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自诩看透人心,实际上是认定了吃下这两万兵后,齐鲁官军这支看起来是官军其实是济水下游的乡土军事集团将一蹶不振,而那些逃走的人,尤其是这支军队的核心成员,即便是活下去、逃走,因为这种乡土特征,也最终躲不过最终的命运。
    所谓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观,逃走了,又如何呢?
    所以,当张须果施展出凝丹修为,不要命的突回到包围圈内,却放弃指挥,像一个一勇之夫一样沿着水泽边缘阻击追兵为少数逃亡者断后时,已经在接受前线头领、军官们祝贺与奉承的张行没有任何多余反应,只是坦荡下令,让徐世英去组织人手将对方抓捕过来或者干脆就地斩杀。
    端是指挥若定。
    紧接着,他就被张长恭的突击给打懵了。
    四千生力军忽然来袭,为首大将更是一个状若疯狂的成丹高手,当场便将正陷入胜利姿态,阵型散乱的北侧黜龙军给打了个趔趄。同时,来援部队的声势迅速让已经陷入绝望的被包围官军振作起来,后者迅速在少部分军官的带领下尝试北向接应,以图逃散。
    两面夹击之下,黜龙军猝不及防,一时死伤颇多。
    这种情况下,张行和其他正在原本振奋异常的黜龙军首领也赶紧收敛,并重新组织部队,下令稳住阵地。
    只能说,好在包围圈内的官军只是垂死挣扎,一波不成后,反而溃散的更加彻底,这使得黜龙军可以迅速集中兵力,转向北面来攻。
    “怎么打?”
    此时下午已经过了大半,但还没到傍晚,只是雨水依旧,好在凝丹之后,张行自觉耳聪目明,翻身上了一匹马,便能遥遥见到前方战局,然后扭头朝身侧几位将军来做询问。
    “三哥,我以为如今大局已定,只要稳住阵型便可,对方打不过来,没必要多做事端。”只带着几百兵过来的牛达不免有些焦躁。
    “你这是被打崩一次后怕了吧?”一旁单通海不知是从哪里得知了牛达泥地逃窜的经历,以至于当面冷冷来对。“要我说,就在这里吃下这四千兵!若是那张长恭真的失心疯,敢顶着真气枯竭的危险来攻,那就在这里斩了他!斩了他,吃下这最后四千兵,济水两岸八郡之地,顷刻就全是我们的!”
    话到最后,明显有些情绪失控。
    很显然,之前半年的屡战屡败和此战中实际上没有捞到任何军功(他在率部汇合张行之前,官军就已经大溃),让这位黜龙帮原初的三位大头领之一心态有些失衡。
    也正因为如此,牛达本欲发作讽刺。但随着张行的眼色使下来,却还是强忍住了火气。
    这反而使得单通海愈发有些焦躁。
    而张行想了一想,却是干脆下了命令:“牛达领着丁盛映、郭敬恪两位头领去左翼,贾越与翟谦二位去右翼,各自以充足兵力稳住局势,中军我在后,单大头领在前,且战且退……若是张长恭知趣,醒悟离开,那就到此为止,咱们身后还有饺子要吃;若是他真的失了智,就在此处了结他便是!”
    众将听得吩咐,都无多远言语,纷纷应声。
    张行也重新去看身边几人:“小贾,你去重新汇集咱们之前结阵的那些高手,能找一些是一些;王雄诞,你和马头领一起去调集一些长兵,做好准备,然后到我旗帜下汇集。”
    贾闰士、王雄诞、马平儿也随之应声。
    倒是白有思,此时微微向前一步,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张行摆手止住:“看着吧,真到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倚仗你,但十之八九轮不到你来,甚至轮不到我来。”
    白有思微微一怔,立即醒悟过来,也不再多言。
    须臾片刻,部队开始开始在乱战中重整,得益于本部高级将领们的归位与夹击的消失,还有本就狭窄的通道战场,渐渐开始形成了密集军阵。
    而张长恭的突击明显是仓促且毫无战术性的突击,很快便被黜龙军轻易给扯入到了军阵深处,且毫无察觉。
    “张郡守!”
    樊豹打马挤到披发的张长恭身前,略带畏惧的开了口,一张嘴,就带了哭腔。“不能再突了!再突进去,这四千兵也要被包住!”
    手持一把长枪的张长恭猛地回头,头发甩出雨水,面目也依旧狰狞,吓得樊豹一个哆嗦。
    但后者定了定神,还是咬牙在马上坐稳,继续含泪来劝:“张郡守,你到底是心里哪头过不去?说给我听!要是想救张总管或者谁,咱们把兵放回去,单独绕回来找,以你的修为,说不得天黑后还真能把人救回来!要是想救被包住的大军,那我说句实话,再打下去已经没用,不如将军队放回去,就这么对峙着,牵扯些兵力,说不得还能趁机多跑出来一些……只是不能这么突下去了,这么突下去怕是要把最后四千齐郡子弟兵送光的!”
