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a大操场后的小树林。这一片林地从a大建校起就一直存在,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一个世纪的时间。
    经过这么长的光阴,树林里的植物已经浓密到了几乎可以遮天蔽日的地步。即使是在白天,如果进入树林深处,光线也会显得十分暗淡,甚至于有些阴森,更别说此时正是夜晚。
    这是夏季的夜晚,深邃,静谧。林间只能听到有一两只年幼的蝉在鸣叫,声音并不大,感觉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林珩趴在地上,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努力想站起来,然而酒精控制了他的大脑,他努力的挣扎了一会儿,却只是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
    他的手无意识的在地面上划动着,想要找到什么借力的东西,让他能够站起来。
    忽然,他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冰凉而柔软,摸起来触感非常细腻,就像……就像人的皮肤。
    混沌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道冷光忽然炸起,他猛地偏过头去看向自己摸到的一侧。然而在深夜的密林里他甚至连自己伸出的手指都无法看清,更别提一米外的某个事物。
    他试探着摸索了一下那个东西的轮廓,越摸越是心惊,到最后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他终于知道自己刚才摸到的是什么。
    那是一只人的手,并且应当是一个女人。
    一个很可能已经死去的女人。
    ☆、chapter 2
    林珩是被吵醒的。
    像是有一万只麻雀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他头痛欲裂,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顾崎远。
    他背对着自己,正站在寝室门口。寝室的门半开着,顾崎远站在打开的那一道缝隙中心,单手扣住门把,似乎是想要阻止门外的人进入。
    而吵闹声的源头,正是来自于门外的那人。
    林珩脑袋还有些晕,意识仍旧停留在头天晚上在小树林里的那一幕,门外的人吵闹声音太大,他一时竟然有些听不清楚那人究竟在说些什么。揉了揉额角,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顾崎远却一下子回过头来,蹙眉:“醒了。”
    “嗯。好吵。”林珩嘟囔了一声,顾崎远二话不说,回过头立马将门外喋喋不休的人推出去,干净利落的把门关上。
    被关在门外的人显然被顾崎远的动作激怒,开始剧烈的捶门,顾崎远也不理会,拿出手机给楼下宿舍管理的大叔打了个电话,过了几分钟门口便没了声音。
    “好了,说吧。你昨晚怎么回事。”顾崎远拉了板凳过来,坐在林珩的床头,“喝成这样?”
    “先不说这个。”想起昨晚的事,林珩还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疑惑:“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我把你背回来的。”顾崎远明显有些不满:“你喝醉了,直接在小树林就睡着了。我要是不去找你,你估计就得在外面睡到天亮。”
    林珩一怔,迟疑道:“那你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有什么异常?”
    “没有。”
    “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林珩追问。
    “小树林的边上。”顾崎远蹙起眉头:“你怎么没想到给我打电话?”
    林珩没有回答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记得很清楚,昨晚自己从围墙上跌落下来后便没有再移动过。而围墙所在的位置,是在小树林的深处,距离边缘起码还有两百米的距离。他昨晚最后的意识,就是在碰到那一双手之后,后来的事情竟然一点也记不得。但是即便如此,凭他当时的身体状态,也不可能独自一人走到小树林的边缘。
    而顾崎远却是在小树林的边上发现自己的。
    那是不是说明,当天夜里,在他失去意识之后,小树林里曾经有另一个人出现,将他带离了那个地方?
    那个人会是谁?
    而他碰到的那一双冰凉的女人的手,又是谁的?那双手的主人究竟是死是活?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顾崎远似乎看出了他的异常,“你从醒过来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昨晚遇到了什么?”
    “没事。”林珩迅速清醒过来,这毕竟只是自己醉酒后的遭遇,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没必要说出去让顾崎远白白担心。于是他吸了一口气,迅速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刚才门口的是谁?你们好像在吵架。”
    “是隔壁班的刘洋。”顾崎远轻描淡写的道:“张晗雨死了,他觉得是因为我。”
    “哦。”顾崎远的语气太平淡,以至于一时间林珩并未反应过来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只听了个大概就应了一声。过了几秒,他忽然意识到顾崎远刚才说的内容,猛地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隔壁班的刘洋。”顾崎远面无表情的重复。
    “不是这个!下一句!”林珩焦躁的打断他。
    “张晗雨死了。”
    张晗雨死了。
    昨天才跟顾崎远表白过的系花张晗雨死了。
    这句话如果放在平时,林珩听到了顶多也就是感到遗憾。绝不会像今天,他的第一反应,是彻骨的寒冷。
    就好像自己一直以来恐惧的噩梦竟然成真。
    他连忙追问道:“她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顾崎远挑眉看了他一眼:“人是你杀的?”
