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还在世时,蔺家被卷入一起冤案,满门抄斩。」
    「蔺何冤狱?」怀秋震惊,他想起来了!
    谢丹点点头:「先帝生性多疑,蔺家虽是三朝元老重臣,先帝却任沪安卫和御亲卫这些恶党污蔑蔺相爷和何尚书。当时,两家被杀的人血染京城,六月飞雪。」
    元麦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而伊重人还是淡淡的,好像于己无关,只道:「蔺家早已消亡,我之所以恢复本姓,也不过是懒得再换名字。十多年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再记得蔺家。大隐于市,我们这回要到玉城关去。」
    「玉城关?!」众人皆惊,最惊讶的当属元麦。
    伊重人点点头:「玉城关是越王镇守的要地,不会有御亲卫和沪安卫的人马,也不会有天神教教众,最安全不过。若越王败了,咱们再撤回来就是。」
    「父王不会败的!」元麦的眼睛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伊重人看过去:「那就借世子吉言。不过世子,你现在还只能是元麦,哪怕到了王城关,你也要隐姓埋名。你和你弟弟都是你父王的软肋,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在哪里。」
    元麦重重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去找父王的!」说这话时,他忍着眼泪。毕竟是还不到十一岁的孩子,能忍着不见父亲已属不易。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到了玉城关之后我会亲自传授你武功。要想不拖你父王的后腿,你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
    「大人的大恩大德,云开铭记于心,一生不敢忘。」元麦,越王世子霍云开直接跪下给伊重人磕了三个头。
    伊重人没有躲,他弯身扶起霍云开,道:「对我而言,蔺家大仇已报,世子殿下以后就直称我为蔺叔吧。不过我对世子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蔺叔请讲。」
    伊重人从一位大婶的手上抱过一个瘦巴巴的孩子,他拉起孩子的左手,掀开他的袖子,孩子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霍云开对这道疤痕并不陌生,眼里浮现某种愧疚。
    「世子应该已经知道了。佳宝是我调换你弟弟的孩子,他为你弟弟承受了失血之苦,只怕今后的身子也会受影响。我要世子答应我,不管何时,护佳宝周全。」
    「佳宝也是我的弟弟,我会像疼豆子一样疼他。」
    「豆子?」
    霍云开早熟的脸上多了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笑容:「就是元豆。我叫他豆子,佳宝是包子。」
    「豆子,包子……」伊重人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挺像一对兄弟。」
    「豆子和包子都是我的弟弟。」霍云开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看着霍云开神似霍峰的双眼,伊重人把孩子交给大婶,神色陡然间坚定:「给大家一天的准备时间,今晚子时动身。」
    没有人再问多余的问题,所有人该回家的回家,该收拾的收拾。元德没有动,伊重人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让怀秋把霍云开带走。
    「大人。」
    「老哥哥。」伊重人显然不想再听到对方这么喊他。
    元德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感激。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谁安插在宫里的钉子,没想到……」深吸口气,他沉声道:「最近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这些老骨头该出山了。」
    伊重人握住了元德的手:「老哥哥,你要想清楚。」
    元德拍拍伊重人的手,笑了笑:「老哥哥相信你的眼光。你选了越王来接掌这天下,老哥哥相信他不会是昏君。这几年,我感悟最深的,就是你曾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当皇上不再怜惜他的百姓,任虎狼当道,我们就应该择能者居之。’「若不是你,我们早就惨死在张忠和孙季禹的手上,不仅落不下任何的清名,甚至得不到皇上的一丝愧疚。我们的忠心、我们的大义,换来的只会是百姓更困苦的日子。老哥哥答应你,若越王也是个扶不起来的昏君,老哥哥会立刻抽身,绝不犹豫。」
