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莫名好起来,语气自然缓和了不少道:“什么事?”
    唐宁客气得笑笑道:“大人,你看我们俩,这位大师浑身是伤,伤口都烂了,要是再不敷药可真的要命了,再看我,唐宁说着把血迹斑斑的背后给他看,我背上也受了伤,估计要不了多久也得跟大师一样了,大人能不能给我们一些伤药和一些干净的布。”
    说着唐宁摸了摸身上,只恨自己平时太节俭,只摸到腰间一个玉佩,连忙递上去道:“这是谢礼。”
    狱卒终于把视线从唐宁脸上转到他白玉一般的手上,他一把抓住唐宁的手,摸了又摸,柔滑的触感让他的心都有些飘飘然,这就是美人的手啊,没想到他竟然能摸到这种美人的手,能关进这种牢里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唐宁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说不定还是大官,或者是大官的男宠,只看他给的玉佩,就值个几百两。
    狱卒抓着唐宁手更紧了,嘴里道:“这玉佩看着不错,看来你也是个懂事的,等着,我明儿给你带些药来。”
    狱卒又和唐宁纠缠了会,最后忍不住捏了一把唐宁的脸,才恋恋不舍得走了。
    狱卒一走,唐宁立刻放下脸,把手在身上蹭了又蹭,心中不是没有屈辱的,但是想到自己忍受的这些比知悟轻了不知多少,至少被摸两把不疼不痒的,那狱卒似乎有顾忌,并不敢过分,唐宁安心不少。
    做好心理建设,唐宁才抬头看向知悟,正对向知悟深邃的目光。
    “贫僧谢谢施主仁心。”说着知悟竟不顾腿伤,要跪下来磕头。
    唐急忙上前拉住,道:“该我感谢大师才是,我病了这几天都是大师不辞劳苦照顾的,再说我求药,也是因为我自己身上也有伤啊,大师的感谢,子安真的是愧不敢当。”
    而此时,已经护送郡主回来的裴先生终于忙完了手中积压的事务,便兴冲冲带着美酒来找唐宁。
    “什么?唐大人失踪了!”裴先生大惊道。
    “是啊,听说是前两天下暴雨时,急着赶往城外,路上不知怎的不见了,听说是迷路,碰上鬼打墙了。”隔壁一个邻居道。
    “就是就是,唐大人不见得那一带都走丢了好几个人了,据说有人亲眼看见的,一个老农走着走着,突然就消失了呢。”
    “哎哎,快别说了,好吓人哪!”
    “那他的家人呢?”裴先生消化完上个信息,立刻想到唐宁的儿子。
    “哎,听说都出去找唐大人了。”
    “怎么会。”裴先生皱眉。
    “怎么会失踪?”福寿郡主几乎要冷笑了,“一个大活人,带着车夫,在几里外的城郊居然会迷路,鬼才信呢。”
    “怎么,你看上那小子了。”坐在一旁的忠王妃喝了一口茶,温柔的对着女儿笑道。
    这下福寿郡主真的冷笑出声,讽刺道:“难道母妃还要我守寡不成!”