    张长恭闻言,张了张嘴,一个字没用说出来,却是潸然泪下,雨水加泪水糊成一团,直直顺着脸上那道血痕滑下来。
    “张郡守,事到如今,咱们得认清楚现实……我大哥,我小妹,全都陷进去了,你要是想救人,我拼了命的也要助你。”樊豹见状,继续含着泪来劝,他也真的是痛彻心扉。“但强行用兵,委实不智!”
    “我不是想救谁!我是想救所有人!”张长恭见对方说的诚恳,终于也落泪出声。“樊二将军,我是恨自己无能!在东都那里,浑浑噩噩,凡事都是家里安排,做事情从没个主见,只是这次出来,从无到有,好不容易随总管,还有大家伙一起做出来一些局面,却稀里哗啦没了……我忍不住这股子气!”
    樊豹彻底无声。
    若不是素来畏惧对方如虎,几乎要与对方抱头痛哭一场。
    “算了,你带最后这几千人回齐郡去吧!”张长恭转过身来,仰天长叹,任由雨水打在自己脸上。“我先与你们断后,再试着去救些人出来……”
    话到此时,樊豹也心乱如麻,只能点头,然后匆匆号令后军变前军,速速回军……只是四千之众,又已经半陷其中,哪里轻易得脱?
    尤其是正当面的单通海,心中一百个计较,一千个记仇,一万个不甘,总想要扩大战果,所以甫一见得对方后撤,便立即不依不饶的反扑了出来。
    “这个单大郎这般作为,明显是不听军令。”说话的是刚刚领着一群长枪兵折返的马平儿,她所言当然是有根据的,之前下令时她就在跟前。
    不过,张行闻得此言,只是在雨中眯着眼睛不吭声,周围人也都沉默,弄得马平儿一时讪讪。
    说白了,马平儿对不对不提,张大龙头如何想不说,主要还是马平儿的身份尴尬,而单通海的地位又过于突出了些。
    便是王雄诞在旁,都只是看了马平儿一眼,然后苦笑了一声。
    就这样,众人立定在有些僵硬的“黜”字旗下,身后不断有零散部队闻讯汇集,但因为单通海的前扑,还是显得有些薄弱。
    很快,说不上是果然如此,还是意料之中,随着张行身侧兵马薄弱起来,对方负责殿后的张长恭忽然跃起,腾空施展真气,银白色的真气裹住全身,又一次飞一般的朝张行旗下扑来。
    这一次,张行没有列阵。
    也正是因为如此,樊豹遥遥望见这一幕,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忧虑,只当是正常的攻其必救,拖延断后……毕竟,在他眼里,张长恭过于强大了,哪怕是亲身经历了之前一遭,他也不觉得黜龙军在没有集中修行高手结阵的情况下能奈此人何。
    但是,刚一转身,擦掉脸上汗水,樊豹便陡然在马上怔住,然后当场心下哇凉。
    原因再简单不过,对于凝丹以上高手来说,战场之上,是要尽可能维持护体真气的,这是救命的玩意……就好像着甲一样……就连他樊豹,此时都尽量如此,不然何至于汗水糊脸?可明明是成丹高手的张长恭,刚刚与他说话时,甚至更早时,面部和头发就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结合着之前的种种,这只能说明,张长恭的真气储备其实已经很危险了。
    一念至此,樊豹立即打马回头,重新转向。
    而也就是这一回头,他清晰的看到,雨水中,张长恭的那条银灰色闪光尚未抵达“黜”字大旗跟前,便被一道凌空而起的淡紫色的光芒给拦腰截住,两道光芒纠缠在一起,继而重重砸入烂泥之中,再没有起来……反倒是“黜”字旗下忽然一阵慌乱,数不清的长枪甲士蜂拥上前去了。
    这下子,樊豹不是心里发凉了,而是冷彻全身。
    恐惧和慌乱,还有一丝莫名的孤独无依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足足七八个呼吸后,意识到自己成为彻底孤家寡人的樊豹回复理智,毫不犹豫,打马向北逃去……真要是在这里死了,他兄长的付出,可就真的白饶了,幼妹也无人接应……实际上,随着刚才那一幕的出现,周遭各处军队,也都各自反应了过来。
    这四千早晓得前方大败的齐郡子弟兵,终于也失去了生力军的那口气,转而狼狈逃窜,约万众外围的黜龙军则肆无忌惮,大肆追杀起来。
    张行遥遥望着这一幕,又瞥了眼尚有余波的近处泥地,选择一声不吭,转身回到了冻成冰坨子的马扎上,准备等待验收最后战果,对此战进行全线收尾。
    “张须果,愿降吗?”