    伊重人低笑了一声:「老哥哥想去就只管去吧。我能把老哥哥从张忠和孙季禹的手上弄出来,其他人又有何惧?」
    元德哈哈大笑:「老哥哥我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决定出山。」
    「去吧。」
    ※※※
    当天晚上,这个小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知去向。没有人会注愈这大山深处的这个小村庄,更没有人注意这些很少离开村子的村民。
    四月中,玉城关来了一户姓蔺的犬户人家,买下了玉城关最大的一处院落,这户人家光家眷就有四五十人。
    很多人都相当好奇,乱世之中怎么会有人家举家迁到玉城关?不过没多久他们就明自了――南楚国现在一片混乱,玉城关是越王的后防,却是最安全之地。
    很多人都猜测这蔺户人家是从京城迁移过来的,因为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京城口音。
    一开始,大家都对这蔺家非常的好奇,然而时间久了,渐渐的,大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战事上。
    伊重人夫踪了,或者说是死了。伊重人之死早已不是秘密,但对一些人来说。他们不能接受那个真正的伊重人死了。
    茹太后连着几个月在宫中大发雷霆,接着就是痛哭不已。
    而有一人,却始终认为伊重人还活着。因为伊重人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看完刚收到的密信,霍峰的脸色阴霾,但也透着几分沉重。伊重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他好像真的死了。
    ――「你是个懦夫。」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今天好像也是十五,不知今晚的月亮是否会和那天晚上的一样圆?」
    ――「王爷,一路走好。」
    霍峰的双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那个心机深沉无比的人怎么可能会死!他一定是躲起来了!那个人自始至终要的就不是权势,而是把这天下搅成一滩浑水,就连自己,都很可能是那人的一颗棋子。
    霍峰一点都不了解伊重人,可是随着吉弟在京城对伊重人过往的种种调查,随着霍峰抽丝剥茧的思索,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伊重人啊伊重人,不要叫本王找到你……你欠本王,太多解释!
    「王爷,有人在外求见。」
    霍峰迅速收起心思。他前日刚刚打败昆国的援军,现在昆国的援军又龟缩到城中了,他也命令大军原地休息,寻思对策。
    「是谁?」
    「他们不肯说,只说要当面见到王爷。」
    霍峰的眉峰紧了紧。他现在皱眉的次数频繁,眉心都多了三条褶子。
    「让他们进来吧。」
    烧了吉弟的密信,霍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已是沉稳的越王。
    门帘掀开,就见老老少少从外进来,约有十几位。一看到为首的那名老者,霍峰腾地站了起来,浑身剧震。
    老者朝霍峰施施然行礼,开口:「草民章德元,携子章怀秋,前来投奔王爷。」
    「草民谢丹,携子谢明,前来投奔王爷。」
    「草民宗林祥,前来投奔王爷。」
    「草民……」
    别说是霍峰,就连在外面驻守的兵士们,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都呆愣住了。章德元?那那那,那不是死于奸佞伊重人手下的前丞相大人吗!
    霍峰只觉得脑袋里轰地炸开,一双眼浮现脑海。
    「王爷,一路走好。」
    第十四章
    收到王爷亲自写的密信,饶是一向冷静的阮刑天都半天缓不过劲来。
    章德元、谢丹、宗林祥等这些被恶党迫害而死的朝廷重臣们竟然都还活着!阮刑天的嗓子发干,他一手不稳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
    心跳得厉害,阮刑天在震惊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子王爷可谓是如虎添翼了!且不说这些大人们各自的能力,单就他们在外的名望,也足以凝聚南楚国的民心。王爷现在最缺的不是兵马,而是有能力的辅佐之人,而是民心!
    现在,这两大问题随着这些人地到来迎刃而解。
    阮刑天把密信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忍不住哈哈大笑。
    天意!这就是天意!
