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视。

    谢澧兰从容的下车,唇上覆着雪白的巾帕,但沾了一缕绮艳的红,他袖手将其留下,搀着宦者侍从的手悠然地扬唇道:“月州的风景,与北燕到底不同。”

    宦者听着像是恭维,但仍在心里嘲讽了句。自然不同,北燕弹丸之地,又拥据塞北,如何比得了这中原的繁华富盛。

    永真帝的召见显得有几分随意,仿着民间清谈,在宫中置了淡朱红的髹漆案几,三杯两盏淡酒,龙涎香和沉香木焚了火,在炉中适意吞吐着雾色。

    永真帝见到谢澧兰,免了那些虚礼,将他打量了一番。

    “卫子臻走了,留你一人在此,你不恨?”

    “为何要恨?”谢澧兰挑着纤长如黛的眉梢,淡淡的眼波,盛满了一池霁月风雅,“陛下,天下事,以利而聚,以利而散,我与他之间也是如此,他为的是替九皇子雪恨,我的所求,却在月州。”

    “你求什么?”永真帝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从来不是卫子臻的俘虏,而是池中金鳞。

    懂得遇时而上,能言巧辩,最重要之事,是永真帝明白,这个少年有多么会把控人心。从九子早逝之后,从未有如此令他也血脉激荡的人物出现。

    “有一样东西,需要面承给陛下。”

    谢澧兰柔弱地后仰,手指伸往那方广袖,带刀侍卫以神色凛然,落入谢澧兰的眼底,却激不起半分波澜。

    未几,永真帝的面前多了一道虎符。

    这是月州的虎符,只属于永真帝的私兵。他曾经将那半片双手交托给月州百年一遇的太子——独孤珩。

    “朕的第九子,在你手上?”永真帝压制着心潮巨浪,深黑的眸底惊风乍起,手指抠入了案几底的红檀木中,“谢澧兰。”

    这是近乎沉怒的一个声音。

    “不算。”谢澧兰淡淡地笑道,“不过人是活的的话,倒是可以这么说。”

    言讫,他又往后仰了仰,“陛下最好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在下心虚不胜。”

    永真帝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谢澧兰将虎符推给他,“害死九殿下的是北燕摄政王,与我无关。这片虎符,我一个北燕人拿着,犹如鸡肋,与其将来落入有不臣之心人之手,不如现下物归原主。不过,谢澧兰想用这个,求得陛下一个应准。”

    “你说。”

    “此事说来倒也简单。”

    时辰一点一滴自龙纹雕绘的沙漏中走失。

    暮色渐至,华灯初上。月州又是一片景明和盛的安泰。

    丝竹凝语,管弦呕哑,谢澧兰的身后,有人捧着官服候在马车边,少年就在湖上,波光里荡着他清澈的眼,冥蒙如幻。

    “东西得到了,我们不日便可启程。”

    “殿下真要去索阳?”闫风对现在的谢澧兰时刻都不放心,单薄得宛如一张一吹便倒的纸。以他这样的身体条件,出入北燕之境,凶险万分。

    “唉,也不知道卫子臻会不会找我算账。”谢澧兰突然扔出这么一句,他负手笑道,“还真是挺期待的。”

    怎么好好的又说到那位煞神?

    闫风彻底不明了。

    远处有箭镞般的轻舟,闪电飘忽,一荡而过。谢澧兰凝了凝眸,压低了嗓音道:“跟踪我?”有意思,粉薄的唇角漾开如画。

    “你知道,我的八哥最忌讳什么?”

    不待闫风答话,谢澧兰又自顾自地说道:“是灯下黑。他最瞧不得有人在他的势力盲点里私相授受,我今日见了陛下,所以有点麻烦了。”

    “殿下放心,闫风定会以血肉之躯,拼死护着殿下出城!”是时候表忠心了。

    谢澧兰失笑,“你和卫子臻原来一样。”

    他转头去望着湖面,“能动头脑的事,我一向讨厌用蛮力解决。”

    倒也不是他死心眼非要去北燕,而是,自己的身体总归握在自己手里才好,如何处置,全凭自己心意。也幸得那具尸身全身浸毒,否则若是被摄政王污了,他会恶心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终于把小谢的身份暴出来了。

    本来打算留到后边放大招的。想了想,其实差不多,影响不大,就这么着了。

    o(∩_∩)o~

    ☆、长夜火光

    蛮力自然也是能解决问题的。

    谢澧兰懒得与独孤瑾多作无谓纠缠,顺手从自己的“兵库”了挑拣了几百号人,暗中将不透风的八皇子府盯住了。

    这么大的阵仗,独孤瑾不是饭桶自是知道。

    但只是知道,他不能出手,独孤瑾收到线报,谢澧兰即将于司空府走马上任,这是个肥差。不但如此,独孤瑾不知谢澧兰如何巧言令色,竟从他父皇手中得到了一支禁卫兵。这在此前,是只属于太子的荣耀。

    独孤瑾虽是气得牙痒,但眼下与谢澧兰硬碰硬实在不是上策。

    当先一个卫子臻,金蝉脱壳远赴边疆,此时又是一个谢澧兰软磨硬泡。

    独孤瑾才终于忆起石梅子的话来,要拔掉卫子臻这根毒刺,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滞留北燕永不归来。

    除了他之外,那位北燕的摄政王也对卫子臻忌惮已久,睡梦中也亟欲除之而后快。

    谢澧兰一道飞鸽传书进入宫城,这是永真帝特意饲养的战鸽。

    年节已过,谢澧兰动身之时,月州开始转暖,他能料想到,下一次回来之时,此处必是繁华烟生、丝软柳浓的春好时。

    马车遥遥地离开月州,果然一路无人盯梢。

    闫风实在不解,张口便问那张给永真帝的纸条上写了什么,谢澧兰抱着一只暖炉,马车里恍如烟云缥缈,少年的唇角似笑非笑,眼色睿智而深沉如墨,“就写了,我要去北燕。”

    “陛下答应了?”闫风简直呆若木鸡。

    如果谢澧兰要说一个“是”,他可能会直接从马上栽落下去。

    谢澧兰眉弯迤逦,坠着浅浅的黛色,比女子的娥眉还要秀美,他故作困惑:“不答应,莫非能把我摁在地上打屁股?”

    闫风嘴角一抽,半晌才嚅嚅道:“陛下也不是没做过。”

    谢澧兰:“……”

    越往北,气候越寒,谢澧兰身体娇瘦,病弱如兰,从月州前往索阳,路上一道备好了由薄到厚的春衫和冬衣。当他重又披上大氅之时,便离索阳只剩咫尺之遥了。

    谢澧兰喟叹一声:“正该等到炎夏来索阳避暑的,偏在此刻找到我的身体,你们真的太不会办事。”

    闫风:“……”

    一报还一报,这两人总是能把对方噎得说不出话来。

    进入大靖边境,风声变得更疾紧,呼啸寒冽。

    谢澧兰踩上熟悉的沙尘,望了眼远天寥廓,漠然地问:“卫子臻到哪里了?”

    除却闫风,其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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