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大师不是杀你妻子的人!你对个出家人动此杀手,会造孽的!」
    林逾方将眼神移到小九身上,接着不发一语,看了小九好一会。而后竟有一手抱着尸体,一手抽出长剑,朝着小九狠狠斩了过去。「柳长月,你杀了我的云儿还不够,我女儿呢、我女儿呢,快将我的袖儿还给我!」
    林逾方简直已经疯了,追着小九直砍,而且来帮小九忙的他也砍,知道最后有道黑影出现,手一抬打飞了林逾方手里的剑,一转眼又点了他的昏睡穴。
    林逾方整个人才从死死盯着小九模样渐渐合上眼,之后昏倒在地睡了过去。
    众人松一口气,小九也松一口气。刚刚要是被姓林的疯子砍死,那可不值得了。
    小九定睛一看,原来来人是许凌,许凌会出手帮他,肯定是卯星的主意。
    于是小九立刻将头一转,果然就见着了坐着轮椅位在林荫下的卯星身旁,则站着他另一个侍卫许荷。
    「哥哥!」小九叫了一声,脸上漾起笑容,往卯星跑去。
    卯星见小九笑得阳光灿烂的,脸上一下子就阴了下来,怒道:「还跑!」
    小九一些艾滋就到了卯星身边,说道:「想见你怎么可以不跑?」
    卯星脸色还是不好,他说:「把手张开!」
    小九伸出左手,然后张开。
    「是另一只手!」卯星怒道。
    小九知道卯星生气了,浴室忐忑地伸出渗着血的右手,而后缓缓张开。
    林逾方对致远放出的暗器是一颗上头布满针刺的圆形铁蒺藜。
    小九虽然伸手拦住了它,救了致远一命,但整只手也被铁蒺藜上的针扎得血肉模糊,一看就是凄惨无比的模样。
    卯星黑着脸把小九手掌心里的铁蒺藜给拔掉,小九痛得闷哼了一声。
    卯星怒道:「还知道痛吗?这东西带毒,等不痛了,你也要去见阎王了!」
    卯星接过许荷递过来的解毒散,洒在小九手上,那火烧火燎的疼几乎让小九跳了起来。
    卯星仔细看了小九的手心,发现并无残留的毒针时,才接过许荷递来的白布条,仔细地将小九的手给包扎好。
    致远心想小九会受伤都是因自己而起,才想开口回声「对不住」,卯星瞧见了便道:「大师无需多礼,是这个小子笨,直接拿手去挡。今日若不是给他个教训,他永远也不知道还有种东西叫防身兵器,可以用来扫开暗器的。」
    小九眼睛突然睁大,说了声:「对哦!我还有剑,可以不用手去接的嘛!」
    卯星听得火气又起。「迟了,你这颗脑袋!」
    「阿弥陀佛,小九施主这是有慈悲心。」致远大师说。
    「慈悲个鸟,」厅内突然传来一阵细致的声音,之后苏笛排开围着的众人进到圈子里头,瞧了一眼致远,不屑地说:「慈悲之人通常死得最快,你们少林寺前些日子不是就有几个和尚说什么要去度化「有缘人」,结果却被要度的那几个人乱刀砍死了?」
    苏笛这话一出,令致远大师有些尴尬。
    苏笛接着对小九说:「主上找你,要你和你哥哥聊完,随即去他那里。」
    「噢,」小九点了个头,「他找我什么事?」苏笛转身离去,道:「咱下人那能管主子的事,你去了自然知道。」然而离去前,苏笛淡淡瞄了眼昏倒在地的林逾方与他肢体不全的妻子。一抹冷笑由他的嘴角勾起而后立即逝去,迅速得没有一个人看见。
    第十一章
    小九去了柳长月那里一趟,发现柳长月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找他,只是把他右手上的编带解开后看了一看,见卯星洒的解毒粉有用,小九流的血不是黑色,而是鲜红之后,就又包扎了起来。
    小九觉得无事便要离开柳长月身边,可这时柳长月的脸色遂变得有些阴沉。
    小九解释道:「我怕这两天要乱了,得去和牟大哥商量商量,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乖乖等我啊!」
    柳长月冷着张睑说:「乖乖等你?」
    小九说:「你一直在这里,我转个头就能看见你,这样我才安心。」
    虽然柳长月曾经是叱咤一方的霸主,从来没人敢对他说要保护他这等话,可是当这般的言语从小九嘴里说出时,便似最好的情话,让柳长月一听,那冷脸就慢慢收了起来。