    林珩连忙摇头。“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顾崎远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了翻,不经意地说道:“就是在那片小树林。我之前就想问你,还以为你一时想不开跑去杀了人。”
    “张晗雨是被人杀死的?”林珩继续追问。
    “嗯,死得很惨。”顾崎远面无表情道。
    听到这话,林珩忽然就觉得脑子里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昨天张晗雨还活得好好的,今天就被人发现死在小树林里,而自己又碰巧在小树林里有了那么一出遭遇,不难想到,林珩当晚碰到的那只手,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属于张晗雨。
    那么,昨天夜里,将自己从围墙墙根送到小树林边缘的那个人,难道就是杀死张晗雨的凶手?!
    想到这里,林珩不知不觉冷汗竟已经渗透了衣衫。
    他正想再问问当时的情况,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警察。麻烦开下门。”
    顾崎远和林珩对视一眼,他淡淡道:“你真的没杀人吧?”
    “没有!”林珩大怒。
    “那我开门了。”说着,便起身去把门打开。
    进来的是两名年轻的警察。
    他们先是环视了房间一圈,随即目光在两人中徘徊了一下,定格在林珩身上:“你是林珩?”
    林珩点点头。
    “那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珩很配合的随着两人去了警局。一同去的还有顾崎远。
    到了警局,陪同他们一起来的一名警察让林珩先到房间里坐着,说是稍后会有人来问他一些问题。
    不待林珩同意,那人便将门关上,把林珩独自留在了里面。
    这是一个封闭式的房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桌子两侧是两张座椅。看上去就像电视里审问犯人的场景。
    林珩不禁有些紧张。虽然他本身也是打算将这些事告诉警察,然而被以这样的形式带到警局,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他忽然想到,如果当天晚上被人发现他出现在小树林,那么他岂不是成了最大的嫌疑犯?
    难怪警察对他的态度那么严肃。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一人推门而入。进门的人正在打着电话。他的手里抱着一堆资料,手机被他用肩膀夹住,一边翻着资料一边不耐烦的说:“对,就是那个。明天之前,让他把报告放我的桌上。”
    林珩背对着门口,听到声音有些耳熟,便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
    这一看,他却怔住了。
    他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再遇到这个人。并且,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来人仍旧是穿着一件松垮的衬衣,领口的几颗扣子一如既往的敞开着,他的头发有些乱,嘴唇抿得很紧,一双眼眸漆黑不见底。他看也不看林珩,打完电话便将资料扔到桌上,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他的动作非常随性,神情中透露出一股烦躁和不耐。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警察。这是林珩始料未及的。
    林珩始终记得,去年见到这个人时的遭遇。
    那是一段他不太愿意去回想的经历。作为一个无神论者,那一次的遭遇让他长期以来所形成的世界观产生了轻微的裂隙。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去思考那件事。
    顺带的,也思考着这个在事件中心的人。
    久而久之,他对于那次灵异事件的注意力,就渐渐被这个桀骜不羁却又充满神秘的陌生男子吸引过去了。
    时间长了,竟然连林珩自己也说不清,对于这个人,自己心里究竟抱有怎样的一种情感。
    总之,再见到他,应该算是一件愉快的事。
    ……即使是在现在这个并不愉快的情况下。
    就在林珩各种纠结回忆的时候,男人已经顺利的找到了他所需要的资料。他翻到其中的某一页,快速的浏览了一遍,随即便蹙起眉头,含义不明的“啧”了一声。
    林珩抬起头,很自然的问了一句:“怎么?”