    忠王妃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痛,连忙讨好道:“当然不是,我这就派人问问去,你是我唯一的女儿,这在咱自己的底盘,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母妃也得给你摘下来。”
    说着,便吩咐后面默默跟着的裴先生:“裴先生,你去查一查那个唐宁到底去哪儿了。”
    虽然王妃称之为先生,但裴先生的脸上全是恭敬,平时那温和淡雅的气质淡了不少,使得平时藏在眼底的一抹忧郁更加突显出来,然而这一切都被他看向王妃时,那好不掩饰的爱慕所遮盖。
    裴先生只答了句:“是。”便抽身下去了。
    福寿郡主这才满意地笑道:“女儿真羡慕母妃身边有个裴先生,唐宁要是也能像裴先生一样就好了。”
    忠王妃看到自从回来以后一直冷漠以对的女儿终于笑了,欢喜道:“我女儿这么好,看上他是他的福分,让他一辈子跟着你他欢喜还来不及呢。等人来了,我就让你哥哥给他调个职位,给你做个文书。”
    福寿郡主立马放下脸,“不要,强扭的瓜不甜,跟着我有什么前途,我阻了他的前程,他怎能甘心跟我好。人家可是大昭第二个三元及第呢。”
    “好好好,怎样都随你,你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王妃连忙哄道。
    裴先生这一走,直到晚饭前才回来,低着头道:“禀王妃、郡主,唐大人被世子大人关在他的私牢了。没有世子大人首肯,卑职也不能把人带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不行。”凤雎斩钉截铁道。
    知道这事非要过凤雎这一关以后,福寿郡主就在晚饭时找到凤雎。
    “怎么就不行了!”福寿郡主暴起。
    “他知道我现在做的事,万一走漏风声,我们都完蛋。”凤雎面不改色。
    “让他跟在我身边,我保证他没机会往外传消息。”福寿郡主争取道。
    “不行,我信不过你。”凤雎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福寿郡主气的脸都白了,指着凤雎的鼻子,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脸。
    她喘了几口气,终于将胸口这股恶气压下,冷笑道:“世子哥哥怕我故意跟你作对吗?哥哥不相信我,是觉得我恨你吗?因为你为了你的大业,把唯一的亲妹妹送去昆南做人质?让她变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福寿,你冷静点。”忠王妃不安地拉住福寿郡主。
    福寿郡主声音越来越冷,一把甩开忠王妃,尖利道:“知道我那个丈夫怎么死的吗,哈哈,是被我气死的,看着自己的正妻整天侍奉一个恶心的老头,偏偏这个老头是他的叔叔,昆南的镇南王,他奈何不了他,就找我撒气,我呸,我乃堂堂宗室郡主,凭他一个庶子也敢瞧不起我,早晚我得弄死他。”
    福寿郡主嫁的只是镇南王一个庶出的侄子,按理福寿郡主配给王府嫡长子都绰绰有余,但是他们干的可是抄家灭族的事儿,凤雎和老镇南王要是做了亲家,那就是在九族之内,一端端一窝,而且镇南王身份敏感,两王联姻这妥妥就是告诉京城的人他们要造反了。
    所以他们才千挑万选了这么一个有血缘关系,但是好控制的合适之人来联姻,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对郡主那肯定是不好的,但是郡主强势,又有老镇南王做靠山,拿捏得住他,所以这个可怜的棋子在尽了自己的作用之后,终于被郡主磋磨死了。