    他看了小九一眼,说道:「先过来,你头发乱了。」
    小九摸摸头发,想起早上起来也没梳头,便「噢」了声,把束发的银穗子给解了,重新要用手扒。
    柳长月则是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用着和上次一样的姿势,拿双腿把他给夹在中间,让他动也不能动后,将他的银穗子像丢脏东西一样丢到旁边去,而后接过苏笛奉上的梳子,一缕一缕地将小九那头乱发给梳齐了。
    最后,柳长月从怀里拿出一条紫色绞金线的带子,将小九的头发给扎紧了。
    梳子扔给苏笛后,柳长月把小九转了过来,又替小九整整衣服,深深看了小九几眼,这才放开小九。
    小九眨也不眨眼地看着柳长月的表情,但待两人视线一交会,小九立刻把脸转开,抓了抓脸颊说道:「那……没什么……脸有些痒……我去忙了……」
    「行了,去吧!」柳长月心情已经好了。
    「好……」小九只说了一个字,就连忙跑开。
    但柳长月眼睛却利得在那刹那之间,便捕捉到小九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柳长月笑了。也许小九现下还不明白情爱之事,但他不急。因为他晓得自己已经在小九心里扎下了根,就等种子破土,开花结果。
    +++++
    晌午的时候,小九回来探了柳长月一会儿,他身上的白衣脏得不象话,头发上还沾着土,但是当他笑盈盈地拿着几个大包子和一壶清茶来给柳长月,柳长月也没再调戏他,很轻易便放他走了。
    苏笛看着小九的背影,低声对柳长月说:「主上……他们莫不是……」
    柳长月吃了一口包子,看小九跑到对面和卯星说了几句话后,立即与牟瀚海共同离开,接着便将包子丢到一旁。而那壶茶,主仆俩也没用,苏笛从怀中掏出了个瓷瓶,里头装着清水,让柳长月喝了一点。
    +++++
    这天夜里明显起了风,天寒地冻的,还夹带着霜降之气。
    华五和小九刚回来休息,大厅外的火堆生得正旺,围在火堆旁的人见他们两个回来,便立即让出了位置给他们。
    「挖得如何了?」有人问。
    「应该差不多,说不定明晚地道就能通了。」华五说。
    小九觉得口渴,随手抓了一坛酒就喝,那狂饮的模样看得连华五都说:「喝慢点、喝慢点,这是烈酒可不是茶,等等醉死你!」
    小九放下那坛酒后吐了一口气,笑道:「这是什么酒,怎么黏黏腻腻的!」
    「地窖里抬出来的二十年女儿红。」说话的人叹了口气:「听说这酒原本是林家大小姐出阁时要开封的,但连林夫人都被剁成了那样,明日搞不好悬在匾额下的就是林大小姐了。这酒,算便宜了咱们。」
    「别说了,说那些有什么用,牟大哥他们那队人还在拼命掘土呢,这时候是救一个多一个。」华五道。
    小九点头,他拿起树枝拨着火堆,说道:「是啊,救一个多一个。救多是赚的,救少可赔了。」
    围着火堆的几人因小九最后一句话而笑了出来。
    这时厨房那头晚膳弄好了,两两成双的仆人端着大蒸笼,蒸笼里放着刚蒸好的各式包子,一一端进厅里给众人食用。
    小九他们这边也有笼包子端了过来,可端包子的只一个人,小九心里还在想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其它人都是两人一队的,这人却一人就抬起一大笼包子了。
    包子分啊分,分到小九这里就剩两颗。
    小九端着女儿红本想再来上一口,但端包子的仆人开口说道:「九公子请先用膳吧,不然包子冷了,可不好吃了。」
    小九闻言一把抓起了两颗包子,但却猛地想起,这仆人说话的声调怎么好生熟悉。他脑袋一抬,见到的是一双修长的狐狸眼,那眼睛阴森森的,闪着绿色的光芒,而且虽然朝着他笑,却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九连忙往后一退,喝道:「你是什么人!」
    华五听小九这么一喊,立刻就拔出剑要制止那名接近小九的仆人。