    接着,阮刑天的眉心微蹙,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
    伊重人,竟然真的是一个……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些他们以为早已被恶党害死的大人们,竟然都是被伊重人暗中救下的。
    伊重人的手上不是没有元辜者的血,但他用那些元辜者的血换来这些重臣的命。善还是恶,都不能单一地用来形容伊重人。
    阮刑天吐了一口气。这么看来,伊重人救下王爷,怕也是早就开始安排了。再想到伊重人从头到尾对王爷都是一副冷嘲热讽、无比记仇的模样,不露半点救人的端倪,如此的心机连他都自叹弗如。
    王爷的信上虽然没有直言,但阮刑天也看出伊重人还活着。想到世子和小少爷都在伊重人的手上,之前有些担心的阮刑天彻底放下心来,王爷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夺取天下了。
    阮刑天不由得庆幸,庆幸伊重人是个「好人」,庆幸伊重人选择了王爷。
    皇上、张忠、孙季禹、司马宪都被伊重人除掉了,若这样他们都无法帮助王爷夺得天下,日后他们在那人面前就真是抬不起头来了。
    这一刻,阮刑天对伊重人的心态发生了完全的变化。
    伊重人,值得他敬重。
    ※※※
    不仅阮刑天收到了霍峰的密信,许面才和贺甲两位霍峰最信任的部下也收到了。
    那个他们深恶痛绝的奸佞竟然是……两人的反应也和阮刑天一样,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黄悍一直跟随在霍峰的身边作战,他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此消息的。连着好几天,黄悍都陷在「不能相信」和「无法相信」之中,要不是还有战事,他一定会浑浑噩噩的。
    相比四位属下的震撼、震惊,霍峰更多了几分他说不清的恼怒和失落。
    作为一名将领,他也许是合格的;但作为一名王爷,作为要夺取天下的王者,他的智谋、心机、胆识、眼光等却远远不够。
    如果伊重人不是……霍峰此刻再也说不出那几个难听的词了,或者说,当伊重人喂他吃下「天心丹」之后,他就再也说不出那些带有侮辱性的词了。如果伊重人不是身上有残,这天下,他绝对有一争的实力。
    不过霍峰同时也有了一份安心。
    ――伊重人,还活着。
    不过现在有那么多人在找他,霍峰听取章德元的建议,隐瞒了这一消息,也隐瞒了章德元他们的身份,还是用假名字。
    章德元和谢丹留在了霍峰的身边,章怀秋、谢明等人则分别前往贺甲、许百才和阮刑天的麾下。
    霍峰手上的兵马现在分成了三股,但要拿下天下,七十万兵马还远远不够,何况几场大战之后,翟峰的兵马也有折损。
    眼下一方面要继续攻城掠地,一方面则要稳扎稳打,吸纳各方势力和人马壮大自身的实力。
    有章德元这些人的加入,霍峰和他的部下们对未来都信心十足。每个人都知道,面对如此大好的情况,若他们还得不到最终的胜利,他们就真是蠢货了。
    ※※※
    如虎添翼的越王大军声势变得更加浩荡,昆国前来助阵的三十万兵马被越王屠了十几万后,他们撤回了剩余的兵马。
    南楚国的国军换了,如今大权掌握在茹太后手里,对于先皇于昆国签订的那份盟约,茹太后并不大想履行。
    昆国从南楚国撤军没多久,昆国的重兵就出现在了与南楚国的边境上,与四座城池相比,他们现在想得到更多的城池。趁着南楚国现在一片混战,昆国也打算参一脚。
    霍峰的反应很快,他马上以越王的名义发出号令,号令百姓和群雄共同抵御昆国,并希望能与天神教联手。
    天神教在与御亲卫和沪安卫的那场战争之后损失不小,后又被两卫穷追猛打,处境可谓是糟糕透顶,越王愿意与他们联手对敌,他们自然乐意。
    茹太后不是省油的灯,也马上以皇帝的名义颁布圣旨,南楚国集合一切力量对抗昆国。
    百姓们虽然对朝廷很不满,但这种时候大家都一致对外,战火更加蔓延。
    不管外面打得怎么样,玉城关内的一处大户人家,却低调而平和地过着他们自己的日子。
    ++++
    转眼间,夏天又到了。
    两年了,对许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都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恢复本名的伊重人躺在葡萄架下小憩,身侧睡着两个胖乎乎的孩子,神态安逸。
