习,外来访客前来求教的时间。今晚天气甚好,我亲自拜访师兄,手谈一局如何?”话虽然说得客气,但那弟子面上却没有半点谦虚的意思。
    “好。自当奉陪到底。”
    濮阳涵站在一旁听完才觉得这两派间隙非同一般之深,又看顾城越眼中的神色似有变化,不知道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微微侧身过去问,“你……发现了什么?” 顾城越淡淡地看他一眼,神色已恢复如常。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若不说,再问也没有用。 濮阳涵不知为何心里略略有些梗,并非没看到顾城越和方涧流的表情,但是又能如何?他伸手摸了摸楚枫明柔软的皮毛,才觉得内心有些平静,转向石院主问道,“请问我们应前往何处下榻?” 石院主的脸立刻笑得像朵菊花般舒展,“看我,都糊涂了。说了半天竟然没带涵少爷去下榻的地方。这边请这边请……” 几人跟着石院主悄悄离去。方涧流却隐约觉得手腕上的菩提子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陈派的弟子,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游动而过,瞬间不见了踪迹。
    第26章 二十六险招
    一行人来到下榻的房间门前时,才发现顾城越不见了。濮阳涵瞪着方涧流,方涧流也只能看着刚才顾城越还站着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突然一下就……”
    其实方涧流心里已经猜到顾城越会去哪里。
    文曲出现在这个地方绝不寻常。顾城越现在大概已经在找他的麻烦,甚至大打出手都有可能。
    方涧流对濮阳涵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房间什么的,我来就好了。你也知道,顾小哥那个人从来都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万一在棋院里面和人起了什么冲突……”
    濮阳涵还没说什么,石院主的脸上先变了色。毕竟是濮阳家里的关系,也不好太得罪人。濮阳涵叹了口气,对方涧流说,“那就麻烦你了。”
    方涧流目送他牵着那只大犬离开,一个人把行李搬进了房间。这个总统套间外面一个标准间,里面是一张大床。嗯,濮阳家的少爷身娇肉贵,就让他一个人睡在里面好了。
    方涧流笑得眯了眼,嘴边显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
    要找到文曲星君并不难,何况他并未刻意掩藏自己身上仙灵之气。顾城越没走任何弯路就在之前见过的厅堂里找到了正在与人对弈的文曲。
    文曲和一名陈派弟子坐在桌前,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位弟子举着棋子的手指微微颤抖,竟是怎样也落不下去。
    文曲喝茶的样子极为闲适,不时环顾四周,却不是在看周围的人。
    这棋院可谓占尽风水,却不知为何,总能感觉到一丝不洁的气息。精通风水算学的文曲星君一时也被难住,心中不禁有些烦闷,拈着白子在棋盘侧面轻轻敲击起来。
    幽苒棋院已经颇有些年头,虽然翻新过几回,但此地灵气充沛,又深居山中,难免有些草木虫鱼成精。文曲身上纯粹的仙灵之气令它们垂涎无比,纷纷从栖息之处冒出头来,却慑于他眉心一点幽蓝神光不敢上前一步。
    这点星芒亘古不变,天地之威,岂是末等妖物能够肖想。
    听到他敲击棋子的声音,那几只冒出头来的小妖怪都吓得退避三舍了。
    文曲幽幽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么大的一只诱饵摆在这里,居然连一个有点道行的妖魔鬼怪都吸引不来么?莫不是没到凡间久了,如今神仙已经不吃香了?
    棋盘对面,那弟子已经汗如雨下,面色惨白如纸。其实他的棋力在凡人之中已属上乘,但天资所限,只怕已止步于此了。
    棋能通神者,几可上窥天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张子房,袁天罡的。
    文曲将手中白子拈起又放下,“以你的棋力,三步之内,必败无疑。这棋也没什么必要继续下下去了。”文曲略略欠身,就准备起身离席,“承让了。”
    “请留步。”
    手腕竟被攥住,文曲皱了皱眉。棋道崇雅,观棋尚且不语,棋士更不可随意碰触他人。此人竟连一局棋都输不起,如此心胸,难成大器。
    “此局尚未下完,先生离席而去,不敬在先。”那弟子此时竟与之前判若两人,语声朗朗,说话间落下一枚黑子。
    围观众人之中,先是有人低声惊叹,后来竟有鼓掌叫好之声。
    文曲往棋盘上看去,也不由惊了一惊。
    这一手堪称起死回生。原先被黑子已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这一落子,虽极凶险,但若让他走活,黑子便如蛰伏之盘龙欲起,胜负尚未可知。
    并不是没有人能下出这一步,但眼前之人,却万万不可能。
    文曲转回身来坐下,此人看上去与之前并无二致,眼神气势却大不相同。文曲从容落子,对方竟不假思索地接连几手,看似毫无章法,却让文曲星君第一次犹豫了起来。
    众人都尚未看出其中端倪,不敢作声。文曲心中却明白得很。黑子每一步都抢占先机,落在自己意欲占领的战略要地之上。虽然白子未至,这几枚黑子却如同神兵,已将白龙七寸牢牢钉死。
    好一个兵行险招!