    果然,天黑之前,张行等到了被徐世英亲自带来的张须果,然后理所当然越过其他几名俘虏,第一个点了此人,算是给此人一个面子。
    “怎么可能会降?”
    张须果四肢俱被打折,完全是被从泥水拖来,此时闻言,殊无表情。
    “那好……”张行坐在马扎上,膝上横着惊龙剑,倒也干脆,甚至没有亲自补刀的意思。“即刻斩首,然后传首东境诸郡,只说朝廷鹰犬,暴魏走狗,齐郡残民贼张须果已然伏诛!”
    张须果闻言本欲驳斥,但只是一抬头而已,却又转过头去,不做多余辩解……他实在是不想说话了。
    官贼两立,胜败分明,没什么意义了。
    倒是周围黜龙军头领和军官们,听得这番干脆对答,颇有些骇然,便是徐世英都有些慌张之态。但俄而片刻,这位胡子花白的大魏东境行军总管便被拖拽到一旁,依旧是贾越亲自动手,当场斩首。
    时年五十一岁。
    他和他亲手塑造的齐鲁官军这个军事集团,一起随着这一场泥潭打滚般大战的结束,一命呜呼。
    这个时候,周围头领似乎才想到,大魏朝廷已经有两个(一个)南衙相公、一个北衙督公死在了这位大龙头的处刑式杀伤下,如今似乎也不差一位行军总管。
    张须果既死,身首两分,四肢都被打断、浑身是泥的张长恭也被雄伯南亲自拖了过来,却还是扭着头去看那被拎起来的首级,似乎还是难以置信。
    “雄天王好身手。”张行看到这一幕,当场失笑。“终究是你技高一筹,胜了他!”
    “是我胜了,但不是我技高一筹。”雄伯南倒也坦诚。“是胜在你那一剑之下,也是胜在刚刚回营后的两个饼子一碗汤……我就知道他会回来!”
    张行继续颔首,却又来看张长恭,反而一时沉默。
    白有思在旁,稍作迟疑,面露疑惑:“三郎,以你行事,总不是在顾忌我与他交情吧?”
    “不是。”张行摇头以对,然后正色看向了眼前披头散发的美郎君。“我是在顾忌我自己……张长恭,我问你一件事情,去年冬日那场雪中,是你在窗外偷窥我吗?”
    满脸都是泥水的张长恭抬起头,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瞥了对方一眼,回答坦荡:“只恨当时一时鬼迷心窍,没有杀了你。”
    “我猜也是你。”张行叹了口气。“当时经过我那里的成丹以上高手,我能想到的只有你……而且那时候你刚从东都出来,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局势……可惜,若是当日你能走进来,咱们何至于此?”
    张长恭冷笑以对:“我不后悔!这半年我在齐郡、鲁郡,过的格外快活!”
    张行点点头,不置可否,反倒是看向了徐世英:“徐大郎,你是此战前敌指挥,我问一句,此战我能有多少军功,可以偿他一命吗?”
    徐世英莫名其妙,张口欲言,却立即醒悟,然后看向了雄伯南。
    雄伯南愣了愣,也反应过来,倒是换了一个说法:“张龙头,你其实不必计较太多,以你这份凝丹的修为,他虽是成丹,可一对一想杀你也难。”
    张行摇头来笑:“不瞒雄天王,我是刚刚坐在这里挥那三剑时,才正式踏入凝丹的,现在也不会飞的……当时他要是想杀我,我是真的无法。”
    雄伯南想了想,连连摇头:“也罢!此战到底是你功勋第一,整个黜龙帮其余人加起来都没你大的第一,若是你一心想救他一命,我无话可说!何况,他到底是个成丹的高手,又是大宗师的孙子,若愿意降,自然是极好的!”
    徐世英也好,单通海也好,还有牛达、翟谦等有分量的头领,闻言都只是若有所思,然后无人开口参与其中。
    “我不用你来这般做人情。”张行开口欲言,却不料张长恭忽然抢在他之前开口。“你若想用我,只要赦免他们所有人,就足够了。”
    张长恭说着,还扭头看向了其余一众被俘虏的齐鲁军官。
    张行也瞥了一眼那些人,然后摇头失笑:“一边是一边的,他们有他们的说法,否则此战找谁算账?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已经下了军令,队将以下,降者免死,伤者就医……如何?”
    张长恭沉默了一下,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张总管已死,不能赦免剩余所有军官吗?”
    “不能。”张行斩钉截铁。“他们必然有如张须果那般的死硬之人,怎么可能赦免?”
    张长恭明显犹豫了一下,继续来问:“至于队将以下,降者免死,伤者就医,是你已经下的军令,不会再反悔吧?”