    霍云开站在葡萄架外,虽然称不上头顶烈日,但也是炎热难耐。他紧抿着嘴,一滴滴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落在他弓起的膝盖上。霍云开正在扎马步,姿势标准,眼神坚定,没有半点的不满。
    过了许久,霍云开的双腿都开始打哆嗦了,伊重人睁开眼睛,看一眼太阳偏斜的位置,他开口:「时辰到了。」
    霍云开喷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没力气了。
    伊重人看一眼没有醒来迹象的两个孩子,慢慢从榻上下来。葡萄架下有一个水盆,里面有一块正在消融的冰块。伊重人拧了条冰凉的布巾送到霍云开面前,霍云开勉强抬手接过,胡乱擦了擦脸。
    「义父,我何时能变得像你一样厉害?」霍云开一开口,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伊重人抽走他手里的布巾,把人拽起来,打击道:「还不会走就想跑了?」
    「我想早点变强。」霍云开说这句话时神惰异常坚定。
    伊重人却不为所动,说:「你学武的天赋不错,但算不得奇才,要变强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刻苦。」
    「我不怕苦。」霍云开的眼睛亮亮的,两年过去,他早已脱胎换骨。
    这一点伊重人相信,霍云开表现出的坚定和隐忍超出他的预料,不过最令他吃惊的是霍云开一定要认他为义父。推不掉的伊重人也不矫情,很坦然的接受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霍云开从地上爬起来,拿过自己的剑开始练剑。
    自从在这里安定下来之后,霍云开就认认真真地和伊重人学起了武。伊重人现在是无事一身轻,霍云开也确实是个好苗子,他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所学悉数传授给霍云开。
    不得不说,霍云开是这块料。霍峰善使长刀,他那把镇焰刀可是一把上好的宝刀,不过霍云开对父王的刀法不感兴趣,他现在的满腹心思都在义父的剑法上。
    扎完马步的霍云开开始练剑,伊重人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指点一下。
    伊重人不仅教霍云开剑法,还教他读书。霍云开白天学武,晚饭后跟着伊重人学习兵法、将学、儒学、法学,甚至还有帝王之术。
    伊重人就像一个巨大的藏书阁,也不管霍云开喜不喜欢,他把自己懂得的学识全部砸到霍云开身上。霍云开学得很认真,也很刻苦,而他对伊重人的崇拜也是一日高过一日。
    他时常都会觉得老天很不公平,义父这么厉害的人为何偏偏……身有残缺。
    每每想到自己以前不懂事,没少骂过义父,霍云开就特别的愧疚,随之便是更加刻苦的学武、读书。
    不必再上妆的伊重人脸上多了几分人气,一年多平静的生活,他的脸上也多了一分红润。只是不知是不是常年隐藏在浓妆下,伊重人的脸很白,比那些黄花大闺女还要白皙上几分。
    他本身就很俊美,哪怕是以前上了浓妆都曾引起过嘉政帝的兴趣,现在没有了妆容的遮掩,伊重人就如打开了蚌壳的珍珠,哪怕是家里的婶子们见到他也常常会失神。
    伊重人身有残缺,身形和容貌都显得有些阴柔,声音也比普通的男子要软一些。
    以前他是沪安卫的千户大人,冰冷是他的保护色,现在退去了妆容,他的冰冷自然也退去了不少,声音也变得如流水般今人心旷神怡。
    霍云开常常会被义父的容貌晃得分神,不过下一刻,他就会被义父陡然射来的冰冷目光给刺醒。
    即便没有妆容,义父也还是义父,霍云开从来不敢低估义父的可怕。
    ※※※
    学了一天的武,晚饭的时候霍云开就像三天没吃饭一样,整个人都快埋到碗里去了,毫无越王世子的优雅。
    留在这里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围在一张桌上,男人们都出去做大事了,这处大院子是这些女人和孩子们最眷恋的家。
    伊重人没有雇佣仆,他们的身份仍然敏感,乱世之中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小琴现在是这个「大家族」的管家,伊重人自然是家主。
