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卯星无奈,转动着轮子离开,走时说了:「反正那人不是简单人物你也知道,哥哥有事要忙暂时顾不及你,你自己小心罢,千万别让那人占了你便宜!」
    小九在卯星背后喊道:「那我不让他占便宜,反过来占他便宜不就成了!我和他很聊得来的,而且那大叔到现下其实也没怎样啊!况且我武功还比他的侍卫高一些,无论如何,他都伤不了我的。」
    走了远些的卯星停下推轮子的手,回头对小九倒笑了:「倘若你有本事占他便宜,那我还真是佩服你!」
    小九大笑了两声,说道:「我武功高啊!」而后却又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对了哥哥,便宜是要怎么占啊?我不懂啊!」
    卯星摇头走开,无奈感叹!
    +++++
    早上在天璧山庄绕了一整圈,看看这看看那,看看下人看看来往的武林人士。
    下午,无聊了,冬日里的太阳不甚耀眼,却暖暖地仿佛晒进人心里面一样。小九晃着晃着,因为衣着不一样,气度也不同了,腰带上还挂着柳长月给的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于是被眼尖的下人带到一个亭子里,说那是世家公子们的聚会。
    下人瞧见小九的模样和一身打扮穿着,猜测他铁定是个拿金帖的,于是带着小九进入亭子时掩嘴小声说道:「这些公子与公子您皆是身份尊贵金帖贵客呢!」
    小九往四周望望,旁边的花圃里还有人呢,他问:「那么那些人呢?」下人答道:「是银帖与铜帖的宾客们。」
    小九入亭子,石桌旁坐着的几名世家公子见了小九就像是狼见了兔子一样,开口劈里啪啦地便问「在下某某某,敢问公子贵姓?」另一头又问「公子好面生,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吗?」,还有人说「不对,公子面熟,我们是在哪里见过面呢?」一堆的问题,问得小九耳朵都来不及听,脑袋也晕了。
    小九也没什么世家身份可以讲的,唯有道:「我和我哥哥一起来的,哥哥叫我小九。」
    接着有一堆问题来了:「敢问尊兄是哪位?」,「怎不见小九兄与尊兄一起来?」
    甚至几名气宇轩昂的侠士在审视小九一番后,才像是纡尊降贵一般,说道:「到底是哪家让小孩子来这种场合,这赏花宴赏的可是林大庄主的明珠,小鬼你开窍了没?你爹娘就这么放心让你出来啊?」
    一帮人瞬间哄堂大笑,笑得小九就算纯,也只得那几个人在嘲笑他。
    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便道:「我是跟哥哥来的,他是蓬莱镇镇主,你们说话真是惹人讨厌,我不同你们讲了,告辞!」之后江湖礼仪手一拱,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听到「蓬莱镇」这三个字,亭子里的人全数安静。
    半晌之后,又轰得喧哗起来。
    蓬莱镇那是什么地方?
    据说蓬莱镇是当初药仙渡劫飞升时掉落在东海边的一个药葫芦,后来葫芦化成了一片土地,籍这灵气生出了许多珍贵药材,养出了许多长生不老的人。
    还说药葫芦里有无数宝藏,就藏在那些不死之人所建成的蓬莱镇中。
    世人相信有这么一个地方,于是不断寻找。后来有个人找到了进入蓬莱镇的方法,得到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还将所到之地画了地图传给子孙,然如今那张地图落在何方,却已不可考了。
    +++++
    就在亭子那头一堆人兴奋喧哗想要再度找回小九之际,小九已经跑远了,而且寻着个花圃,摸摸花圃上柔软的小白花,笑了一下,就倒在小白花织成的花团中滚了几圈,而后停下来大字型地躺着,打了个呵欠。
    其实他也不是真觉得累,只是他脚程快,早把天璧山庄外围都逛透了,之后碰到那些人觉得有点吵,而现下清清静静地刚刚好,让人想睡觉。
    他伸出双掌在空中,透过十指的缝隙看着白色的天。
    冬阳还是一样暖呼呼的,晒得他双手又往旁边放去,闭起双眼,打算眯一下。
    小白花圃有些偏僻,但仍能听见四处走来走去的下人偶尔交头接耳,说着他们的庄主点明说那金帖的谁谁谁怎么没到藏宝阁去。
    藏宝阁里的珍贵宝物可是难得一见的,所有的金帖客人都得去一趟,让庄主亲自招待才成。
    小九听着听着,慢慢地就睡着了,他睡着之前还想着卯星也是持金帖进来的,这时候那些人会不会去打扰到他,毕竟卯星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还有必须做的事要做。可是那必须要做的事是什么呢?为什么来到天璧山庄这个地方做??