    “别说了!”忠王妃心如刀绞,这是她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啊,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她再也顾不了什么贵妇形象,大声呵道:“求你别说了,我们都知道儿受苦了!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拦住你哥哥,是我把他教成了这样,但是我们也是不得已,既然决定要做这提着脑袋的事,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好在我儿好好的回来了。”
    “哈哈,要不是镇南王那老家伙死了,你以为哥哥会肯放我回来,哈哈,因为我没用了,我已经拖死了那老不死的,起事以后哥哥再也不用怕那个老不死的会威胁你了,没了镇南王,谢白笙那个草包都不够哥哥一把玩的。哥哥,妹妹在昆南的这些年,你从那老家伙手里得了不少好处吧?这些好处够不够妹妹换个人陪陪?”福寿郡主直直盯着凤雎,好像凤雎不答应就要立刻冲上去掐死他一般。
    “不行。”凤雎依然道,顺手挡下福寿抓过来的胳膊,死死压住她道:“至少现在不行,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万一走漏了风声,我们都要死。”
    “你放开我,你这个畜生,连亲妹妹都利用,没人性的禽兽!”福寿郡主状若癫狂,丝毫听不进去。
    “你够了!”凤雎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当下就扇了妹妹两巴掌,把人打懵了,好一会福寿郡主终于过了那个癫狂劲儿,抱着忠王妃嚎啕大哭起来。
    凤雎坐在一旁,待两个女人哭够了,冷静下来,才缓了语气道:
    “当初这事你也是同意的,现在想回头,晚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想要荣华富贵,想要一辈子不窝在这个小城里,就要忍人所不能忍,付出巨大的代价。”
    凤雎上前搂住妹妹的肩,幽幽道:“妹妹,在我们决定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再苦再难,我们都只能往前走。”
    凤雎掰过福寿郡主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妹妹,你记住,除死无大事,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其他都是小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妹妹,我凤雎不会让你白白吃这个苦的。等哥哥入主天下后,你就是天下人眼中最高贵的福寿长公主,我会杀了所有知情人,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所有人都会巴结你,讨好你。全京城的青年才俊随你挑,你想嫁哪个就嫁哪个,养多少面首都没人管你。哥哥会是你最坚强的靠山,会让你享尽天下荣华。”
    “是吗?会有那一天吗?”福寿郡主终于收住哭声,眼中也有了些光彩。
    “肯定会有那一天的。”忠王妃替女儿擦着眼泪,温柔又坚定道。
    “既然不能把人放出来,那我送些东西进去总行吧,总不能让他在牢里受苦,万一把身子折腾坏了可怎么办。”福寿郡主到这时候还惦记着唐宁,果然美色误人。
    凤雎犹豫了下,终于点头:“好。”
    于是,第二天,焦急等药的唐宁却等来了带着一堆东西的福州郡主,因为这里毕竟是私牢,能进来只有福寿郡主和裴先生。