    已经两岁的元豆和佳宝早就会叫人了。元豆和他的哥哥不一样,他叫伊重人爹爹。伊重人曾教他改口,但元豆一听佳宝喊爹爹,马上就跟着叫爹爹,到现在他懂事一些了,如果不让他喊爹爹他就哭,伊重人也只能由着他。不过被可爱的豆子喊爹爹,伊重人还是很欣慰的。
    佳宝是伊重人认下的儿子,但伊重人对元豆和佳宝一视同仁,两个孩子都特别黏伊重人。他们都没有娘,爹爹不仅是他们的爹爹,也是他们的娘亲。
    元豆刚满月家里就遭了巨变,母亲自尽身亡;佳宝更不消说了,左手腕上的伤疤现在都没有彻底消除。
    伊重人很怕佳宝以后落下什么毛病,能给佳宝补的他都会弄来给佳宝,所以佳宝和元豆虽然一样大,却比元豆胖了一圈。但看在伊重人的眼里,那就是虚胖,还是得补。
    相比对霍云开的严格,伊重人对豆子和包子两个儿子就称得上是宠爱了。就见他拿着一个大碗,喂豆子吃一口,再喂包子吃一口,两个孩子一边吃一边手拉手地玩。霍云开每次看得都特别羡慕,他身边就没有可以和他一起玩的伙伴。
    喂两个孩子吃饱了,伊重人把他们从高凳上抱下来,让他们自己去玩,这才开始吃饭,这时霍云开已经在吃第四碗饭了。
    「爹爹,萄,萄。」
    豆子抓住爹爹的衣摆,要出去。包子含着自己内嘟嘟的大拇指,同样肉嘟嘟的脸上是某种垂涎。伊重人放下碗,抱起豆子。
    「等爹爹吃完饭给你摘葡萄吃。」
    「豆豆,豆豆。」
    「好,豆豆摘。」
    豆子笑了,伊重人放下他。
    包子迈出小步子,哼哧哼哧走到爹爹跟前,嘴角一串晶莹的口水:「包包,包包。」
    「好,包包也摘。」
    「呵呵……」包子高兴地拍手掌。
    看到两个孩子的笑脸,伊重人的心窝一角顿时变得格外柔软。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子嗣的他,是打心底里把两个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不过元豆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伊重人捏捏豆子的小鼻子,放他去玩。
    ※※※
    晚饭后,霍云开跟着义父来到书房,开始他每一天的学课。
    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翟云开就听到义父说:「今晚你把你这个月学过的功课写一篇感悟。」
    伊重人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很随意地坐在一张软椅上,打开。见义父要看信,霍云开咽下了要说的话,拿来纸,一边研叠一边琢墨这篇感悟要如何写。
    伊重人收到的信是章怀秋寄来的。这两年,章怀秋一直跟在阮刑天的身边,阮刑天对他十分的信任,不论什么事情都会先询问他的意见。
    章怀秋的信第一是告诉伊重人他们这些人的近况,报个平安;二来则是告诉他日前的天下局势。
    伊重人虽然躲在玉城关,但对天下之事却甚为了解。不过伊重人从不回信,也从不提建议,有那些老人家辅佐越王,不需要他再掺一脚。
    烧了怀秋的信,伊重人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看。
    照目前的局势来看,越王三五年之内都很难完全拿下江山,不过伊重人一点都不着急。哪一次的改朝换代不是经历了无数的腥风血雨?三五年,已经是极少的时间了。
    抬眼看向正专心致志写感悟的霍云开,伊重人的眼里是赞赏。
    这个孩子,绝对能成大器。越王能有此子,也算是歹竹出好笋。
    ※※※
    营帐里,刚刚和几位核心的属下们商议完大事的霍峰,和衣半躺在木板床上,抓紧时间休息。
    两年过去了,霍峰比以前更加的沉稳、更加的情绪不外露,就连黄悍都说他变了许多。
    章德元这些人地到来给了他莫大的助力,战事要远比他预料的顺利许多。只是……要收复整个天下,怕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面前又浮现出一双眼,霍峰睁开眼睛。
    两年了,那人的容貌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时不时地在他疲惫之际出现在他的脑中。
    这两年里,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每次一「看到」那双眼睛,他就告诉自己不能输,绝对不能输。一定要拿到这天下,一定要向那人证明自已不是懦夫蠢才!
