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道:“我虽知此事必与五哥有关,但柔月姑娘却从未直言是受何人指示,我也不曾逼迫她说出实情,五哥,操纵人心谈何容易。”
    慧王一滞,脸色阵青阵白,难看的很,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不过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反而要将她送出卓城?”
    李落脸色一沉,平静的看着慧王。慧王终见李落变色,犹是快意,朗笑道:“九弟,你有一位好夫人啊。”
    “所以这才是五哥今夜邀我相见的筹码,至于邓王云云,已无紧要,是么?”
    “哼,老八志大才疏,空有一肚子坏水,行事却小家子气,羞于与这种人为伍。雨花阁是块烫手山芋,九弟代天巡检,我索性就做个顺水人情,省得九弟辛苦。”
    “五哥的一招闲棋,让多少无辜百姓牵连其,家破人亡不在少数,五哥于心何忍?”
    “哈哈,皇权之争,向来只论成败,不分对错,这是九弟刚教五哥的。”
    “既然邓王不足为虑,五哥又何必要我放手?”
    慧王沉默,阴晴不定,数息之后才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一定要与我鱼死网破?”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避风亭外剑拔弩张,果然应了李落一句话,这夜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忽地,李落霁颜笑道:“若要鱼死网破,今夜我便不来了。”
    “好,你说,五哥听着。”
    “邓王一事巡检司不会再插手,除非皇上另有圣旨,当然,这点事难不倒五哥,雨花阁的案卷我会交给监法司和内卫司,另外霍将军那里我也会备上一份,至于邓王是生是死,就按五哥的意思办吧。”
    “哼,拨弄是非,死不足惜。”
    李落淡淡一笑,不觉可惜,邓王的所作所为,换成李落也不会手下留情,既然慧王有意卖个人情,背上着弑弟的名声,李落也便领这个情,免得慧王脸上过不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慧王心一紧,直直盯着李落。
    “城南巧夺天工坊田家父子三人遇害一案,五哥需得有个交代。”
    慧王一愣,不是此事有多难,而是太容易了,愕然问道:“就这个?”
    “就这个。”
    李落答言,李玄泽却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愣愣的看着李落。李落怅然叹道:“五哥,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巡检司查不出来真凶?若是巡检司都查不到凶手,以内卫司的根基耳目只怕就更难了。”
    “五哥当真要我巡检司一查到底?”
    慧王嘴角微微一抖,眼神冷的可怕,漠然问道:“你只要真凶?”
    “不错,我只要杀人的人。”
    “几天?”
    “五哥以为内卫司须得几天?”
    “十天?”
    “那就半个月吧。”李落洒然回道。
    慧王心一冷,只觉背心寒毛倒竖,这样写意自在的李落头一次让李玄泽有了那么一丝后悔去争这太子之位。此刻没有别的念头,李玄泽只想转身就走,不愿再看李落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庞。
    “好,半月之后,我亲手将此案凶手押解巡检司落案。”
    “不送。”
    李玄泽深深看了李落一眼,忽地转身,大步没入雨。就在李玄泽走了之后不久,一道人影由远及近投身避风亭,与此同时,方才亭外那些隐晦幽暗的影子竟也消失不见,随同离开的慧王一融入雨幕之。
    来人正是牧天狼暗子旃蒙,化名肖青侯的男子。旃蒙近身一礼,沉声回道:“大将军,避风亭三里外的高手已经退了。”旃蒙微微一顿,看了李落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没有军将士阻拦,他们会过来避风亭吧。”
    “多半会是如此。”
    “短兵相接,却不想兵戎相见,嘿,掩耳盗铃。”
    “大将军,要不要……”
    “不必了,眼下还不到破釜沉舟的时候,传令钟离玺和钱义撤军,回去之后熬些姜汤红水,让军弟兄都喝上些,今夜雨大风大,莫要染了伤寒。”
    “属下遵令。”旃蒙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竟然就这么把李落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避风亭。李落一瞬间有点茫然,摸了摸鼻尖,风疾雨大,早知道就不来了。
    到了戌时,已是入夜,天色反而比傍晚的时候透了点亮,雨还在下,风倒是和顺了许多,少了横行无忌,不远处的水洼草丛里听得几声蛙鸣,悠扬,姑且算个悦耳。
    一架马车,很安静的停在一颗松树下。马是黑马,一共两匹,就算置身这样的天气也很泰然,闻雷声而不惊,纹丝不动,最多就是晃一晃身子,抖落从头顶树上掉下来的雨水,偶尔打个响鼻,再之后就没了声息。车辕上一坐一立有两个身穿蓑衣的人,头上戴着斗笠,没有蒙面,依稀可见坐着那人一头雪发随风轻舞,很是惹眼。
    马车颇是宽大,从窗棂缝隙里透出几丝黯淡昏黄的微光,走不了多远就被黑夜侵蚀的干干净净。车里盘坐着两人,一个是方才从避风亭赶往卓城的李落,而另一个鹤发星目,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犹如稚子,其可见星河倒影,许久不见了,苍洱侯沈向东。
    李落哈了一口气,捂了捂手,拎两人间木桌上,架在红泥火炉上的茶壶,替沈向东沏了一杯茶,笑道:“沈先生刚到卓城,就让你看见我这落魄样儿,嘿,怪难为情的。”
    沈向东捡桌上的一颗咸水花生丢进嘴里,嚼了嚼,忽然笑道:“大将军这个皇兄胆子怎地这么小,九百死士,我不过布了百余军将士,他宁是没有狠得下心来,莫非真顾念兄弟之义。”
    李落笑了笑,道:“我这位五皇兄杀人来绝不手软,行事不择手段的很,他若有顾念兄弟之义,也绝不会是我。”
    “这么说他和大将军不会是一路人?”
    “难。”
    “也好,省得藕断丝连,到时候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沈向东很不在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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