    男人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没事。”他将文件合拢,扔回桌上,又从身后拉过椅子坐下,他敲了敲桌面:“说吧,昨晚你在哪,干了什么。”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面对这样公事公办审犯人的态度,林珩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男人默不作声的听着他的陈述,当林珩讲到自己在模糊中摸到一双手的时候,他忽然打断了他:“你说那是一双女人的手?你为什么肯定是女人?”他的目光非常专注,深邃且充满力度。被他望着,林珩也紧张了起来:“因为……因为那双手很光滑,摸起来骨骼很纤细。不像是男人的手。”
    “你当时什么也没看见?”男人问道。
    “对。”林珩肯定道。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忽然又问道:“你当时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林珩回忆了一下。因为昨晚酒喝得太多的缘故,自己身上几乎全是酒味,在树林里的时候确实没有闻到其他的味道。他摇了摇头。
    “那么后来你是怎么回去的?”男人继续追问。
    “是我室友找到我的。”说到这里,林珩脸色有些苍白:“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是在围墙墙根,但是室友发现我,是在200米外的小树林边缘。这中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了顿,他沉声道:“但是我完全有理由怀疑,当时是凶手将我送到小树林外的。”
    “你的室友在哪?”男人问道。
    “就在外面。”
    男人坐回到椅子上,右手撑在扶手上,左手则在膝盖上无意的敲击着。他沉思了一会儿,对林珩扬了扬下巴:“你可以出去了。叫你的室友进来。”
    “嗯。”林珩点了点头,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却没再开口,转身出门。
    开门的一瞬间,他听到身后男人淡淡的声音:“对了,忘了说。很高兴再见到你。”
    ☆、chapter 3
    顾崎远正在门口发呆。
    林珩很少见到他会有发呆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顾崎远都是面无表情的,他可以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冰冷的面孔下。即使亲密如林珩,有时也无法从他的脸上推测出他当下的心情。
    这是林珩第二次见到顾崎远发呆。
    第一次,是在他们七岁的时候。顾崎远的父亲在外面包养了女人,他的母亲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事实,在家里大吵大闹,两个成年人当着孩子的面几乎大打出手。顾崎远被他们的吵闹弄得不堪其扰,偷偷的溜出来找到住在隔壁的林珩。
    林家与顾家都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两个家族,再加上世代交好,两家住的地方也极近。两家的房子都是独栋的别墅,房子背后有一片小小的山坡,林珩与南崎远小时候就爱偷偷爬到山坡顶上去玩,那时候的城市污染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夜里两个小孩往草地上一躺,入目的便是漫天的璀璨星空。
    那天顾崎远心情极差,林珩便陪着他到了小山坡去散心。两个人像从前一样并排着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繁星,林珩的心情无比平静,他转过头去看顾崎远,想知道他的心情有没有好转,却意外的发现,他正在发呆。
    他发呆的时候,面上也是没有表情的。然而,从他的眼中,却流露出了非常深的茫然和痛苦。就好像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什么地方,看着他,林珩一瞬间也产生了一种错乱的感觉。然而那时毕竟太小,并不明白那样的眼神和表情意味着什么,只能单纯的认为他是在发呆。
    直到很多年以后,直到今天,林珩再一次看到那样的表情出现在顾崎远的脸上。
    他忽然明白,那样的表情,其实代表的,是孤独。
    林珩眼里暗了一瞬,轻声叫他:“崎远。”
    顾崎远转过头,看到林珩的瞬间,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丝暖意:“没事了?”