    谁知对方阴阴地笑了一声,声音凄凉阴惨,身形则如同从山野间的鬼魅魍魉一样,幽忽地往后缓缓飘去。「想知道我是谁,就去问那甘愿发妻死,也不愿交出藏宝图来的天璧山庄庄主吧!」
    小九站起来想追,却没料到拿着包子的右手感觉麻麻的。
    他今早原本伤了手掌,可挖掘地道时弄松了卯星缠在上头的白布条,是以伤口有大半部分皆露了出来。
    这时他把手掌举起来,映着火光看。
    这一看整个不得了,身旁的华五也被惊得连想叫都叫不出来了。
    小九见着手上的渐渐转为深红的颜色后,立即朝大厅里头喊:「哥哥、哥哥,我又中毒了!」
    大厅里一阵骚动,而后许凌与许荷立刻奔了出来。
    小九头昏得厉害,在晕厥过去之前,他听见自己最后喊道:「是「万紫千红」啊!」
    听见小九喊的那声「万紫千红」,整个厅里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卯星吓得浑身冰冷,立刻派许凌和许荷冲了出去,但许凌才接住昏倒的小九,正要朝他嘴里塞辟毒丹,却听见一声斥喊:「别胡乱给他塞药!」
    跟着一个身影跑了过来,拍开许凌手中丹药,又从许凌手里把昏迷不省人事的小九给抢过来,拿出一颗紫色的药丸,再取下腰间系着的羊皮袋子,往他嘴里把水和药一起灌了下去。
    顿时小九被呛得咳了好几声,眼睛张开来慢慢地扫了四周一下,最后目光定在苏笛身上,而后再度闭上眼,头一歪,昏死在苏笛怀里。
    风一起,顿时酒香四溢。原来方才苏笛给小九喝的竟然不是水,而是酒。
    「多谢阁节救了九公子,烦请阁下将九公子交还。」许荷伸出手,朝苏笛说。
    「「万紫千红」除了清明阁的人以外,没有解药,这我之前就说过了,而现下,也只是堪堪保住他的命而已。」苏笛冷淡道。
    许荷和许凌互和一眼,许荷再说:「既然如此,还是请阁下将九公子交还与我俩,我家主子定会酬谢阁下。」
    苏笛瞥了许荷一眼,冷冷道:「我把他交给你,不出一个时辰,他就会死在你家主子面前,你信或不信?」苏笛向来最讨厌和外人唆,要不是看在这两个人后头那人来历大,他早就一把毒粉把人放倒了。
    苏笛接着将小九扶起来。因为小九比他沉了一些,他把人一扛就闷哼了声,差点没被小九这家伙给压垮。
    苏笛将小九带走时,华五一群人心里着急想跟着去,毕竟小九这些日子可是帮了他们许多,大家互看对眼了,早就当彼此是兄弟,如今兄弟有难,绝不能不管的。只是当华五见到许凌和许荷两人互相交换眼色时,这几个老江湖抬起要追去的脚也都止了。
    那两人说着不能与苏笛硬碰硬,又看了苏笛那穿着紫袍的主子一眼,便飞快退回自己主子身旁。
    卯星目光清亮地看着柳长月,看着苏笛将小九放到柳长月怀里,看着柳长月又拿着苏笛的羊皮袋子一口一口地把里头的酒喂到小九嘴里。
    「主子……」许荷面有愧色地喊了声。
    「不要紧。」卯星脸色虽然不太好,却是说:「那个人一样紧张小九,不会让小九有事,更何况我们带来的辟毒丹的确解不了毒,既然对方出手,那就让他们救小九。只要小九没事就成了。」
    +++++
    小九睡睡醒醒,意识浑沌,但却感觉到有人把他牢牢搂在怀里,缓缓地喂他喝酒。
    他本来头晕脑胀,万般不舒服,但那酒喝了之后,不适竟就逐渐消退了。
    一个时辰后,小九挣扎着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一张开眼便见着柳长月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有,连一点光也不存在的冰冷水潭。
    小九伸手想摸柳长月那双眼,柳长月也不阻止他。后来就在还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指即将触及柳长月眼睛时,小九突然会意过来自己的手指这样戳下去,很可能把柳长月的眼睛给戳瞎,才换了个角度,碰了碰柳长月的脸颊。
    柳长月又拿起羊皮水袋,喂了小九几口酒。
    「是什么啊……好香……」小九颤颤地缩回手,感觉全身无力,似乎所有的真气都被从四肢百骸中抽光,回流锁在丹田里。