    +++++
    再睁开眼,小九是被一阵高过一阵的吵闹声吵醒的。
    他揉揉眼睛咋花圃里坐了起来,朝声音那方望去,只见两男两女往他这头靠近。
    脑袋还没清醒的他以为是姑娘家遇上了轻薄之人,正打算起身解围,没想到却听见走在前方的其中一名青年说道:
    「林姑娘,你这是欺人太甚了,我七弟说了不喜欢你,你这般追着不罢休是什么意思?」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接百花帖!我爹说了,接了百花帖来我天璧山庄之人,就是与我相亲成亲的对象。华七我告诉你,快快应了我,否则等我爹来了,可有你好受的了!」
    「是啊!我们家庄主和夫人最疼的就是小姐了,你们若敢惹小姐不开心,小心被老爷夫人扒皮伺候。」一旁的婢女附和着。
    方睡醒的小九呆呆来看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首先开口的那名女子是天璧山庄庄主之女,她觅着了喜欢的郎君,就要叫人家嫁给她……唔,不对,应该是叫人家娶了她。跟着帮腔的是她的侍女,而且两个人看来都挺凶悍的。
    一直被逼着往后退的是华山派弟子,他们是在他和卯星之前入天璧山庄的,这两个人小九还有点印象。说话回绝的那个是华山五弟子,另外沉默的那个是华山七弟子。
    他们四人之中三人吵吵闹闹的,唯身为事主的华七则一直皱着眉头,没有不耐,也没有厌烦。他生作端正俊秀,一抹忧愁淡淡写在眉间,不像个大侠,倒像个书生比较多。
    而且天璧山庄的大小姐这么一闹,他眉间的愁郁更甚,但落在两个女儿家眼里,也更让人心醉了。
    这三人的吵闹声引来了许多游园之人,原本偏僻的花圃外围,现下通通围着一堆草莽壮汉之流的人物。
    天璧山庄庄主之女林袖儿天真却又傲慢,左一句「非君不嫁」。右一句「死也要当你家的人」,真是吓坏那些草莽汉子了。在江湖上他们是遇过泼辣的,但没遇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追人追得对方倒退了几尺,还步步逼近不肯罢休。
    林袖儿一心系在华七身上,侍女小柚拉开华五之后,她 一步一步往华七走,华七退到大树下,背顶住大树无路可退,林袖儿连胸口都快贴到华七的胸膛了,却一点也不知道羞。
    小九一身的白,埋在白花花圃;他双手撑颚看着眼前景象,不吭一声。
    「你、你说,」林袖儿像只高傲的孔雀一样抬高下颚,望着华七说:「你今日到底娶不娶我?」
    华七被逼到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他一开口,嗓音温和带着磁性,伴着张清俊脸庞上的郁郁神情,倒真让人知道林袖儿的魂为什么会被拘走了。
    华七说:「莫说我今日才认识姑娘,就算相识再长的时日,我也不会对姑娘有任何念头。」
    华七这话一落,旁人便「哗」了起来。华七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林袖儿,就等于是在人家底盘上直接狠削了东主的面子。
    林袖儿从小到大就是被捧在手掌心呵护惯养的。自她懂事以来,开口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以前听闻华山弟子个个文采出众、武艺超群,而且相貌一个比一个好。今日于书房初见华五时,她还想,世间怎么能有这么俊伟无俦的男子,但当她再见华五身后微笑凝视这前朝书画大家「许岩」所留下的松鹤细雪图时,整个心魂便被勾飞了。华七的俊那是胜过书房里任何人的,当下她便决定,这辈子嫁定华七了。