    “嗯,他叫你进去。有些事需要问你一下。”林珩指了指门内,“我在外面等你。”
    “好。”顾崎远没有多问,直接推门进去了。
    林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便走到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决定上学校的论坛去看看关于这次事件的评论。
    方才来的路上已经听两名警察说过,张晗雨的尸体是今早被一对约会的小情侣意外发现的。据说被发现的时候,她的双眼和心脏都被挖走,浑身赤裸的俯趴在地上,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并且凶手取走她的眼睛和心脏的手法非常熟稔,现场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痕迹,唯独只有他的铭牌被留在了尸体附近,因此警察首先便来找到了他。
    按照两名警察所说,法医鉴定张晗雨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夜里十点半左右,眼睛和心脏都是死后被凶手用专业的器具挖走,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血迹。十点半的时候,林珩还在饭店跟朋友吃饭,在场的所有朋友以及饭店的服务生都可以为他作不在场证明,因此林珩并没有太过担心需要如何洗刷自己的嫌疑。他在考虑的是:根据警方所判断,张晗雨如果是被谋杀后再取走的器官,那么凶手进行这段操作的时间大概就是在十点以后,而林珩到达学校围墙外的时候是十一点十分,如果当时那个小树林就是第一凶案现场,那么考虑到死者尸体上呈现的、近乎完美的器官剥离技术,要执行这一操作,必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当林珩到达小树林的时候,凶手正在摘除张涵雨身上的器官。
    林珩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想到自己曾经处在那样的环境下,就恨不得把时间倒回去少喝几瓶酒。
    如果不是因为醉酒导致的全身无力,他无论如何也会起来看个究竟。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也许凶手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
    想到这里,林珩打开了学校的论坛。
    粗略的浏览了几个帖子,大部分是对于张晗雨的离去表示惋惜和哀悼,还有一部分则愤怒的谴责凶手的残暴行径。
    林珩看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价值的帖子,正准备关掉浏览器,忽然,他看到一个去年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帖子的标题是:白琴偷东西不承认,贱人滚出a大!!!
    标题后面打了三个感叹号,看得出发帖的人对白琴的仇恨似乎很深。
    那样一个胆小羸弱的女生,怎么可能会去偷东西?
    林珩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出于对白琴的同情和愧疚,他点开了那个帖子。
    帖子里面洋洋洒洒写了八百字,全是对白琴的控诉。控诉的理由千奇百怪,甚至连“她从来不梳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像神经病。”以及“她每次洗完脸都不把洗脸盆里的水倒掉,留着第二天洗袜子,简直太恶心了。”这样的理由都放了进去,通篇下来全是对白琴的批判,然而却没有拿出任何证据证明她确实偷过东西。
    看样子白琴应该是被人栽赃陷害了。
    林珩叹息了一声,这个女生似乎总是在默默的承受伤害。他把界面滑到最底下的回复框,打算替白琴辩解一下。却看到在回复框上面的一排,显示最新回复的地方,是一个名叫“喵喵爱吃鱼”的人半个小时前的回复。
    “白琴都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也没看见她人,不会是又偷了东西畏罪潜逃了吧。”
    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林珩的手指一顿,他忽然想起来,白琴正是一个星期前在学校跟自己表白的。
    想起当时白琴在被自己拒绝后绝望的神色,林珩忽然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他立刻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是一个爽朗的女声:“林大少,终于想起臣妾了?”
    电话那头的人是林珩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之一,萧晴。林珩与她是在大学认识的,萧晴是学生会主席,为人善良热情,最爱打抱不平,她跟白琴是同一个班,对于白琴的情况应该有所耳闻。
    “我想问问你白琴的事。”林珩没顾上跟她贫嘴,开门见山的道:“我看到有人说白琴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是真的么?”
    萧晴一怔,随即也严肃道:“是的。上周一我还见到她了,周二开始她就没来上课了。我正打算明天去她家看看。”
    林珩一惊,白琴正是上周一向自己表白的,看样子果然是从那之后她就没再出现过。这件事很可能跟自己有关系,林珩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萧晴有些惊讶:“你怎么忽然关心起她来了?”