    牢头领着两位贵客,谄媚不已地打开牢房门,吆喝着狱卒把东西都搬了进去,除了伤药,什么棉被衣裳,笔墨纸砚,桌椅板凳应有竟有,甚至还有一碟冰镇西瓜。
    唐宁诧异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福寿郡主笑盈盈的脸,又扫了眼后面沉默跟着的裴先生,似乎明白了什么。
    “子安,没想到我们第二次见面,竟然是在这里。哎,哥哥真是不怜香惜玉,还好我回来了,要不然,子安还不知道要受多久的苦呢,瞧瞧这脸瘦的,都脱了形了。”说着福寿郡主毫不羞涩的在唐宁脸上摸了一把。
    唐宁微微侧了侧脸道:“郡主若是来劝宁投靠世子的话,还是不必多说了,这些东西也请全都拿走。”
    福寿郡主不以为意道:“若你投靠世子哥哥自然是好,若是不愿我也不会勉强,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招安的,这是我的心意。”
    唐宁避开福寿郡主含情脉脉的视线道:“郡主若是来问我当日问题的答案,宁还是那句话,不可能。”
    福寿郡主一窒,脾气上来就要发作,终是在唐宁那清冽的脸庞下软了下来,道:“怎么说我与子安相识一场,听说你被哥哥抓起来了,我虽然不能救你出去,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牢中受苦,你就当我在照顾好友罢。”
    人穷志短,唐宁知道福寿郡主心怀不轨,他自己倒可以为了气节死撑着,只是知悟大师却是等不得了,知悟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今天差不多都要到苍白如纸的程度了。
    看着知悟萎靡地躺在床上,听他和福寿郡主说了半天话也不见半点反应,唐宁就立刻下了决心,决定先跟福寿郡主含糊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这样虽然对不起福寿郡主,但是福寿郡主雪中送炭的恩情,他必定铭记于心。
    “郡主大恩,宁铭记于心,只是宁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我能做的都会做。”福寿郡主这次过来就是施恩的,哪有不答应的。
    “宁被关在这里许久,不知外面我的家人如何了,他们久不见我,肯定心急,不知郡主可能帮我带封信给家人,我不会乱说什么,只是写封家信报个平安而已。”唐宁说到这,脸上焦急之色已经控制不住了。
    “这……”福寿郡主迟疑,她看中的只是唐宁这个人,对他的家人并不关心,到了雍州后也只是派人打听唐宁下落,根本不知道唐宁家人现在如何了。
    “郡主,卑职曾经去过同知府衙,听说唐大人家属已经久不现身了,听说都出去找寻唐大人了。”一旁裴先生瞟了一眼躺着和尚,插话道。
    “啊,这样啊。”唐宁话里满是失望。
    “唐大人不必如此担忧,我看跟着你的舒护卫是个稳妥人,必定会安排妥当的。”裴先生安慰道。
    裴先生这个安慰也算安慰到了点子上,唐宁对舒鸿宇的本事还是很放心的,想着就算一时遇到危险,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此时他们口中的舒鸿宇却穿着一身儒服,蜡黄的脸色遮掩住平日的光芒,变成了别人眼中道貌岸然的青楼大夫,而唐钰也被他装扮成了一个黑瘦的小药童。
    “童大夫,我们家翠缕怎么样了?”一个穿着艳丽的老鸨挥舞着手帕,担忧道。
    “翠缕姑娘这是累着了,齐妈妈,赚钱虽然要紧,可也不能竭泽而渔啊,翠缕姑娘必须要调养半个月,否则活不过双十年华。”舒鸿宇边说着边写下药方。
    屋里翠缕姑娘一听这话,立刻掩面而泣,哀求地看向齐妈妈道:“妈妈,我是您看着长大的,翠缕知道自己命贱,但是翠缕还想多伺候妈妈几年,不想这么早死啊!”