    文曲眼中笑意更浓:不知是你这犯险的孤军,率先直搞黄龙;还是这深入敌阵的孤狼,先死于天罗地网。
    顾城越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却也摸不清这文曲星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从第一次遇到他开始,就摸不透他的想法。身为星君之一,他不可能与凡人有什么恩怨可言,上次有意为难,却也不像出于无聊开的玩笑。
    这次他混在陆派的弟子中,在这里装模作样地和人对弈,究竟意欲何为?
    顾城越并不懂棋,故没有上前近看。只看到不多时文曲便起身准备离席,却被对方拦住。
    就在此时,顾城越听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数万,甚至数十万,数百万活物,oo,浩浩荡荡,如同汹涌的潮水,从地下蔓延而上,经过地板,墙壁,天花板,最后消失在墙的某个角落。
    只是短短一瞬间,冷汗已经爬满了顾城越的全身。
    那东西行动极为迅速,就连顾城越都没有余裕感知出它的气息。那种感觉,阴寒入骨,就像……
    万人坑中数不尽的尸蛆。
    在古代,坑杀是最为残忍的处死方法。土对鬼魂而言是不可逾越的屏障,所以被活埋的人的魂魄,就连鬼差都收不走,只能被封在坑中,看着尸蛆一点一点蚕食自己的身体。尸蛆的阴气极重,时间长了,魂魄便会附着在蛆上,丧失意识,最后相互啃食,同类相残……
    传说中尸蛆若长出了人面,便可号召万鬼,就连冥主都要畏惧三分。
    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顾城越想要尝试着寻找那数量庞大的活物,无论怎么探寻,皆无踪影,好像凭空消失在空气之中一般。
    对了。顾城越心中忽然一亮――要说辨识生灵,拥有山鬼血统的濮阳涵岂非绝佳人选?
    顾城越烧了一张信符――濮阳涵来之前就交给他以作联络之用。只要焚烧信符,对方便有所感,循着信符的灵力就可找到方位所在。
    但直至这张信符完全烧成了灰,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最后一点火星猛然窜高之后,熄灭在顾城越的手心里。顾城越一见,当即神色一凛:
    手心中竟是一滩浓稠的血迹,犹带体温。
    方涧流躺在床上,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iphone。
    信号怎么突然没有了。奇怪。
    方涧流一跃而起,重启了又重启,还是没有半格信号,终于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在这山旮旯里面信号果然时常抽搐吧。顾小哥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眼看现在已经下午,都没一点消息。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方涧流决定这次就呆在原地,老老实实等着顾城越回来。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时间实在太难打发,一秒种都像一个钟头那么长。
    现在是大白天,而且棋院里不是也经常有访客么,和那么多人呆在一起,总归不会出事了……吧?