    “这事不好说,总之我现在很担心她的安全。”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经历了张晗雨的事件林珩神经有些紧张,“你明天去之前一定记得通知我。”
    结束了通话,林珩有些坐立不安。
    刚才与萧晴的对话中,他也得知了一些关于白琴的事情。他的确没有想到,那么小的一个女生需要面对的问题竟然这么多。
    白琴的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从小是被父亲养大。她的父亲是个远近闻名的烂赌鬼,嗜酒,每次在外面输钱,回到家对白琴便是一顿暴打。白琴身上时时出现的伤痕,便是拜她这位父亲所赐。
    说起白琴,萧晴也是不胜唏嘘。
    林珩听到心里,便更加不是滋味了。
    张晗雨的事件自己顶多就算是个误入的局外人,然而白琴如果出了什么事,那么考虑到白琴当时的精神状态,林珩觉得自己应该付很大的责任。
    并且,从私心里出发,他并不希望白琴这样的女生再遭遇任何事情。
    生活对她来说,本身已经非常艰难了。
    这个时候,顾崎远从里面走了出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你先回学校,我还有事。”顾崎远瞥了一眼身后尾随而来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悦。
    男人没有理会,径直走到林珩的面前,摊开手:“手机。”
    林珩莫名的看了一眼,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他掌心。
    男人迅速的拿起手机开始输入,一边输一边说道:“这是我的号码,你记下来,有任何情况就给我打电话。”输完,将手机递还给他,同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重复道:“任何情况,任何时候。”
    林珩心中一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男人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单手插到口袋里,空出的左手挥了挥:“走吧。”说着便转身进去了。
    林珩看了顾崎远一眼,却见他正蹙眉看着自己的手机。林珩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迅速的将手机收了起来:“走吧,你要去哪?”
    顾崎远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回家拿东西。”
    两人在警局门口分道扬镳。顾崎远回家,林珩返校。
    到学校的时候,正是中午吃饭时间。林珩正好有些饿,便进食堂去随便买了些东西。
    吃饭的时候,身边的人一直在讨论张晗雨,林珩听着听着就觉得没了胃口,匆匆吃了两口便收拾东西回寝室。
    从食堂到寝室的途中会经过图书馆,学校的图书馆门口有一株巨大的榕树,据说有五十年的历史。榕树生长得非常茂密,枝桠舒展开了遮蔽了一大片的天空,余下一地的清凉。在这样的夏季,无疑是非常好的去处。
    关于这株榕树学校里有许多粉红色的传闻,大多是认为在榕树下表白,自己的心意更容易被对方接受。对于这样的说法林珩向来是嗤之以鼻,但是经过这里时,倘若看到树下有男女在交流,难免也会多想一些。
    想到这里,林珩就往树下看了一眼。这倒是正好让他碰到了一个表白现场。
    开口的似乎是那个女生,她满脸通红的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对面的男生表情有些怔怔,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林珩看着这一幕,忽然就想起了白琴对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当时好像也是在这个地方。
    想到这里,林珩脑子忽然又跳出一个念头:张晗雨向顾崎远表白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这里?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甫一想,林珩便笑自己想太多,明明是不相干的事罢了,何必扯在一起。
    摇摇头,他便不再看那对男女,径自回了宿舍。
    ☆、chapter 4
    因为昨夜醉酒,又在地上滚了一圈,被顾崎远背回来后,虽然给林珩换过衣服,但毕竟没洗澡。林珩一早起来就觉得身上不太舒服,但早上接踵而来的事情太多,也来不及再去折腾,于是这一趟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
    脱衣服的时候,林珩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想起来之前那个男人拿着自己手机输入的号码,有些好奇,便翻了出来。
    打开通讯录,一路往下拉,终于看到那个陌生的名字:南郁城。
    “南郁城。”林珩轻轻地念了一遍。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却总觉得这名字配上那个人无比的贴切。
    他自嘲的笑了笑,放下手机去了浴室。
    林珩他们寝室的浴室门是磨砂制的,原本学校安装的是普通的木门,木门下端有透气的百叶扇,但他们搬进来后不久门框便脱落了,南崎远后来便找了工人将门换掉,换成了如今的这一扇磨砂门。上半截是半透明的磨砂,下面是一大块的百叶窗。在里面洗澡的时候,如果门外有人,也能透过磨砂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热水将林珩一天一夜累积的疲惫渐渐冲刷殆尽,整个人也慢慢的放松下来。洗着洗着,他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崎远回来了?他有些疑惑,往常顾崎远回家通常都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这次自己前脚刚回宿舍他竟然后脚就回来了。
    不过想归想,他也没探头出去看个究竟。洗了一会儿,林珩准备出去,正要关水,却发现自己竟然忘记拿毛巾。
    想到崎远就在门外,他将浴室门打开一条缝,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崎远,帮我拿下床上的毛巾!”
