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孽子!孽子……”崔林盛指着崔文的手直哆嗦,除了孽子两个字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崔文闭上眼长出了口气,心中的怒火快要把他燃烧殆尽了。
    睁开眼,冷冷的看着已是风烛残年的父亲,冲着下人们挥了挥手,下人们急忙行礼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给这对父子留下谈话的空间。
    “我是孽子?”看人都出去了,崔文哈哈大笑,笑的眼角的泪都出来:“我是孽子?”
    “父亲,在您眼中,我做对也是错,做错更是错上加错!什么时候,您能分出哪怕一丝的心神来看看我?”
    “这些年我兢兢业业经营着崔家的所有商铺,为崔家挣下了多少钱财?不为别的,就为您能说我一声好,能给我一个赞同的眼神。”
    “可您是怎么做的?拿着我挣下的钱财为大哥铺路,让他在朝中如鱼得水,现在外人谁提起崔家的大老爷崔正不说一声好?”
    “我呢?我呢!”崔文大吼一声,脸上满是愤恨:“您可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瞬间?”
    “这崔家,我才是真正的嫡子啊!我才是嫡子啊!”崔文状若疯癫,声音中满是疯狂的恨。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崔林盛眼神惊恐了起来,随即又愤怒起来:“谁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娘那个贱妇说的?”
    “哈哈哈哈……”崔文狂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贱妇?在你眼中,我娘竟然是贱妇?她为你生儿育女,她为你操持家务,更是为了你把她唯一的儿子变成了嫡次子,在你眼中竟然成了贱妇?”
    “你对得起我娘吗?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崔文抹去眼角的泪,冷冷的一笑道:“我倒是忘记了,您没有心,更别说良心了!”
    “不,也不对!”崔文咧嘴一笑,只是笑容太过讥诮:“您的心和良心都给了那个贱妇和他的儿子!何曾在意过我和我娘?”
    “年少时不懂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夫妻和顺子女孝顺,母亲却仍旧是闷闷不乐,甚至因为心病缠绵病榻。”
    “到后来,娘终于好起来了,可是对我却越来越疏远,越来越不亲近,我总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
    崔文凑近崔林盛,脸上的笑容状若厉鬼:“你怕是没想到吧,我会知道,现在的崔家老夫人根本是个冒牌货!根本不是我娘!”
    “我娘被你弄到哪里去了?她是不是死了?为什么这些年我找遍所有的崔家庄子,崔家里里外外都没找到他?”
    崔林盛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惊恐,他从来没想到,这个表面看起来办事冲动,爱财爱色的小儿子,竟然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也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你胡说什么,什么你娘被我弄到哪里去了?你娘不是好好的就在后院吗?”
    “你还想骗我?”崔文咬着牙愤恨的看着父亲:“到了如今的地步,您居然还想骗我吗?”
    “俗语说母子连心,小时候我娘对我多么宠爱,虽说后来总是缠绵病榻,可对我仍旧嘘寒问暖关怀的很,可等娘亲好起来之后,却突然对我态度大变。”
    “虽说表面看起来仍旧与以前一般无二,可那都不是真正的关心,每次看到我虽然笑的温和,可笑意从来不达眼底,虚假的就像带了一个面具!”
    “只有面对老大一家子时,才会露出真正的笑容,那种发自心底的关爱做不得假!”
    “那都是因为你!”崔林盛悄悄地吐了口气:“若不是因为你这些年这般荒唐,你娘岂会冷了心,将一腔关爱全放在老大一家身上?”
    “胡说!”崔文暴怒的吼了一声,吓了崔林盛一跳。
    “老大家的子玉,不是比我更加荒唐?可结果呢?不还是万分宠爱?”
    说着,崔文又露出一个莫名的笑意:“您是不是从来没关心过我娘?从来没注意过我娘?”
    “你难道不知,我娘耳后有一个小小的红痣?很小很小的红痣,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了?”
    “而您的儿子我,耳后也有一个!”崔文吃吃的笑了起来:“若不是因为从小我娘便跟我说,我们是天生的母子,每人耳后都有一个小红痣,我差点就被那个不知名的贱人骗过了!”
    “我找了那贱人的贴身侍婢看过,那个贱人就是冒充的,她耳后根本没有红痣!”
    “并且我娘缠绵病榻数月之后大好,突然性情大变,将她贴身侍候的人全部打发了。”
    崔文冷笑:“若不是有鬼,怕那些亲近的人看出不对,何至于如此?”
    “病好之后,就连我都经常找借口避之不见。”
    “那可是我亲娘啊!”
    “况且,一个人就算改变再大,口味总不会变,喜好也不会变!”
    “那个贱人头些年还小心不露出什么破绽,这些年却越来越明目张胆,脾性更是一变再变!”
    “只是,一个人哪怕再会装,总不会变的跟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总是会露出破绽的!”