    方涧流从床上一跃而起,在抽屉里翻来找去,果然找到了棋院的地形示意图。看着图示,棋院的结构并不复杂,自己现在所处的是西侧的别院,通常留给短期留宿的访客暂住。从别院出去之后最近的棋室,是留给业余水平的访客和一些有闲暇的职业选手们对弈的地方。
    方涧流小时候也和祖父学过一些围棋,虽然疏于练习,却也能看懂个大概。
    而且棋室的位置就处在通往别院唯一的走道边上,如果顾小哥他们回来势必要从走道经过,到时候叫住他们就行。
    现在太阳还没下山。方涧流看了看表,心想,在天黑之前回来,应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但方涧流走出了门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找不着北。
    原先他想当然尔觉得前方应该就是正北,走着走着却出现了死路,于是便把地图掉了个个儿,才发现这张示意图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看,都差不多。
    棋院是按照中国传统的布局设计,三方四正极为对称。方涧流顿时后悔不迭为什么没有把iphone带在身上,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转圈圈。
    现在就算想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走啊。
    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方涧流心里有些发慌。先前的经历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要是在这种地方撞上一个什么,顾城越又不在身边……
    方涧流攥紧了地图,抱着赌一赌运气的想法,顺着眼前的走道跑了下去。
    “扑通――”
    脚下像是绊倒了什么东西,方涧流猝不及防,直直往前摔去。本以为这下必然要跌在地上,空中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牢牢扶住。
    “真是抱歉,让你摔倒了。”这双手的主人一脸歉意的笑。他看上去不超过四十岁,相貌虽然平凡,那温厚儒雅的笑容却让人心生好感。
    “我坐在这里,是不是吓到你了。”这中年大叔一身装束极为平凡,怎么看也不像陈派、陆派那些着装。方涧流在心里暗想,他应该也是访客……或者,是棋院里工作的人也不一定。
    “没事没事。”方涧流看了看他先前坐着的地方,虽说隐蔽,却也不至于完全发现不了。不过这个人似乎有一种奇妙的,能够融合进周围环境的感觉,似乎只要他静坐在水边,便会有水鸟安心停在他的肩上。
    “我看来是迷路了。请问……你知道怎么回到别院吗?”暮色将至,方涧流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只想着赶紧回去要紧。
    “西侧的别院?”那人有些惊奇,“这里是棋院最北边,存放棋谱书籍的地方。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方涧流在心里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下。路痴到这个份上,可以去死一死了。
    对方好像看出了方涧流的窘迫,对他温和笑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带你到西侧的别院好了。说来我也很久没有去那里下过棋。”
    听他这么说,似乎已经在棋院里呆了很久的样子――而且,这口气,不像是普通的工作人员。
    “先生怎么称呼?”此人始终保持方涧流面前半步的距离,不徐不疾,令人既不觉得逼仄,又不感到疏远。
    “我姓沈。沈君彬。”
    第27章 甜蜜番外一日常生活之买房记
    其实,在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方涧流的人生最大的梦想就剩下了一个,包养自家生活九级残的顾城越顾大入殓师。
    他深深的觉得以这位主儿的生活能力,想来必然是要被自己包养的――看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是平常生活时候不挑吃不挑住不知钱财为何物的,就知道一定被无良奸商商无期虐待的够呛。
    正常人生活之一~买房记
    “小越越,我们是不是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
    方涧流盘着腿坐在顾城越的小公寓里面,叼着一枚抹茶味的饼干条,嘟嘟囔囔。
    “什么是正常人的生活?”
    方涧流彻底败了,他看着顾城越用墨黑的眼眸无辜辜的卖萌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方涧流觉得自己从上辈子的怀纯开始就没有赢过果然是有原因的――色令智昏啊!!
    “所谓……正常人的生活,大概就是和喜欢的人租个房子住在一起,去接送喜欢的人上下班啦,和喜欢的人一起买菜做饭啦,和喜欢的人逛街啊,说话聊天等等……”方涧流停顿一下,脑子里不自觉的飘过前世的某些不该浮现的场景,立马喝了一口水说,“……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顾城越非常淡定的点了头,“那很简单,怎么开始?”
    方涧流从怀里摸出钱包和之前调查过的一系列正在对外出租的房子的地址,“首先,我们先从商无期这个奸商的房子里搬出去,租个新的房子。这里,是我调查的房子,小越越,你看我们要住多大的房子比较合适呢?”
    顾城越有如一只乖顺的黑色杜宾大犬,把头凑了过来看了看,然后说,“随便。”
    方涧流心里呸呸两声心想,什么叫做随便啊!还好我之前充分做了调查,不然等顾城越这个生活能力九级残来,那还租什么房子啊!
    “这个房子户型还不错,地点也不错,房租倒也不贵……”方涧流如行云流水往下说,才发现顾城越深深的盯着自己。
    “小……小哥?”
    坏了,只有自己无限紧张才会脱口而出叫他小哥。
    顾城越墨黑流转的眸子转过来,非常严肃的说,“我养得起你。”
    神马?养得起?!
    方涧流把最后几个饼干条吞下肚子,说,“哪怕……我说要住别墅?”
    这下没辙了吧,总算要让我来包养你了吧!
    方涧流哼哼两声心想,别墅之类的,看顾小哥这么个穷困潦倒样,应该是搞不定的。
    “很贵?”
    “租来很贵,买的话更贵。”
    顾城越想了想,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涧流,“商无期和我说,用这张卡里的钱足够买最好的房子了。”
    方涧流看着这卡上闪瞎了自家狗眼的金色,吞了一口口水问,“这卡,到底有多少钱?”