    谁知道从书房追到前院,再从前院追到他们住的小院,又从小院追到这个花圃,华七就是连理都不想理她。即便她有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但那对华七也起不了作用。
    林袖儿心里气啊、闷啊,一腔情意无处诉,只能款款向东流。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这急啊,憋得都快内伤了。
    一旁个汉子揶揄:「没见过这么猴急想押着人拜堂的,虽然也知道赏花宴同相亲宴,但人家看不上眼了还要倒贴,真是要笑死人了!」
    又有人说:「也幸好咱们这些拿银帖铜帖来的没机会进那啥藏宝阁赏花赏美人,要不真让这泼辣美人看中了,娶回家也不知道是她服侍咱,还是咱服侍她!」
    两人说完,花圃外围传出一阵大过一阵的哄笑。
    林袖儿被这么多人当面嘲笑,当下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便跑到挡着侍女小柚的华五身旁,认为他的一路阻挡是害自己无法被华七接受的凶手,于是拉起裙摆举起左脚,活生生踹了华五的屁股一脚,直接把人给踹进小白花圃里,让人吃土了!
    「五师兄!」华七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林袖儿竟会不顾众人在场,做出如此野蛮的举动。
    而华五正好跌在小九面前,小九一脸可怜地看着华五,这个人嘴里还还含着土呢!
    林袖儿撸起袖子,再度往华七逼近。
    小九则是傻眼,明明就是两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没想到逼亲的时候,竟是如此凶残。
    「华七,我再问一次,你从不从我?」林袖儿眼都红了。
    华七还是皱眉。早知道来天璧山庄会惹这等是非,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三师兄代替他来百花宴了。况且他不是不喜欢林袖儿这样的女人,而是天生就不喜欢女人。
    林袖儿没等多久,只消看华七神情便知,她这一江春水不止向东流,还流入大海不回头了。
    她气啊,眼泪都含在眼眶里了!林袖儿举起了手便朝华七猛力扇去,她要扇烂华七的脸。这俊得不得了的脸她林袖儿若不能日日夜夜供在家里看,那干脆毁了,任谁也不能看!
    华七心里暗叹,既然来了人家家里做客,又惹毛了东主女儿,这一下自然是要接的,不接是甩了林袖儿面子。况且若捱个皮肉疼能让两个人划清界限这也值得。
    只是劲风才贴到华七脸上,力道却没如预期般下来,华七睁开眼,见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站在他身旁,握住了林袖儿的手腕,替他挡了本该落在他脸上的那掌。
    小九也学华七一样皱皱眉头,姿势站得如同华七一般。只是人家那时公子如玉,他矮了人家半个头,算是稚子无惧吧。
    小九说道:「姑娘,你这掌带了内力,扇下去可是会让他痛到掉牙的!」
    「你管我!我就是要他掉牙,就是要他丑!」林袖儿挣扎了两下,小九随即松开她的手。
    林袖儿怒道:「谁让他给脸不要脸,本小姐对他掏心掏肺,好得不得了,但一提到婚事却对我避若蛇蝎!我林袖儿是堂堂天璧山庄庄主之女,这事要传出去,我还用做人吗?」
    一旁被小九解了穴道的华五站了起来,吐掉嘴里的土后啐道:「这事你等着,而今所有江湖英雄好汉都在场,不消半月,绝对传遍整个江湖。你天璧山庄的待客之道真是好,好到还会放疯狗咬人!」
    华五被小柚恶整吃土,脾气早就发了起来,要不是小九等了片刻才替他解穴,他早将这个女人吊到树上给她们好看了!