    他试着想运转真气,却听见柳长月低斥了一声:「想死吗!?」
    「不想!」小九立即说道。
    也许是小九的神情太过紧张,导致一直冷着脸的柳长月被逗笑了。柳长月一笑,身上的戾气忽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纵,阴鸷的眼眉化得英挺俊朗了起来,抿紧的唇带了一点笑意,说有多好看,便有多好看。
    小九的鼻子像小狗一样嗅了嗅,稍稍抬起头,瞧见柳长月手中溢出浓浓酒香味的羊皮袋子,吞了一口唾沫说:「好香,你刚刚喂我的就是那个吗?是什么酒?比我闻过的所有酒都还要香!我还可以喝几口吗?」
    柳长月摸摸小九的脸,让他在自己怀里坐好了,才说:「这种酒叫秋冽香,与药混合,可以压制百毒,但酿制不易,我出门时只带了一些。你身上「万紫千红」的毒性已经让这东西暂时压制住了,记住这几天别乱动真气,免得毒性反噬。」
    「噢。」小九的眼睛还是看着那壶秋冽香。压根没想到柳长月只说毒性只是被压制住,而后续该如何解毒之事却一点也没提。
    「我还能再喝一口吗?」馋虫小九眼睛亮得吓人,直盯着秋冽香不放。
    柳长月把秋冽香往左移,小九的眼睛就跟着往左移,柳长月再把秋冽香往右移,小九的眼睛跟着往右移,柳长月把秋冽香高高举起,小九就伸长脖子,死死盯着秋冽香不放。
    旁边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九转头看了看苏笛,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接着又回头去盯柳长月的秋冽香。只是这回两只手都用上了,巴住柳长月的手臂不放,且不止双眼放光,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秋冽香后劲大,你方才喝了不少,再喝要醉了。」柳长月说。
    小九猛点头,也不知有没有把柳长月的话听进去。
    柳长月笑叹了声,玩够了小九,最后终于大发慈悲,把羊皮袋子给了小九。
    小九高兴地接过秋冽香,先深深闻了几口它的香气,然后一股脑儿地朝嘴里灌去。
    「喝慢点!」柳长月斥道。
    小九缩了一下肩膀,咳了两声,嘴里抽空应了声好,而后才慢慢尝起酒来。
    秋冽香是在秋天酿制,主要以药材与乌果所制,乌果是种珍奇的果子,生长在冰冷的北方,十年开一次花,花开十年后才结一次果,果实又历经十年才得成熟,所以等花开到果落,共得三十年光阴。
    乌果有延年益寿的功效,虽然只能解寻常小毒,一碰上刁钻的奇毒便没什么用处,但胜在能压制毒性,而除这点以外,以乌果酿出的秋冽香酒香醇厚、芬芳百里、一喝上瘾,世间几乎没有比它更香醇的酒了。
    小九一点一点地喝着,每喝一口,就满足地眯起眼睛,待酒在口中巡了一回后,才缓缓咽下,之后伸出舌头舔舔嘴角,身上中毒什么的都忘记了,满脑海里只剩这种喝起来飘飘然,连魂都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的秋冽香。
    「等明日你就知道了。」柳长月食指弹了小九的额头一下。他方才已经讲过,秋冽香后劲大,可这小子却听不懂人话。
    小九喝酒喝得双颊酡红,连担心他的华五一群人从他不远处走过,他都没见着对方忧心的眸子,只是抱着羊皮水袋,呵呵地朝他们笑着。
    +++++
    隔着一段距离,卯星淡淡地看着那两人。他不明白才几天时间而已,为何小九就被骗走了。
    见着小九在柳长月怀中嘀咕着什么,看着柳长月拨出心神仔细听着,小九一笑,那人也跟着淡淡微笑,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柳长月放在小九腰上的手有意无意在宣示怀中之人为他所有,他的手指梳理着小九凌乱的发丝,又抚着小九红通通的脸颊,那些调情的表现已经惹人侧目,但柳长月不管这些,小九也没反抗,两人亲密的动作让卯星看着,神色无奈地摇了头。
    「主子。」许荷跟在卯星身边已久,她只稍一望,便能明白卯星心思。她说:「让属下过去将九公子带回来。」