    老鸨有些动容,犹豫了一下,终是软了心肠说道:“你放心,好好养病,你们都是妈妈静心教导的好孩子,反正最近年景不好,我们这也没多少生意了。”
    老鸨又安慰了翠缕几句便走了,留下舒鸿宇等着拿诊费。
    ☆、第一百零八章 旧事
    “多谢童大夫。”老鸨一走,翠缕立刻收了泪,刚刚的柔弱姿态也尽数不见。
    “不必,你我各取所需罢了。我已帮你争取了半个月的时间,你的良人是否能如约来救你,全看你的造化了。现在你可以告诉雍州同知是怎么回事了吗?”舒鸿宇冲着唐钰使了个眼色,唐钰会意,转身到门外守着。
    “其实我只是听到了些风声,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我们这种地方最是人多口杂,也能接触到一些官面上的事,从我进了这楼里开始,每隔段时间就能听到些官老爷的消息,要么就像前任同知一样暴毙,要么就像现任同知一样悄没声息地就不见了。普通客人只当是寻常官员调任,但是有的时候我跟某些恩客提起,他们都讳莫如深,好像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一样。”翠缕撑起身子,半倚在床上说道。
    “什么秘密?”
    “这我就不知道了。”
    舒鸿宇很失望,道:“就这些?”
    翠缕却叹了口气,起身,慢慢走过舒鸿宇,在窗前立住,仰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其实,我的母亲是王妃的陪嫁丫头。”
    舒鸿宇这些天一直在妓院之间给辗转,听到不少消息,虽然大都是捕风捉影,但他从中判断出唐宁失踪跟忠王府关系颇大,所以这会他一听翠缕这么说,便打起精神道:“那你怎么会沦落至此?”
    翠缕继续看着窗外,轻声道:“王妃未出阁时是雍州有名的大家闺秀,温柔贤淑,端庄得体,宜家宜室,什么样美好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忠王就是因此而娶了她,谁知娶回来以后才发现娶了个妒妇,四个陪嫁丫头,除了我母亲忠心耿耿,坚决嫁了个管事外,其他三个想爬床的全都被处死了。
    忠王性格懦弱,敢怒而不敢言,很长一段时间,王府里只有王妃一个正妻和她生的一双儿女,王妃也终于消停了下来。直到忠王遇到了那个丫鬟,那个丫鬟很美,他们偷偷往来,隐瞒得很好,知道那个丫鬟怀孕,府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忠王知道那丫鬟怀孕以后,就找理由把她放了出去,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妃还是知道了,她杀了那个丫鬟,和她刚出生的儿子。
    这件事彻底惹怒了王妃,那个时候王妃已经完全掌控了忠王府,世子也已长成,而忠王失了心爱的女人和幼子,一蹶不振,愤而出走,或者说是被王妃赶出了忠王府,直到现在忠王还住在别院里。
    就算如此,王妃也没有打算放过忠王,她把我母亲派到忠王身边监视他,还要我母亲给忠王下绝育药。
    这是不知怎的被忠王知晓了,忠王不敢惹王妃,只能拿我母亲出气,他杀了我母亲嫁的管事,杀了她的儿子,然后给我母亲灌了哑药卖到这妓院里来。”
    饶是舒鸿宇见多识广,也被这对狠毒的忠王夫妻震撼了,本来还有些同情忠王,这会只想说这两人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
    翠缕说到这,回头看了舒鸿宇一眼道:“我是母亲稀里糊涂生下的孩子,生在这妓院里命已注定。可是母亲不认命,她恨,她恨忠王,更恨王妃。他们都不知道母亲其实是认字的,只以为一碗哑药就能封口了,没想到母亲在我识字以后,把她所知道的,一字一句全都写给我看,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也没能力报仇,但是她要我替他报仇,要我做名妓,往上爬,嫁给贵人,总有一天能替她,替那些同母异父的哥哥报仇。
    可惜我是个没志向的,我只盼能离了这里,嫁给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一生。”
    舒鸿宇听了一出豪门大戏,却丝毫没有八卦的兴趣,道:“这些都是老黄历了,说这些没用。”
    翠缕坐到舒鸿宇对面笑笑道:“这些在我心里憋了十几年,今天终于能说出口,有些失态了。下面才是我想对你说的,虽然我对忠王府不了解,但是有一个人绝对知道很多消息。”
    “谁?”终于说到正题,舒鸿宇迫不及待地问。
    “裴先生。”
    “裴先生?”竟然是这个人,舒鸿宇真没想到。虽然他知道福寿郡主一行人已经到了雍州,但是他们都是忠王府的人,舒鸿宇是不会轻举妄动,冒冒然找上门的。
    “对,他是王妃的心腹,深得信任,王妃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是他去料理的。”
    “既然是心腹,恐怕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的。”
    “不一定,他与王妃有龃龉。王妃在嫁给忠王之前,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就是这裴先生。那时裴先生孤儿寡母,寄居在舅家,虽然两情相悦,却并不相配。只是毕竟是外甥,王妃的父亲还是给了他机会,只说待他考取功名,便将王妃许配与他。不想还未待裴先生考上功名,王妃已十里红妆嫁给了忠王。”
    舒鸿宇起身给翠缕倒了杯茶道:“这只能算王妃父亲嫌贫爱富,况且作为一个父亲,给女儿挑个更好的人家也正常,难道裴先生是恨舅舅毁诺?”
    翠缕饮了一口茶,缓了缓才道:“若真是这样,裴先生乃端方君子,也能体谅舅舅,顶多只是失意罢了。坏就坏在,这亲事他母亲也知道,他母亲身体不好,就盼着把侄女儿娶进门好抱个孙子,结果听到王妃另嫁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生生给气死了。”
    舒鸿宇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道:“真是命运弄人,即使如此,也是王妃父亲的过错,而且对方也不是故意的,这样顶多两家再不来往便罢,王妃是无辜的。我看裴先生至今还跟着王妃,可见其用情至深了,裴先生犯不着怨恨王妃吧?”