    小九看看华五华七,又看看林袖儿和小柚。他疑惑地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对他掏心掏肺,好得不得了,所以他不娶你是他不对?」
    「是,就是他不对!」林袖儿声音尖锐,小九都想捂住耳朵了。
    小九再说:「可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又不是交换买卖。我说,你那侍女也对你掏心掏肺,好得不得了,还替你打人呢!难道这样,你就要嫁给她,让她娶你了吗?否则照你的意思,就是她不对?」
    小九这不伦不类的比喻听得众人好笑,但想一想,又有道理啊!但是如果那侍女是男的,这譬喻就更加完美了。
    林袖儿气得满脸通红,怒道:「混帐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小姐的事本小姐自己会处理,还容不下你置喙,你是哪家来的,我待会儿就叫我爹把你给赶出去!」
    说罢,林袖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小九脸上扇上一巴掌,哪知那掌扇上去,却犹如打在烧红的石头上一样,当下便痛得林袖儿哭了出来。
    侍女小柚立刻向前察看小姐的伤势,不看还好,一看,三魂七魄差不多都跑光了。林袖儿整个手掌都肿了,有些地方甚至还冒出了水泡。她指着小九颤抖而愤恨地道:「你……你……你……你使这到底是什么毒术,怎么把我家小姐的手伤成这样!快拿出解药来,不然天璧山庄绝对不会饶你。」
    小九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脸颊,笑着道歉说:「是你家小姐要打我的,我又没叫她打我。我练的武功有点怪,平时受袭时会不受控制地弹出护体真气,而这真气属阳又刚强,打上来就像打在火头上一样,自然是会痛的了!」
    小九莫名其妙受了一巴掌,心底也不痛快。他那双圆圆的眼挑了林袖儿的伤势一眼,说道:「那啥,你还是赶快去看大夫,别继续找夫婿了哈,不然等一下可会更痛的啊!还有,就放过华山这两位吧,你也别再堵人了啊!人家既然不喜欢你,你就去找别人啊!这次来天璧山庄的人很多,找来找去,总会找到一个的,你说是吧!」
    小九说得认真,却叫林袖儿委屈落下了眼泪。
    小九看见林袖儿哭了,被吓了一跳。
    那头,小柚看不得小姐被欺负,扯起喉咙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伤了小姐,快将这几个家伙抓起来,大刑伺候!」
    小九不明白小柚说的话,便问:「小姑娘,大刑是什么!」
    小柚怒眼回望小九,愤恨地说:「大刑就是要拆你的筋,剥你的骨,然后把你剁成八大块,丢进林子里喂狼去!」
    小九又问:「这附近林子里有狼吗?」他一路跑过来,根本没见着任何狼踪。
    小柚被小九的问题一下子噎住了,她的脸涨得通红,只能指着小九说:「你、你、你……」
    小九眨眨眼,他只是单纯问一下罢了,不懂小柚怎么会气成这样。
    小九抬头,看了看左边正憋笑的华五,转头,看了看右边表情没那么僵了的华七,低头,先拍拍身上在滚小白花圃时弄脏的地方,再望向不知道为什么哭得你们凄惨的林袖儿与气得要厥过去的小柚,拱手说道:「在下肚子饿了,要去吃饭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想了想,又道:「不对,后会无期!」
    跟着,身影一闪,就谁也看不见他的踪影了。
    第五章
    等天暗下来之后,天壁山庄的酒宴也即将开始。
    小九跑去别处玩了之后,肚子饿了,便出现在最边缘的一张桌子上,盛饭夹菜,顺道喝起一口又一口的美酒来。
    一晃眼,华五和华七出现在小九身旁的位置上。
    小九讶异地瞪大眼睛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两人找小兄弟许久了!」华五笑着说。
    「咦,不好意思,我没发觉你们在找我。」小九边扒着饭,边说。
    「华山派华五和华七今日承蒙小兄弟相救,还不知道小兄弟贵姓大名?」华五说着,而他身边的华七则一脸淡然,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可是没给林袖儿看过的好脸色。