    卯星道:「越先生才替小九解了毒,你这么过去讨人不恰当。」之后他也不说了,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
    这因为小九的中毒,所有人先是紧张了一阵子。但两个时辰过去了,没再有谁出事,牟瀚海为首的那几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臭味,那是血腥味和尸臭味交杂而成。
    林逾方抱着只能算是尸块的妻子,呆呆坐在高处的那把天璧山庄主人椅上,嘴里一会儿念着妻子的名字,一会儿念着女儿的名字。
    林袖儿下落不明,但大家心里头都通透着,接下来要出事的,恐怕就是这位庄主的宝贝女儿了。
    牟瀚海一脸疲惫,他抹了一把脸后,朝林逾方走去,说道:「林庄主,还是不打算交出藏宝图吗?林夫人已死,但交出对方所要之物,至少还能保存你女儿一条性命……」
    牟瀚海话还没说完,林逾方转过头来便怒吼道:「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就算交出藏宝图,最后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那个疯子是来报仇的,柳长月是来报仇的!」
    说到最后,神情疯癫,林逾方目光空洞,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我的好侄儿……我的好侄儿……我怎么会那么傻……以为他已死……」
    牟瀚海叹了口气,转身从台阶上下来,脚上正要使力的时候,突然一软,整个人力气像被抽光了似地,竟然直接从上面倒了下来。
    华五几人吓了一跳,连忙在底下接住牟瀚海。
    「牟老,怎么了?」有人问道。
    牟瀚海试着提气,却感觉浑身虚软,一点气力也没有,忽然间,他想起方才小九中的毒,心里猛地一惊,骂道身边几人:「你们试试运转真气,看看如何!?」
    那些人照着做了。起先还有人开口说「没事」,但离他们不远处传来了几声闷响,竟是有人走着走着便倒了下去,摔在别人身上,还有的从床褥上起身,但又浑身无力跌回原处。
    牟瀚海等几人脸色变了变,华五又试了一下,这回感觉到原先还充沛的真气像是被瞬间抽走了般,没半晌,连站着的气力也失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的。
    「着道了!」牟瀚海说。
    「晚上那顿饭有问题!」华五脸色整个都变了。
    「莫非我们都和小九那小子一样中了「万紫千红」?」有人惊慌地道。
    「不!」华五说:「小九是中了「万紫千红」没错,我们中的应该是软筋散!」大厅里一个接着一个的侠士软瘫在地,像牟瀚海、华五这些武功上乘者几乎无法动弹,只有一些功夫较浅的世家子弟或者年轻侠士还稍微能走动几步。
    这时大厅里开始骚动,原本镇定下来的众人又开始鼓噪,而一口一口喝着酒的小九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放下羊皮袋子才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回柳长月怀里。
    「要出事了……」小九扑腾了几下,却是徒劳无功。
    柳长月也没理会小九,只是脸上自顾挂着笑,然而那笑与方才宠溺地看着小九时的笑容又不同,带起了一抹阴寒。
    软筋散的药效一一浮现,功力越高者,越是被治得无法动弹。
    大厅里乱烘烘的一团乱,这头喊着:「我还不想死!」那头就有人拖着剑朝林逾方缓步过去。
    「林逾方,交出藏宝图!」
    「你凭什么让所有人陪葬!」
    「如果能逃过这劫,老子肯定会把天璧山庄的牌匾拆下来当柴烧,你这生儿子没屁眼的混帐,罔顾江湖道义,竟然要这么多人陪你一个老头一起死!」
    知道今晚肯定逃不掉了,一堆人卯足了劲破口大骂,将林逾方祖宗十八代轮流问候了几遍,然而林逾方却始终挂着一抹惨淡诡异的笑,紧抱着妻子的尸首不放。