    霍峰知道自己中了魔怔,中了名为「伊重人」的魔怔,可是他却无力自拔。这两年,他很少会想起自己身亡的夫人和不知在何方的孩子,却总也忘不掉伊重人,忘不掉那双眼。
    他问过章德元很多次伊重人在哪里,对方却总说不知道。他知道章德元不想告诉他,他也猜到这是伊重人的要求。
    霍峰重新闭上眼睛。
    等他拿到这天下,伊重人不管躲到哪里,他都会找到那人!
    第十五章
    「爹爹。」
    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手牵手迈过门槛,正在看书的伊重人放下书,朝两人伸出手。两个孩子跑到爹爹跟前,爬到爹爹的身上。
    「爹爹,包子想出去玩。」
    「爹爹,豆子也想出去玩。」
    伊重人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好。你们去告诉大哥,爹爹带你们出去玩。」
    「爹爹最好!」包子在爹爹的脸上重重啃了一口,留下一滩口水。
    「爹爹最好!」豆子嘟起嘴,用力贴在爹爹的脸上,同样留下一滩口水。
    留完口水,两个孩子迅速从爹爹身上下来,手牵着手去找大哥。
    看着两个孩子离开,伊重人擦擦脸,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伸个懒腰,他起身换了件衣裳,缠上软剑,出门。
    没等太久,霍云开一手牵着一个弟弟过来了,额头还带着汗珠,明显是练功被两位弟弟打搅了。
    「豆子和包子要出去玩,你也一起去吧,偶尔也要放松放松。」伊重人淡淡道。
    霍云开点点头。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可以娶媳妇,算半个大人了,他的气质更加的沉稳、内敛,常常会让人忘了他才只有十六岁。
    「擦擦汗。」
    霍云开抬手用袖子擦了把脸:「好了。」
    伊重人也没说他的动作有多么粗鲁,牵过包子和豆子:「走吧。」
    两个孩子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地喊着出去要吃什么好吃的小食,他们每说一样,伊重人就说好。霍云开牵着包子的另一只手,脸上也多了几分和家人在一起的轻松惬意。
    六年了,一晃眼六年过去了,霍云开长成了大人,两个小孩子也有六岁了。
    伊重人也过了而立之年,不过老天爷似乎想补偿他那十几年中受过的苦难,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六年,霍云开的变化很大,如果霍峰现在见到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定会认不出来。
    伊重人变得最多的是他身上的那分宁静,一种放下一切、回归自我的宁静。当然,这是没人招惹他的时候。
    一家子的女人孩子,就伊重人和霍云开两个「男人」,自然会引起有些人的歹心。尤其小琴的姿色在京城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在玉城关更不知引来多少人的垂涎,甚至还有不怕死的看上了伊重人。
    伊重人用他的剑告诉这些人什么叫找死,现在再也不敢有人来打他们的主意了。
    一到了街上,伊重人抱起了包子,霍云开抱起了豆子,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低调神秘的蔺家在玉城关引起的注意,这两年只多不少。不管是俊美的伊重人,还是年少有为的霍云开,那些注意着他们的眼神包含着好奇、探究还有倾慕、垂涎。
    霍云开的好心情被这些眼神破坏了,他自然清楚义父的那张脸有多引人。
    朝四周射出冰冷的眼刀,霍云开成功地吓跑了一些人,但还有些人不怕死地大胆盯着伊重人。
    反观伊重人,仿佛没察觉到这些眼神般,淡然自在地走着,遇到包子和豆子想吃的零嘴,他就让霍云开掏银子。只要是和霍云开一起出来,伊重人从来不掏钱,都是让霍云开做主。在伊重人的锤炼之下,霍云开可谓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
    包子和豆子开开心心地吃着糖葫芦,包子很懂事地挣挣腿:「爹爹,包子自己走。」
    豆子一听也马上说:「哥哥,豆子自己走。」
    伊重人放下小胖墩包子,霍云开放下豆子,两个孩子手拉手,舔糖葫芦。
    正漫无目的地逛着,一小队人马疾驰而来,伊重人和霍云开立刻抱起两个孩子闪到路边。