    “不知道。卡密是你的生日。”顾城越把卡放进涧流的口袋,顺势拉过他的手,“走吧,去看别墅。”
    方涧流在某家银行的经理那里查询得知,这张卡所有者是顶级,卡里的数额――差点没把只有小康的方涧流吓死。
    小数点前八位数啊!!还不是小八位数!
    要是可行的话,方涧流都想上豆瓣发个咆哮体帖子,劳资第一次见到八位数钱的银行卡啊!!!
    最重要的是,旁边陪同而来的入殓师大人还一副看天花板的表情非常淡定,完全不解方涧流的激动,又丢出一句话,“这样的卡我还有几张,在你的床头柜里。”
    “你……”
    “挑好房子了吗?”
    “小越越,真的打算让我买别墅吗?!”方涧流浑身脱力的坐在客户室里一脸无所谓的男人,在查了卡里有多少钱之后这位主丝毫没有惊讶,问了银行经理最好的别墅在哪里买之后就出门右转打车来了!!
    顾城越微微一笑,点头。
    他平时笑的很少,方涧流被他一笑差点迷了心智,长着这一张俊脸笑起来真是要不得啊!
    等他回过神来,顾城越已经签好合同刷完了卡,“今天就能住了。”
    方涧流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也就是说……我……被小越越包养了吗?”
    顾城越似乎非常满意这个说法,唇角微微弯起,伸手揉了揉方涧流的头,就像抚摸家里的猫儿似的,点了点头。
    方涧流仰天长叹,本来计算好的租房子包养顾小哥,为什么最后会变成……顾小哥买了全套家具加别墅来包养自己呢?
    搬家很是花了一些时间,把箱子拆开,摆放东西,更是辛苦得要命。方涧流忙得上蹿下跳,顾城越几次想要出手帮忙都被赶走:
    “你!给我一边儿凉快呆着去!”
    看到顾城越欲言又止的样子,纯黑的眼睛里竟然有种神情叫做委屈。方涧流连声叹气,从包里摸出ipad输入密码,打开那个名为“□养成”的游戏塞给他,“拿去拿去,别来烦我。收拾好了晚上就有饭吃了。”
    顾城越心满意足地接过ipad,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名犬,无声地窝在沙发上抱着ipad戳戳点点,方涧流很快就听到了游戏主角的声音:
    “主人~~小流好想你~~”
    头爆青筋。
    当初就不应该教会他玩ipad啊口胡!!
    自从顾大入殓师知道自己的积蓄已经足够吃上几辈子并且世界上还存在一种名为“理财”的服务之后,就非常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不出去工作。不工作的结果就是经常无聊,无聊的结果就是,方涧流沦为他打发时间的玩具。
    “小流,我饿了。”送上食物。
    “小流,我想你了。”过去抚摸之,亲亲之,顺毛之。
    “小流……”请自行想象……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之后,方涧流终于不堪忍受,献上自己的ipad充作替死鬼,并教会了顾城越下载app。刚开始确实挺有效,顾城越的注意力立刻被ipad吸引过去,方涧流轻松了好几天。但好景不长,直到某天方涧流出于好奇点开了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应用,浑身的毛差点都被炸飞:
    一进入游戏页面,就有一个穿着桃心围裙的正太在向他鞠躬,“亲爱的主人,您回来了。”
    好你个顾城越!竟然背着我开始玩养成游戏!还把养成对象起名叫“方小流”,劳资和你没完!
    爆发了的方涧流立刻给ipad设了密码,一个月内禁止顾小哥染指。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方涧流自己心里也清楚,但一看到长得和自己还有点像的那个□装桃心正太,方涧流心里就有种无名火。顾城越尼玛的什么意思?是想要劳资也穿成那副德行么……做他的大梦!
    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玩游戏的顾城越,阳光从大落地窗里漏下来洒了他一身。顾城越是那种不管穿什么都会好看的男人,当他穿着一件普通t恤,咬着指节露出略微困惑的表情时,有种他妈的性感。
    这个别墅,说起来,不论选址还是格局,都完全符合自己的喜好。办房产证的时候,对方问户主是谁,顾城越居然问了一句:“户主是什么意思?”
    “户主是谁,这房子就是谁的。”
    “包括房子里面的东西吗?”
    “当然了,房子包括内部设施等等,都是户主的。”
    顾城越看了方涧流一眼,点点头说道,“嗯,那就写我的名字吧。”
    家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也不例外。
    第28章 二十七蛊祸
    沈君彬看上去并不像个健谈的人,一路走来,却和方涧流说了不少棋院的掌故趣事,听得方涧流哈哈大笑,而他本人只是略微弯起嘴角的弧度。
    “想不到棋院里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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