    「我叫小九。」小九这么说。虽然没报上姓氏与来历,但华五、华七却不在意。
    华五说:「倘若小九兄弟不介意。我们一起用膳可否?」
    小九惊讶地说:「当然可以啊,这天璧山庄又不是我开的,他们也说了酒菜随便用,当客人的当然要吃饱喝足啊!」
    华五、华七很快摸透了小九的性子。小九该是个初出江湖的孩子,虽然长得白白净净的,可却有副行侠仗义的心肠。
    直肥子的华五很快和小九聊了开来,华七抿着唇喝酒,偶尔也会搭上几句话。
    天璧山庄里里外外皆装饰得气派非凡,但因为此次接帖而来的宾客众多,大厅摆满了桌子,主人家就在里面宴请身份地位高者。
    而摆在外头的那些桌椅酒菜虽然和厅内人一样,却是无人招呼。
    小九他们三个虽然都是拿金帖的,可却都不想往大厅里去,省得再遇见那个林大小姐。
    酒宴吃了小半会儿,突然又来了个草莽汉子。对方脸上一片落腮胡,两颗眼睛炯炯有神,身上带着钢刀,端了两坛子酒就往桌上放,大笑了一声说:「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出现了。」
    小九夹了块鱼吃,发觉对方是对着自己说话后应道:「为什么不出现?肚子饿了就出现了啊!」
    汉子说道:「在下崆峒刀牟瀚海,敢问几位大名!」
    三人互报姓名以后,不知怎么地就聊开了,牟瀚海这人生来就是海派作风,吃饭大声、喝酒大声、说话也大声,小九觉得这人是个磊落的汉子,也就开心地与对方畅谈起来。
    小九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他问东问西地,华五便讲与他听。牟瀚海在江湖上名气颇大,年纪约莫三十上下,是已经被订了的崆峒派下任掌门继承人。.可小九听了也没多惊讶,只是拱着手随意说了句:「久仰、久仰!」眼睛揪着牟瀚海抬来的两坛子酒瞧,最后眼睛一和牟瀚海对上。便也不害臊,将桌上的空碗递过去,亮晶晶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就是一副想讨酒喝的样子。牟瀚海说道:「这是烧刀子。」
    「噢。」小九继续看着牟瀚海。
    「很烈的!」牟瀚海说。
    「我没喝过。」小九说。
    牟瀚海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得将酒倒在小九的碗中,但因为力气大,酒一从坛内冲下,一碗酒就溢出了半碗来,泼溅在桌子和小九的白衫上。
    小九却也不在乎,只是两边嘴角勾了起来,端起碗嗅了嗅,接着一大口,就将那半碗烧刀子给喝了个精光。
    桌上坐的另外三人看小九那般豪迈的喝酒方式,实在看不出来这么一个孩子心性、大家公子模样的人,喝酒的方式竟比牟瀚海还豪迈。
    小九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个好,比天璧山庄端出来的酒还好!」
    牟瀚海听完大笑,他见眼前的小子直来直往,不矫揉造作,从一开始替华五、华七解围时就很顺他的眼,便将自己拿来的两坛酒一坛举了起来。
    那坛子酒足足有十五斤重,牟瀚海加上内力,单手将酒坛递给小九,是想试试小九的能耐,谁知小九就像接个茶杯一样,也单手将酒坛接了过来,这番动作引得华五、华七都惊了。
    牟瀚海大笑道:「真是看不出来啊,胳臂这么细,竟然能接住我这坛酒。可就不知道小伙子的酒量像不像你的力气这么大了!」
    小九接过酒后显得很高兴。他飞手拍开封泥,学着牟瀚海对着酒坛就一口灌下去。这一灌,气也不换,直喝了三分之一的烈酒,嘴巴离开酒坛后才猛咳几声。原来是最后一刻,不慎被呛到了。
    只是这样一个俊小子,饮酒气势却惊人,就算被呛得脸都红了,一番酒量还是引得隔壁桌几人的注意。
    「你们喝不喝?」小九打了个酒嗝,把酒坛递到华山两师兄弟面前。
    华七拿了个杯子,小九单手替他注满。华五拿着个碗,小九一样替他斟满。手劲稳得很,愣是没让一滴酒落到杯碗外头。
    牟瀚海大笑说道:「小兄弟不得了啊!」
    小九抬起头,说:「我天生力气就是这么大,而且还能单手抬起一辆马车呢!只是这酒真辣啊,天璧山庄的酒都这么辣吗?」
    邻桌的人说道:「天璧山庄传的酒是陈年女儿红,又醇又香,辣不着人。可喝了真没劲,牟老,你还有烧刀子不,也分几坛给兄弟们尝尝。」
    但更远一桌又有人嘘道:「大老远跑到西南边陲来,不喝陈年女儿红,喝自己带来的烧刀子好吗?牟老,您这分明就是给天璧山庄削面子啊!」