    「全都给我静下来!」
    突然,大厅内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荡开,声音之大,让所有人耳朵都痛了。
    牟瀚海喘着气用刀支着身躯勉强站起来,他脸上带着怒意,吼道:「在场都是各大门派数一数二的首席弟子,自乱阵脚像什么话!」
    牟瀚海方才那声怒吼,让小九头晕了好一下,但却也让他在晕过之后,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小九摇摇晃晃地从柳长月怀里坐起来,因为中了「万紫千红」后就倒了,也没像其它人一样用了掺了软筋散的晚膳与茶水,所以他深吸了几口气后看了柳长月一眼,朝柳长月笑了笑,再对苏笛说:「照顾好越大哥和你自己。」便缓缓站起身来,朝牟瀚海那头走过去。
    牟瀚海坐在高两阶的台阶上,一双犹如含着冷电般的利眼朝下环伺。
    底下众人都是有些经历的,被牟瀚海那么一喊、那么一瞪,没多久也就渐渐静了下来,只剩少数用力喘息、仿佛溺水了的呼吸声在大厅里环绕。
    小九走到牟瀚海面前站着,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身体还成吗?」牟瀚海问道。
    小九摇头。「真气随毒被封于丹田,打架不成。」
    牟瀚海整张睑都皱了,华五则骂骂咧咧地道:「清明阁竟然来阴的,给咱们都下了软筋散。八成是知道咱们的命换不出林逾方那张藏宝图,打算一次将咱们全解决掉。真是混蛋。」
    这时外头有个人浑身是土,带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跑进大厅里。那人见到厅里的异样先是一愣,而后加快脚步冲到牟瀚海面前,急急说道:「牟老,成了!」
    牟瀚海眼中闪过光亮,身旁的华五一干人也都来了精神。
    牟瀚海环顾四周,发觉能站起来的也就几个人而已。他看着眼前带着酒气,仍脸上仍留有几分稚嫩的青年道:「小九,交给你了。你跟何悦领头带着他们走,我与华五殿后。」
    何悦便是一脸尘土来报消息的男子。小九点点头,又朝何悦点点头。
    两人走到大厅中间时,后头的牟瀚海开口道:
    「各位同道,如今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清明阁想必不过多久便会攻入天璧山庄。兄弟几人想了个法子兴许能为大家开条活路,愿意一试的人请跟着前头两个小兄弟走罢!」
    小九和何悦没有停留太久,小九的目光先在柳长月身上扫了一遍,又转头看了一下卯星,嘴巴开合无声地道:「跟上我们啊!」接着便与何悦出了大厅。
    小九中毒后又喝太多酒,脚步有些虚浮,走出门后踉跄了几步,身旁的何悦连忙把他扶稳了。
    落在后头的柳长月见到这一幕时神情虽没表现出什么,然而那双眼睛布满寒冰,伺候一旁的苏笛只偷偷瞧了一眼,便打了个寒颤,立刻低下头去。
    之后能走的掺着没力的,一个接着一个,缓慢而无声地随着前头的那两人走出主屋,远离灯火,隐入黑夜里。
    牟瀚海与华五如他们所说,让人扶着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另外还有人押着天璧山庄庄主林逾方,拽着他一起离开。
    +++++
    夜色深沉,天璧山庄内起了浓雾,浓雾挟带着冰寒之气,让一群人都不禁抖了抖。
    月亮挂在枝头,却被乌云笼罩了一半,只有片点光辉隐约可见。星子全藏在云后,中了软筋散的众人在种满碧竹的小径上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路上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再无半点声响。
    寒风一吹来,竹叶沙沙作响,加上不知何时清明阁那些妖人会出现,压抑的气氛底下,令人感觉这夜不仅诡异,也恐怖非常。
    穿过竹林,小九和何悦带着所有人到了天璧山庄的后花园,在踏入花园的那一刻,小九先愣了,而后转头看向何悦。
