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迟了一年。我这就来接你回家。”

    尉迟烨笑着,轻车熟路地策马向熟悉的小屋飞奔而去。

    下马,急叩柴门。尉迟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顾衍之。

    “谁?”

    屋内传来一声女童的声音,分外警觉。

    “池荷,是我!”

    听到是池荷的声音,尉迟烨越发地开心了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池荷声音中的颤抖。

    “是……暮沉叔叔吗?”

    “是我!池荷,我回来了。”

    半晌,屋内传来了叮里咣当的声音,一个身着藕色单衣的小女孩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到门外当真是暮沉叔叔,一下子哭了出来,用尽全力地望门口奔去,几次险些摔倒。

    池荷……她怎么了?尉迟烨原本喜悦的心,忽然被揪了起来。

    池荷速速地开了门,一下子哭着跌进了尉迟烨的怀里。

    “别哭别哭,池荷,你慢慢说。”

    尉迟烨眉头紧蹙,抚摸着池荷的头来安抚这个小姑娘。池荷几次想要开口,却皆因抽泣喘不过来,又压了下去。终于,在尉迟烨的安抚下,池荷渐渐平静了下来。

    “暮沉叔叔,小叔叔他,他……”

    “他怎么了?”

    抚摸池荷头发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尉迟烨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只要池荷一张口,这不祥的感觉便会讲不安的心挤出来,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他被一个叔叔带走了,到现在……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士兵叔叔们也全都……都被杀掉了。等我醒过来,尸体不见了,坏人叔叔不见了,小叔叔也不见了……”

    突然,尉迟烨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前一刻,心还在不安地躁动。此时此刻,那颗心好似已经不再跳动了一般,坠落,粉碎。

    池荷哭着,将那夜人间地狱般的光景告知了尉迟烨。

    萧逸!

    心中的怒火顿时熊熊烧起,尉迟烨愤恨地紧攥拳头,牙齿仿佛都要被咬碎了一般。浑身瑟瑟发抖,面如蜡色,青筋暴起。

    “去哪了……带去哪了!”

    尉迟烨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抓着池荷的肩膀,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只听见了小叔叔说月见山,什么只有你和小叔叔去过的地方。酒街我都找遍了,月见山我也去过了。可是哪里……哪里都没有小叔叔啊!已经被坏人带走了吧!”

    不可能!

    尉迟烨的内心抗拒着池荷的话语。若是萧逸带着顾衍之回锦国囚禁起来,就算自己病得一塌糊涂,也不至于丝毫没有察觉。

    月见山,芍药地……

    “带她回锦国,给朕请最好的太医来治。无论如何,朕要她的腿好起来。”

    尉迟烨蓦地起身,神情凝重。他扭头对身旁最近的一个将士命令道。

    “是!”

    将士铿锵有力地回应。

    “暮沉叔叔,你果然像那些大人说的一样,已经是皇帝了。”

    池荷用稚嫩的小手拉了拉尉迟烨的衣袖。

    “池荷,你乖乖听话,在家等我。我这就去带你的小叔叔回家。我们三个……回家。”

    说罢,尉迟烨苍白一笑,起身上马,独自一人,向月见山飞奔而去。

    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

    正值芍药花开的时节。高柳新蝉,燕语鸠鸣,月见山一路向暖,一派生机盎然的初夏场景。

    池荷说她听见了月见山,只有他和顾衍之去过的地方。那便……只有一处。

    至芍药地,尉迟烨下马,径直向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走去。

    那是他第一次向顾衍之表明心意的地方,是他第一次吻了顾衍之的地方。

    是从芍药地再走一点,一个偏僻而静谧的山洞旁。山洞不深,里面杂草丛生,聒噪的小虫直扑人面。尉迟烨不停地翻找,恨不得将密密麻麻的野草通通连根拔起,看看顾衍之是不是正躲在草丛下,依旧以书卷掩唇而笑。

    没有,都没有。

    细密的汗珠开始渗出额头,尉迟烨顾不上擦拭,慌乱地从山洞里夺路而出,环顾四周。

    “衍之,暮沉来接你了!”

    “衍之,我们回家,好吗?”

    “衍之,我是暮沉,回答我好吗……”

    回应尉迟烨的,只有阵阵和风带来的花香。

    尉迟烨心里编织出的假象,开始如残花一般片片凋落。

    他以为,顾衍之会像个孩子一样,调皮地躲在山洞里,等他来。

    他以为,顾衍之会像只新燕一样,机灵地躲在枝丫上,等他来。

    他以为,顾衍之会像朵芍药一样,静默地开在土地上,等他来。

    然而没有。

    忽然,尉迟烨眼前一亮。山洞不远处,有几株芍药花单独开在一片空地上,与远处的芍药花丛远远隔开,显得煞是突兀。

    尉迟烨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

    这一块土地,也诡异得很,与其他开着芍药的土地相比,很是肥沃。从地上开出的几株芍药,也是异常红艳,生机勃勃。

    手指轻抚那开得极好的芍药,尉迟烨缓缓蹲了下来。半晌,他注意到几株芍药花的根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像是玉的一角。

    尉迟烨顿感晴天霹雳,眼泪竟止不住地涌了上来。他哀嚎着,疯狂地徒手刨着那几株芍药花根部的土壤。完全忘记了自己已是当今锦国,坐拥万里江山的新帝。

    指甲里嵌满了污泥,白净的手指也开始痛得发红。忽然,尉迟烨的手指被尖锐之物刺到,他吃痛地停了下来。

    刺到尉迟烨的,竟是一具白骨的手部,手腕处绕着残破腐坏的袖口衣料,看得出之前是干净的白衣,只是如今早已污浊不堪。断掉的骨茬上,还残留着刚才尉迟烨的血,一如那几株芍药一般红艳。

    白骨的掌上,缠绕着一块雕着比翼鸟的玉佩,羽翼丰盈,栩栩如生。玉佩的编绳紧紧缠绕在枯骨指间,至死也不愿放开。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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