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红烛,和普通夫妻成婚时不太一样,这两只都是龙烛。

    幽暗的光晕像两朵蹙起的小花,少年莹然的肌肤,如画的眉眼,在微暗的烛光里显得更魅惑,更惊心动魄。

    他觉得呼吸有点急促。

    谢澧兰坐在他对面,温言而笑:“这个世上,信任与怀疑,有时候会莫名得没有道理。我前生没有任何牵绊,心不曾有所挂碍,但在画舫那件事之前,我唯一信任过的,只有你。”

    卫子臻听闻此言,复杂地垂了眼。那件事,他一定恨极了他,可是今日为何要将他们置于这种一模一样的情境里。

    他知道谢澧兰记仇,潜意识里便觉得他是要来清算总账的。

    “就像子臻你一样,山主不是也那么信任你?”

    “那不一样。”卫子臻皱眉,“山主和我爹也是过命的交情了。我们部落被北燕人攻破之后,族人四散流离,存活下来的人不多。山主他以前也是草原上的人,他还曾经教过我箭法,后来他一路流亡,到了玉山之后,后前任山主看中,收做了关门弟子。大约是因为骨血亲缘的关系,他对我也很看重,又让我做他的嫡传弟子……”

    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总是更惺惺相惜一些。

    “子臻,”谢澧兰用手解开他的衣衫,卫子臻脸色微红,少年气息淡淡,身上满是芙蕖的清香,他拉下那片玄色的前襟,细长光滑的指抚上他的温热的胸膛,胸口处一个寸长的狰狞的疮疤,幽暗中显得有几分骇人。“那一刀我刺实了的,我知道,你一定很痛。”

    “我不是很痛……”

    他狡辩了一句,谢澧兰蹙起眉梢,他没有抬头,而是一口咬在了伤口处。卫子臻闷哼了一声,谢澧兰已经伸出了软舌,濡湿和温热很快紧紧地淹没了脑中最后一丝理智。他抱着谢澧兰的两腰,开始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雪白的衣衫落地。

    谢澧兰捧着卫子臻的脸,喘息如兰,“你想安逸地待在边城,替我守着这一方净土,我便与你长相厮守。你想回到战场过戎马生活,我回月州争夺帝位,替你荡平宇内。你想什么都不顾,云游四方,我便扔下俗物凡尘,陪你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我过去一意孤行,什么事从来不为你考虑,但现在我很后悔,子臻,子臻……”

    他捧着他的下颌,轻盈如羽的吻落在他的眉骨,鼻梁,酥软温甜。

    呢喃着他的名,让卫子臻一时血液奔涌,怀里的身体已经很软了,谢澧兰迷蒙的双眸无双倾城,他吻着他的唇,低低地说:“画舫上的事,我早就不介意了。子臻,你告诉我,你选择哪一条路……”

    理智都碎成了粉末,卫子臻现在哪里还能回答?

    只是在来的路上,他想,谢澧兰没有问君衡最后的事,下意识中第二条路已经断了。他们心有灵犀,卫子臻也不会选择第二条。

    他从来不想过刀口舔血的厮杀生活,以前提枪上阵是为了他,现在,他只想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过此生。这还是为了他。

    从十五岁一见倾心开始,他没有一日是为自己计较的。

    他心上的人,已转身,已回眸,于他,千城不换。

    日出的曙光安逸地落在船头,江面一片茫茫然的水色,红日与绿水远相交映,斑斓而起伏。

    画舫摇曳,渡江而去。

    谢澧兰慢吞吞地从一地狼藉的衣裳间爬起来,少年未着片缕,身上没有一丝赘肉,纤瘦如幼树。容色清润而艳,染水的眸子引人一探究竟,粉薄的唇引人一亲芳泽。流云般的青丝垂落满头满肩,玉色的胸口,两朵梅花微肿,肿痛难消,他嗔怒地抱膝而坐,还有些愤愤不平地瞪着卫子臻。

    比起他的狼狈,卫子臻要稍稍好看些。

    譬如撕衣服的时候,卫子臻先上手撕的一定是谢澧兰的,对恋人的身体太如痴如狂的话,是没有耐心等他自己解开的,所以他下手毫不留情。

    至于他们家兰兰,实在太斯文,所以撕不开,只能让它松松散散地挂在卫子臻身上。

    “现在怎么办,我怎么下船?”谢澧兰要哭了。

    比这更难堪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是不知道怎么了,现在就觉得格外委屈。

    卫子臻又笑又悔,抱着他一本正经地亲,“兰兰……”

    他不理。

    “殿下。”

    不理依旧。

    “阿九?”

    “混蛋。”

    “阿珩?”

    谢澧兰忽然一口咬住他的右脸,下了狠口的,直将卫子臻右边俊脸咬出了一个鲜红的齿印,卫子臻无奈地任由他咬,谢澧兰解气了才恨恨然地说道:“大家一起不能见人好了!”

    “兰兰……”卫子臻温柔地将长衫分出一半,将他探手抱腰,禁锢入怀中,“在履行第一条之前,我先选择第三条,我们一起云游天下可好?”

    “哼,”谢澧兰疲乏地软倒在他怀里,眼皮也不抬地哼声道,“月州有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卫子臻你自然是心里惦记着她的,这次回去正好与她叙旧,郎情妾意的倒是快活。”就在卫子臻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之际,他又哂笑道,“这些年,听说卫大将军也去寻花问柳过,别跟我说,你是因为孤死了,你要自我放逐,我还没同你算这笔账呢,你心里记着。”

    卫子臻真是好气好笑。

    他的确无数次去找过柳荷衣,可哪有谢澧兰说的那种“寻花问柳”、“自我放逐”?

    “谢澧兰,我只爱男人,也只爱你一个人,你说这些是要寒我的心?”

    谢澧兰自知言不符实,但就是心里有气,找个由头撒撒罢了。

    卫子臻出了一口浊气,画舫随水而流,此时也已经近岸,此时黛山环绕,一轮初阳红艳如火。山花欲燃,百鸟翩飞。是个清净无人的地方。

    这样谢澧兰下船的时候,该不会太害羞了。

    他的兰兰变笨了,既然是上画舫来“勾引”他,那一早便该备好更换的衣物的。

    卫子臻扶着少年的两肩,温声解释道:“那一年失去你之后,我心里很恨,有时恨得只想杀入北燕,杀了谢沧州替你复仇,可是北燕安宁许久,有求和之意,我顾念陛下和大靖也不忍再生战事。有些事憋闷在心,后来患了头疼的毛病,听说柳荷衣的琴声有令人怡神静心的功效,我便去了。只是听琴,没有别的,也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好了……”谢澧兰怕自己又忍不住做些什么要安慰他的事,可是自己已经浑身脱力得像条游不动的鱼了,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喂饱卫子臻一次。毕竟这人是沙场出身,他实在熬不过他那龙精虎猛使不完的气力。

    “往事就不说了,到此为止。”

    江花如血,浮在水面上,夺目耀眼的一片红色,画舫拂开一片青荇靠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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