    牟激海吼了声:「烧刀子好!烧刀子怎么不好?万金难买心头好,这酒烈,像咱江湖人的性子,喝起来又呛又爽快,怎么不好了?」
    小九脸颊浮现两朵红云,端着酒坛灌下一嘴酒后说:「对啊,烧刀子好,就像江湖人的性子。人在江湖,为信义头颅可抛,为朋友两肋插刀。烧刀子最好!」
    小九这话一说,旁边人也连赞了几句好。
    华七嘴边漾起淡淡的笑,说道:「为信义头颅可抛,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两句说得好,是谁教你的?」
    小九从酒坛里抬头看着华七,笑得有些傻愣。「我自己想的。」
    华七又说:「是吗?那就你认为,习武之义在于何?」
    小九随着酒越喝越多,脑袋就越来越呆。他想了很久,华七也等了很久,直到小九开口,才说道:「「武者,止戈也。」练武先是要强身健体,等到有能耐了,就要济人以危。我觉得仗剑江湖、行侠仗义,止人以纷争,那就是了。」
    是习武之义了。
    小九一番话说完,突然,又有第四个人坐到了他们这桌。
    小九抬首一看,发觉竟是个脑袋秃秃的和尚。
    「致远大师!」华五、华七立即站了起来,朝着那名三十岁左右的和尚拱手致意。
    「两位无须多礼,坐下吧!贫僧只是听见了小九兄弟这番言语,觉得钦佩罢了!」
    小九搔搔头,看着眼前面慈目善的僧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谬赞、谬赞!」
    「没想到致远大师也来参加天璧山庄的百花宴,真是难得。」说话的是华七。
    致远说道:「天璧山庄庄主珍藏了一幅三代前主持所绘的万佛图,贫僧此次来,便是应天璧山庄庄主之邀,要将万佛图接回少林寺去。」
    小九这时候差不多已经将那坛洒喝光了。烧刀子的劲头可不小,牟瀚海和华五对他问话,小九就冲着他们咧嘴直笑,也不晓得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
    华七似乎与致远谈得挺愉快,他的神色柔软,像是很珍惜这次的谈话一样。
    小九看着华七的侧脸,突然说:「我知道那个天璧山庄的大小姐为什么要追着你不放了,g,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华七一愣,回过头来道:「其实要说最好看的,应该是我三师兄。华三李长璎,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你可曾听过?」
    小九觉得眼前几个人都出现了叠影,他呆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没听过。」
    接着小九又说:「虽然林大小姐比这烧刀子还呛还辣,着急地想找你当她相公,可是你不理她,不同她解释就算了,还臭着张脸给人家,这样不太好。」
    小九伸出手指头数:「哥哥漂亮、你漂亮、你三师兄漂亮,林大小姐也漂亮,」接着突然回头往华七一看,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疑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你不答应她啊?你们都一样漂亮,成亲起来不算吃亏吧。」
    华七不说话。
    小九歪着头看他,打了个嗝。
    忽然,华七转头看着致远,淡淡笑道:「我不答应她,那是因为,我不喜欢女人。华山上下都知道,华山派七弟子儒以亭喜欢的是男人。倘若我答应了她,那才是让她吃亏了。」
    华七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却是让被他盯着的致远轻咳了一声,微微别开了头。
    「致远大师,您觉得华七这番话是否有理?」
    致远大师说道:「我佛慈悲,一切讲求缘分而已。」
    「是吗,那如果我说……」华七还要继续讲下去,感觉气氛不对的牟瀚海急急朝小九吼了一声,瞬间转移了华七对致远秋波款款的眼神。
    「小九,你那坛喝完了没?我这里还有两坛。」「南无阿弥陀佛!」牟瀚海心里说。
    「我喝没了,再要一坛!」完全看不出一桌子诡异的呆头鹅小九说道。小九心里想着:男人喜欢男人,那是什么意思?男人喜欢男人,所以就不能喜欢女人了?可是男人如果不喜欢女人,那女人也能喜欢男人对吧?