    小九说:「怎么花都凋了?」
    何悦瞧了脚边的花圃,心里有些惊恐,但还是强自压了下来,他毕竟比小九长了几岁,努力镇定后逐说:「不管,赶紧带所有人至地道口。」
    小九点头,两个人又领着众人往前行。
    天璧山庄占地颇大,那后花园也是数一数二的辽阔,园内种植百花,不论春夏秋冬抑或白天晚上,皆有花朵绽放,然而在这地方出入了几天的小九却在方才一踏进园子里,便感觉到不对劲。
    那句轻描淡写的「怎么花都凋了」,说的不是几朵花的凋落,而是整个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枯萎成一团,连远方的几棵常青树也都仅剩枯枝,没有半片叶子在上头。
    何悦加快脚步,小九落下了一点,但依然紧跟着。
    小九这时才发现自己喝太多了,前头何悦的身影变成了叠影,他的左脚还踏到右脚,一个不稳,要往前头栽去的时候,许荷忽地出现在他身旁,抓住他的手臂,免得他跌了个狗吃屎。
    小九见到是许荷,笑着说了一声谢,许荷却是什么话也没回他,她是主子看小九身形不稳,被派到小九身边来的。
    走过那条将整座后花园剖成两边的花圃小径,尽头,是一道白泥抹成的墙。
    然而那道墙的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假山,假山前方呆立着三名劲装打扮的青年男子,男子面向他们,只有眼睛能动,一眨一眨地,努力朝他们示意。
    何悦意识到那几人被点了穴,立刻向前为他们解了穴。
    解完穴后,何悦急急问道:「怎么回事?哪来的假山巨石把地道堵住了?我走前明明还没有这东西!」
    三人立刻回头,见到那座和人同高的假山也是诧异。
    一人心惊说道:「我们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来,就被点住了穴道,无法动弹,然后又听见后头碰的一声,没想到竟然是座石头山。」
    小九走向前去,想推开那座假山,但是浑身没有力气,推了老半天气喘吁吁,也没让假山移动半分。
    「费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把地道挖通,现下居然被人给堵住了,这样我们怎么出去啊!」小九举起拳头用力捶了捶,又用脚踢了踢,再狠狠地瞪着假山,但也对它没办法。
    小九怒道:「如果没中毒,这块石头哪是我的对手!」
    虽说假山只有一人高,然要轻易搬动也非易事。众人只当小九在说逞能之语,也没人真的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假山旁堆着几坯土,假山下头沙砾的颜色也和别处的不同,显得深些。
    许凌推着卯星的轮椅过来时,卯星便知道这几日小九他们在忙什么了。
    「……」卯星沉吟半晌,道:「挖的地道又被堵上,除了这个,你们还有其它应变之道吗?」
    何悦脸色不太好看地摇了头,待后头的人都聚到了一起,牟瀚海和华五在别人的搀扶下到了原先挖掘的通道前,一群为首的人脸色都阴了下来。
    喝醉酒的小九还在用力瞪着假山,仿佛想将它瞪到裂开成两半为止。
    卯星推着轮椅过去扯了扯小九的袖子,小九转头看到卯星,立刻露出一脸委屈的模样,蹲在卯星身旁说道:「哥哥,牟大哥好不容易想到挖地道通到林子外面,然后我们几个人不眠不休挖了好几天的,到底是谁那么坏,竟然就把它堵起来了。」
    卯星摸摸小九的脑袋,才刚想安慰几句,却突然觉得周围似乎有些异样。
    阴冷的寒风吹来,雾气越来越重。原本只是淡淡的薄雾,却在风一阵一阵地吹时,缓缓凝成了浓雾。
    牟瀚海喊了声:「小心四周!」
    华五也道:「大家赶紧聚到我们身后来!」
    小九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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