    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为首的那人高喊:「越王大败昆国!攻入京城!越王大败昆国!攻入京城!」
    伊重人的心漏跳了一拍,霍云开倒抽了一口气,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之色。可当他激动地看向义父正要说这件事时,他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我们回去吧。」
    伊重人的表情很淡、眼神很淡。
    霍云开心里一阵发慌:「义父。」
    「回去再说。」伊重人抱起包子就往家走。
    包子不舔糖葫芦了,豆子也不舔糖葫芦了,爹爹怎么了?
    ※※※
    越王打败昆国并攻入京城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整个玉城关,而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消息会很快传遍整个南楚国。
    六年来,越王的兵马连连得胜。
    两年前,天神教新教主莫名地死亡,天神教彻底崩溃,大部分教众成了越王麾下的士兵。而没有了伊重人的沪安卫和御亲卫,面对越王的大军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昆国落井下石,越王早就可以攻入京城。
    很快,更确切的消息传来。越王亲自率大军攻入京城,茹太后自尽,逃出皇宫的小皇帝被没认出他来的士兵斩杀,南楚国已尽在越王的掌控之中。
    昆国五十万兵马在这场战争中折损,昆国国君投降,昆国愿意成为南楚国的属国,并割让六座城池。
    越王在内忧外患之中拿下南楚国,大败昆国,请越王登基的呼声越来越高,老百姓们都相信越王会带给他们一个盛世。
    相比外面的鞭炮齐鸣,蔺府上下却显得有些沉闷。让小琴带走了两个孩子,伊重人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霍云开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的惊慌,义父太冷静了,冷静得有些冷漠。
    「越王,获胜了。」
    伊重人平淡地开口,其他人都点点头,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逐一看过这些陪伴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婶婶、姐姐和妹妹们,伊重人道:「当年,你们被两卫迫害,不得不离开京城,现在越王即将执掌天下,也是你们回归荣耀的时候了。」
    「如海,你这是什么话。」章大婶不高兴了,「我们都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婆子,哪有什么回归荣耀。等你老哥哥和怀秋他们回来,咱们一大家子就住在这里,多好。」
    「是啊是啊。」大家都同意。荣耀虽然美好,但经历了生死之后,平淡才是他们想要的。
    「既然你们这么想,那就等老哥哥他们回来或来信之后再说吧。」伊重人看向霍云开。
    霍云开马上说:「我要和义父在一起,豆子也离不开您。」
    「我不会和你回京。」
    伊重人一句话就斩断了霍云开的希望,霍云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伊重人忍着不舍,说:「我好不容易离开了京城,离开了那里,我不会再回去。你是越王世子,你父王已是这天下的王者,你很可能是太子,你必须回京,豆子也必须回京。」
    「义父!您是我和豆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父王的救命恩人。我敢保证,回到京城父王一定会大礼相待!您忍心离开豆子吗?」还有我。
    伊重人的牙关紧了紧,他怎么舍得离开豆子?豆子和包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现在两个孩子晚上睡觉,也一定要和他一起睡。他不是两个孩子的亲爹,但他是真把他们当亲儿子。可是。舍不得也得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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