    “我娘脾气温和,那贱人的脾气却越来越坏。”
    “曾经我试探的问过她一些往事,她居然跟我说记不得了!”
    崔文哈哈大笑:“怎会记不得呢?若她真是我娘,又怎会记不得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又怎会记不得曾经跟我做过的事?”
    “那贱人还诳我,说她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事情才不过过去一年便记不得了?”
    “我这些年拼命的抓权,拼命的抓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我娘。”
    “你说,我娘究竟还在不在人世?”崔文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您以为我稀罕这个表面风光,内里破败不堪的崔家?”
    “若不是为了我娘,我早就让你们跟着我一起下地狱了!”
    崔林盛棉被下的身体被汗水浸透,手脚冰凉却扔声嘶力竭的道:“别胡说八道,你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会有别人冒充?”
    “你是不是魔怔了?崔家的老夫人岂会有人敢冒充?”
    “您还是不肯承认?到了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崔文惨笑,抹了抹眼泪神色一冷道:“无所谓,您不承认也无所谓!”
    “我会自己去查,将我娘的事,还有您隐瞒的事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我娘还在人世,那便罢了,若是不在了,这崔家的上下都给我娘陪葬吧!”
    “至于您,就老老实实做您的老太爷,为我娘,为您心爱的大儿子一家日夜祈祷吧!”
    说着,崔文冷冷的瞥了一眼崔林盛,大喊一声:“来人!”
    侍立在院外的下人们听到声音,急忙呼啦啦的全跑了进来。
    “你们要小心伺候老太爷,千万别让他出了什么事,也不许他往外传递消息,更不许别人来探望他。”
    “若是有一点做不到。”崔文冷笑,脸上满是恶意:“你们都是崔家的家生子,身契可都握在我手里,到时便将你们一家老小全部发卖出去!”
    “男的全部切了卖到南风馆,女的全部卖到暗娼里!至于年纪小的,也不是没有特殊癖好的人!都听明白了吗?”
    下人浑身抖得像筛子一般,齐齐应了一声是。
    这不是威胁,他们知道二老爷的手段,绝对是说道做到。
    尤其是这些年二老爷交游广阔,什么样的渠道没有?
    就算是不为着他们,为着自家的婆娘孩子,也不敢有一点违逆。
    崔文缓和了下神色,声音温和的道:“若是做得好了,我自然是不会吝啬赏赐,到时候奖赏你们一大笔钱财,解了你们的身契放你们自由也不是不可以。”
    “是,家主放心便是,小人等必尽心竭力为家主做事!”这一生应答,可是比之前响亮多了。
    崔文满意的点了点头,整理了下衣冠,对崔林盛微微一笑道:“父亲,那孩儿便告退了,您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来叫儿子便是。”
    说完也不待崔林盛有什么表示,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自己还是太冲动了些,看来,与秦侯的结盟要尽快了!
    那个好大哥倒不是个难对付的,关键是他的侄子崔子锋,手段比之老爷子也不差,可是难对付的紧!
    别看他现在整日里窝在青霜院看着似在修身养性,可这些日子崔大上蹿下跳不住的往外跑,鬼知道他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若是让他找了别人来做靠山,自己如今的这一切可就付之东流了。
    虽说自己与秦朗有仇,可比起别人,现在他能相信的也就是这个有着仙人子弟名头的国侯了,好歹不会像其他那些世家之人一样,对自家虎视眈眈,有机会便想咬下一口肉来!
    再说,这些日子他也看过了,好歹那位仙人子弟算是正直的,不管是在勋贵之中还是百姓里口碑都很好,应当不会对他趁火打劫。
    父亲想要联合族老把他拉下去,扶崔子锋上位,门也没有!
    别说有娘亲的事情在,就算是没有,他也不会任由那父子俩轻而易举的接过崔家的家主之位!
    回到自己的院子,换了身衣服,让人准备了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听在后门。
    拜他这些年的荒唐所致,虽说名声不好,可他这般出门,下人们都会以为他去看养在外头的外室,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就怕被夫人得知闹翻了天!
    却都不会想他是有别的原因才这般小心,倒是让他方便了不少。
    今日虽说是意外才和父亲撕破了脸,可未必没有他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这些年对娘亲的思念,还有对父亲的愤恨日夜啃噬着他的心,他本就已经忍不住了,今天父亲找族老不过是一个催化剂,将往日的矛盾一朝爆发了出来而已。
    哪怕他不稀罕崔家的一切,可崔家毕竟是他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又怎么肯便宜了老大一家子!
    老大的亲娘会不会便是如今那个冒牌的崔老夫人?
    哼!崔文冷冷一笑,自己娘亲不知现在还活没活在这个世上,那个贱人一家子倒是进了福窝一般,吃着自己挣来的粮,穿着自己挣来的绫罗绸缎,花着自己挣来的银钱!
    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要便宜这帮心肠歹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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