    他又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妹妹,但是和林大小姐一样娇纵又爱打人,他也是会好声好气地跟妹妹说话,然后叫她不许打人的啊!
    接着牟瀚海让人端来了好几坛酒,华五死盯着师弟华七,对致远大师则是投以歉意的眼神。致远大师剃度出家是这几年间的事情而已,那时华七与致远早就相识,还一起闯荡过江湖,只是后来致远朝华七说了句「时候到了」,竟然便上了少林寺出家当和尚,华七则从此性情大变,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甚至在师娘主张替他娶门媳妇回来时,华七还当着所有师兄弟的面前说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后来每年都见他上少林寺拜访致远,师兄弟才发现原来华七并非无情,只是心里早被某个人所占去了。
    这夜,华七就对着致远,致远想走却走不了,总是被华七的话给留下。华五抱着头,心里直叹:「孽缘啊孽缘!」
    牟瀚海不敢看华七那边,只得和小九拼酒,可拼到最后,小九只是表情有些呆,脑袋有些空,脸色有些红,偶尔咯咯笑几声而已。
    红扑扑的双颊配上白玉般的面貌,让小九展露了另一种风情,而且他一喝酒后,说话无意间都会带着点孩子般的软糯,虽然容貌不算上等,却叫人觉得喜欢得不得了。
    牟瀚海向来以千杯不醉自豪,可遇上小九,就栽了。
    等他「砰」的一声,像座山般抱着酒坛倒在桌上差点把桌子弄翻时,小九还喝着第六坛,朝着酒坛里印着的月亮不断傻笑。
    华五对华七没办法,牟瀚海醉倒后,他便找小九讲话。
    华五担忧地问着:「男人喜欢男人,你看这怎么办?」
    小九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喊道:「哥哥,你看到吴刚在砍树不?」
    华五说:「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上少林寺的下任住持,这真的让人头大!」
    小九抓了一只鸡腿咬,吃完后吹手指回答:「还是家里的螃蟹又大又好吃,这里都没膏的。」
    华五被小九这风马牛不相干的答案给气笑了。他问:「小九兄弟,菜色很不合胃口吧!烧刀子好喝吗?」
    小九眼睛迷茫地道:「我想吃莲藕。」
    华五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别同一个小孩子较真。
    小九分明就是喝茫了。
    同醉酒的人不能计较。
    真的。
    不然重伤的会是你自己。
    +++++
    喝得正欢的时刻,距离他们不远的大厅处传来了一阵争吵声,一男一女声音都很熟悉,小九觉得自己似乎才在哪里听过。
    他眯起眼,仔细往大厅入口看去,结果发觉天璧山庄的大小姐林袖儿又出现了,而她正指着一个少年怒骂不知好歹。
    小九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少年原来是苏笛,接着又在苏笛身边寻了好久,才认出苏笛身后的树荫下,隐着那身穿紫绸、态度风流的「月亮不见了大叔」!
    小九刚刚看着月亮才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这回看见那大叔,就一切都想起来了。
    原来他惦记着的是那个人。
    柳长月是在厅里吃饭的,所以小九才没见到他。现下见着了他,小九心里一高兴,脚下一动,就醉颠颠地抱着喝剩下半坛的烧刀子,往大叔那儿跑去了。
    林袖儿和她的婢女小柚正骂着挡在柳长月前方的苏笛,小柚怒斥道:「我家小姐看上你家主人是你家主人的福气,若不是长着一张不错的脸,就说年纪比小姐大了十来岁这点,小姐肯,老爷和我们夫人还不肯呢!」
    苏笛声音尖锐地道:「呸!我家主子也是这种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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