    “裴先生确实用情至深,王妃只在他面前一哭,把一切推到父亲头上,裴先生就软了心肠,不仅没有怪王妃,反而因她嫁给了不喜欢的人而对她更加怜惜,更加死心塌地,自此也不考功名了,专心跟在王妃身边做个管事的。”翠缕接着道。
    “我母亲认字还是裴先生给教的,当时母亲认字也只是想帮王妃看看账本,但是后来看王妃不喜丫头和裴先生走得近,便没敢提,有什么不认识的字,只在偶尔遇到裴先生的时候顺口问问。后来我母亲落了难,裴先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扶一二,我母亲便告诉裴先生,其实嫁给忠王是王妃自己的主意。
    原来王妃打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嫁给裴先生,她只是看上了裴先生母亲的信物,一个手镯。这只手镯据说是用一种特殊的玉制成,特别养人,能让女人生儿子,原本在老太太手上,祖训传媳不传女。
    我不知道这手镯是不是真的有用,只知道老太太生了四儿一女,老太太偏疼唯一女儿,便把手镯给了裴先生的母亲。这事让王妃的母亲耿耿于怀,经常对王妃念叨。于是王妃便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假意想嫁给裴先生,哄得姑母把镯子给了她当定亲信物。
    这才是裴先生的母亲气死的真正原因。”
    舒鸿宇目瞪口呆,竟然是这么奇葩的理由,作为一个专业的大夫,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王妃绝对心理变态。
    翠缕看着舒鸿宇,苦笑一声道:“我想裴先生听到的时候估计也跟你一个反应,太不可置信了。但是王妃的手上确确实实戴着那个手镯,裴先生还以为王妃其实心里还是属意自己的,希望当裴家的媳妇,所以才一直戴着那个手镯。”
    舒鸿宇回过神,冷笑一声道:“这还真是讽刺。”
    从青楼出来,舒鸿宇便带着唐钰回了临时居住的小房间。
    舒鸿宇收拾了一个包裹,郑重递给唐钰道:“今晚我要出门,吃食和衣裳都在里面了。里面有些散碎银钱,不要动。这个破烂衣服是我特意找的,里面缝几张银票,都是我最近赚的,你贴身放好,鞋子里也有一张,发簪里卷了一张。”
    唐钰挤挤眼道:“哇,你看的什么病,这么赚钱!”
    舒鸿宇一个爆栗敲下去:“臭小子,才几天就学坏了!真是给你爹丢脸!”
    唐钰疼得大哭,抱着舒鸿宇道:“我不要你走,你要走了,我就学得更坏,反正我爹也看不到,你也看不到,你们都不管我了!”
    舒鸿宇顿了顿,手慢慢抚上唐钰的头顶,眼前这个孩子似乎又高了些,几个月前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孩模样早已不见了踪影,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没有丝毫的贵公子气质,甚至还带了些猥琐。
    舒鸿宇心里酸疼得厉害,他对不起唐宁,更对不起唐钰,他带着唐钰混迹于青楼,用药膏把唐钰的皮肤变黑,逼着他去演一个青楼大夫的小药童,唐钰正处在可塑性最强的年纪,这段经历将深深刻进他的人生,带着抹不去的痕迹。
    “不许哭,我怎么跟你说的,你长大了,要坚强,靠山山倒,就算是靠着我,也总有靠不了的一天。记住,你只能靠你自己。”舒鸿宇替唐钰抹了抹泪,狠下心道:“把包裹收好,要是我三天还不回来,你一个小孩子,孤身一人在这里就是被欺负的份,说不定会被强卖进青楼做龟奴。到时你就穿着这个破烂衣服,悄悄出城,到城外城隍庙,那里有人施粥看病,你这个包裹要是有人来抢,你就给他们,但也不要给的太痛快,包裹里的钱是守不住的,不要为了这点银子拼命,他们拿了银子,会给你个容身之处。你就在那呆着,等我救出你爹,一定会来接你的。”
    唐钰刚刚只是一刹那的恐慌,控制不住,这会平静下来,尽管心里还是惶恐不安,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我等你们,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第一百零九章
    裴先生虽然是王妃的心腹,但是他毕竟是男子,为了避嫌,加上他本身性格喜好清静,他的院子便选在王府外围一个清幽的角落,舒鸿宇没怎么费力便找到了。
    深夜,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起,若是换了别人吓都吓死了,但是裴先生却只是起身披了件外衣,他睡觉一向警醒,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
    他在床上坐了会,确定门外那微弱的敲门声不是自己的幻觉,才慢慢摸索着点灯,然后把门缓缓拉开。
    最近一直下雨,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裴先生只来得及分辨出舒鸿宇的脸,拿在手上的灯便被舒鸿宇吹灭了。
    “舒大夫。”裴先生把人让进门,顺手关上门,把已经灭了的灯放回桌子上。
    舒鸿宇的眼睛已经习惯黑暗,他准确地找到一张椅子坐下,裴先生却站着没动。
    “裴先生似乎早就猜到是我。”
    “舒大夫想多了,裴某可不是神仙,不过是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而已。”
    “哦?这么说裴先生知道我家大人去哪儿了?”