    顾崎远没回答。林珩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就轻微的脚步声靠了过来。
    他将手从门缝里伸出去,门外的人透过磨砂露出了一个单薄纤细的影子,顾崎远的个子很高,偏瘦,但看起来绝对不至于像这个影子一样瘦小。林珩猜想估计是光线折射的原因,将人的体型映照得变了形,他没多心,手一伸出去便接到了毛巾,“谢了。”说完便收回手。
    门外的人影没有动,林珩也没管他,埋着脑袋安静的擦头发。擦了一会儿再抬头,门外的人也不知去哪了。
    林珩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一边继续擦着头发一边对着屋里的人说:“唉,崎远,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了半天发现都没人应声,林珩抬起头:寝室内空无一人,一切都跟自己进浴室前一模一样,半点也不像顾崎远回来过的样子。
    林珩有些诧异,他走到门边,看着门口摆放的两双鞋子。
    这一看,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昨晚林珩回学校的时候,是没有下雨的,他从围墙上摔到地上时,小树林的地面很干燥,仅仅带着一点泥土本身的湿气。然而今早他出门的时候,却看到地面有些大大小小的水洼,这说明很可能昨夜后半夜曾经下过一场不小的雨。
    如果是下雨之前自己就回到了宿舍,那么鞋底顶多就是沾上了一些松软的泥土碎屑,而林珩此时看到,自己摆在门口的这双鞋,鞋底上沾满了泥浆,其中还混杂着一两片树叶的碎末。这绝对不是干燥的泥土地面所能造成的痕迹。
    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在小树林的那一段,自己走的所有道路都是水泥地。所以深思起来,能够造成这种情况的,只可能是在小树林内。并且,是在他失去意识后,被雨淋湿的小树林里发生的。
    然而让人奇怪的是,林珩鞋底的泥浆非常的均匀,能够踩出这样均匀的泥浆,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林珩失去意识后,他曾经自己站起来绕着小树林走过一段路。
    在一个下雨的夜晚,独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里走来走去?
    林珩自问,就算是自己醉得神志不清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难道当时是有人扶着自己走的?林珩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对。按照当时自己的情况,连基本的站立都很艰难,如果别人要扶着自己,那么自己的身体肯定会往扶着自己的那个人身上靠,脚步也大多会往那一侧偏去。这样就会导致鞋底的泥土痕迹出现一半深一半浅的情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均匀。
    难道真的是自己走到小树林边缘去的?
    这样想着,林珩的目光无意识的又落到顾崎远的鞋上。
    这一双鞋,林珩印象很深。是自己送给顾崎远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他非常喜欢。
    昨天自己出门前,看到他穿的就是这双鞋。
    但是,这双鞋的鞋底,看上去却非常的干净。把他和林珩的鞋子放在一起,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昨天顾崎远是穿着这双鞋去小树林把自己接回来,那么怎么可能自己的鞋底沾满了泥浆,而他的鞋底却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
    难道他出门去接自己之前,还特意换了别的鞋子?
    为什么要特意换掉?
    林珩蹲在地上,思绪有些混乱。
    这件事情似乎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他觉得没有办法用常理去推测。这种感觉,竟然和当初在客运大巴上遇到的情形非常相似。
    他蹲的时间久了,觉得腿有些发麻,就踉跄着站起来,扶着床边坐下。
    考虑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给南郁城发了一条短信:“什么情况下,人会没有意识的四处走动?”
    南郁城的回复非常速度,几乎是一秒内手机就响起来。林珩拿起手机,点开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却让他非常哭笑不得:
    “梦游。”
    笑到一半,他忽然又顿住了。
    这确实是非常有可能的一种情况。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母亲早逝,他从四岁开始就是跟着奶奶住在一起。父亲虽然也跟他们在一起住,但是因为应酬繁忙,基本上一个月能回家两次都算不错。林家家大业大,住的房子也格外宽敞。山间独栋的别墅,一老一小加上几个保姆守着这么大的屋子,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太空旷了。
    孤独空旷的生活环境,加上母亲的仓促离世,给年幼的林珩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后来长大一些,听奶奶说起,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林珩因为思念过度,夜晚偶尔会出现梦游的情况。
    有时睡到半夜,他就会自己跑到妈妈的房间里去呆着。早晨的时候奶奶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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