    “确实,我不仅知道,还能救他,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为什么要帮你?”
    “呵呵,”舒鸿宇一笑,道:“我今天刚刚替一位叫翠缕的姑娘看过病,听说她的母亲是裴先生的旧相识。”
    裴先生不自觉的往前一步,却没有说话。
    “现在情势紧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以先生的本事,想找王妃报仇根本不用拖了这么多年,先生不是什么鲁莽之人,同归于尽简单,保全自身却很难,尤其是先生只有一个人,没有家族助力,只有王妃的信任,想从雍州这滩泥水里抽身,恐怕很难吧。既然先生努力十几年都没有进展,不如考虑下跟我合作。”舒鸿宇试探道。
    裴先生沉默半晌,舒鸿宇说的都在点子上,他生于雍州,长于雍州,根在这里,故土难离。而且他努力经营十几年,看着风光无限,但这些都是基于王妃的信任,一切都是王妃给的,如果他杀了王妃,等于自毁根基,自身也难保。
    何况整个王府做主的可不是王妃,而是世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在王妃身边做事,和王妃曾经的那点过去,早被世子查了个遍,世子虽然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可也不会愿意自己母亲和旧情人有关系,所以他注定不会得到世子的信任。
    杀一个人容易,但还不解恨,若他一开始便知道真相,一刀结果了王妃倒也利落。然而没有如果,他知道真相时已经赔了大半辈子进去,为了王妃他没有成家立业,一直孑然一身,守着曾经的那份感情当作所有,到了,到了却还是一场空。
    所以他恨,他不甘心,他要毁了王妃所在乎的一切,她的一双儿女,她的权势地位,他全都要毁灭,让她崩溃,让她一无所有,方能解他心头只恨。
    他早就疯了,疯狂到极致,就是极端的冷静,极端的隐忍,他一直等着,等着一击即中的契机。然而等了十几年,眼看着世子一天天强大起来,不日即将造反,形势一触即发,他还是没等到那个契机,他承认自己已经开始浮躁,所以面对舒鸿宇的空口白话,他犹豫了,他不知道错过这个机会,自己是否还有下次。
    他,不想再等了。
    “在这里起码我还有些根基,而你们才来一个月,现在顶事的只有你一个,想和世子作对,如蚍蜉撼大树,不觉可笑吗,恐怕你们还没走出城门便被世子抓回来了,就算出了城,周围没人接应,想跑回京城更是天方夜谭。我看不到跟你合作有任何成功的希望。”
    黑暗里,舒鸿宇唇角一勾,裴先生这么说,已然是松动了,“我能保证,只要能出城,我们便可以向西,往昆南走,上次跟我们同行的镇南王世子在那里,总不会没人接应。”
    “哼,”裴先生冷笑道:“昆南早就和雍州结盟造反了。”
    “果然是谋反,不过我跟他也算相识十几年,我相信谢世子能收拢住镇南王的势力。”
    “可我不相信,我跟他又不熟。”裴先生没好气道。
    舒鸿宇见裴先生这么不痛快,也没了好生气,略带嘲讽道:“可是你已经没了选择不是吗?整个雍州都是世子的天下了,知道他谋反的人,要么投诚,要么就跟前任雍州同知那样暴毙,没人会跟你结盟的,除了我。”
    裴先生被堵得没话说,只得讪讪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我知道的也不过就这些了。”
    “我猜的,如果一开始还摸不清情况,经过这些天东躲西藏,总也该把事情想透了。一开始我是不相信世子会谋反的,他既无名分,又无兵马,忠王又是个胆小怕事的,谋反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后来雍州的种种不寻常,让我不得不往这上面想。前任雍州同知估计就是知道了谋反的事,又不愿同流合污,才会被灭口的吧?”
    “舒大夫果然聪明,猜的大差不离,但是前任同知的事另有曲折,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一些的。前任同知知道世子要谋反的事,便假装投诚,卧底好几年,不知道拿到了什么把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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