    这次轮到张行沉默了一下,但他还是缓缓来对:“不会。”
    “那我自请一死!”张长恭叹气道。“无能之人,还能如何?”
    张行等了片刻,然后在周围诡异的沉默中缓缓颔首下令:“请雄天王动手,看我面上,留他全尸。”
    周围愈发安静了下来,便是雄伯南也都有些犹豫了。但片刻后,后者还是将人拖到一旁,只是一掌便将对方自脖颈拍折,做了了断。
    可怜英才榜上的俊秀之才,初临乱世,未曾化龙,便轻易折翼身死,时年二十七岁。
    人既死了,张行也收敛多余表情,只在雨中环顾四面:“可还有谁?”
    “还有樊虎,正在王五郎围下负隅顽抗。”徐世英诚恳拱手。
    “催催他。”张行略显不耐起来。“告诉他张须果与张长恭一起死了,让他速速决断!”
    徐世英点点头,亲自离去。
    大约一刻钟后,天色明显暗下来的时候,又重新回来,连着王五郎一起,告知了结果——樊虎见到张须果首级后,自尽而亡。
    与此同时,张行也处置完毕了其余许多被俘虏的对方高级军官……处置方式简单粗暴,降者免死,降职留用,不降,或者任何敢说任意条件的,即刻行刑。
    前后斩杀队将及以上三十四人,降校尉以下五十七人。
    到此为止,张行想了一想,终于在白有思的细致观察下战起身来,然后环顾四面,于略显暗淡的战场上放声来讲:
    “诸位!此战尚未赏罚,尚未清点战场,但有两件事,已经可以算是盖棺而定论了……一则,齐鲁官军之中,暴魏爪牙前四之人,张须果、张长恭、樊虎、鱼白枚,俱皆授首,俘虏、斩杀无数,此战之胜负,已然清楚无误,乃是我军大胜,敌军大败!”
    徐世英以下,雄伯南、单通海、王叔勇,以及牛达、翟谦诸将纷纷一怔,继而振作。
    周围更有晓得关节者,准备引导欢呼。
    不过,在这之前,张行却又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二则,此战,我军保家卫民,同袍兄弟凡有一死者,皆重于红山!而齐鲁官军甘为暴魏爪牙,虽有名高爵显之辈,也一死轻于鸿毛!大义在我,刀枪亦在我,谁人能驳?!”
    上下迟滞片刻,几乎泥潭一般的周遭,忽然欢呼雷动,继而响彻整个战场,声势滔天。
    时间回到稍早前,就在张行坐在冰封马扎上杀人的时候,历山的另一头,后方军寨的东南角上,也有一个人以同样姿势坐在了另一张马扎上。
    “大哥,那个哨骑说的对,真的有官军在学我们在绕后,怎么办?”
    一名甲士满头大汗加雨水来问。“黄头领和他的兵,还有那些退下来的兵,都被徐大头领手下那个炊饼汉有给带走了!军寨里全是空的!”
    “我知道。”
    仿效张行坐在一个马扎上的张金树抬起头来,被雨水冲刷到发白的脸上看不出多余表情。
    “咱们只有两三百人!其余全是民夫!”那甲士再度强调。“按照前面说法,官军至少有数千人没被包住,要是他们绕后突袭,便是前面胜了,咱们又怎么拦得住?”
    张金树心里早已经慌的不行,他也害怕拦不住,而且更可怕的是,前面现在已经打赢了,要是败了自己此时还能跑,赢了自己能干啥?
    一念至此,张金树只能继续坐在马扎上看着自己这个心腹下属,恳切来言:“我知道。”
    甲士怔了征,似乎意识到什么,便要低声来问什么。
    但也就是此时,马蹄声中,一名年轻披甲骁将早已经驰到军寨后角门前,长枪挥舞,真气纵横,居然是一位修行上的高手!
    而一开口,标准的年轻女音更是惊破许多人:“跟我上!捉了寨中的那些要害人物,逼那张三让开道路!”
    甲士继续去看张金树,后者这次连嘴都不张了。
    见此形状,这名甲士再不犹豫,立即转身挥刀下令:“还愣着干什么?!前线大胜!官军又是远道而来,必然兵少力竭!咱们还有营寨可以倚仗,还有张大哥亲自在这里坐镇,只迎上去便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张大哥亲自开口指挥吗?”
    周遭甲士,本是张金树借着自己军法官的身份在济阴郡和东郡抽调的军中精锐,此时闻得言语,又见张金树端坐不动,委实有几分张大龙头的大将之风,也是士气大振,立即抽刀迎上,依仗着营寨来做抵挡。
    而那名女将,也就是樊氏兄妹中的小妹樊梨花了,见此形状,登时便有些心虚……她本以为突袭至此,会有奇效,哪里会想到,连一个守角门的小头领都这么从容?
    非只如此,待她亲自率樊氏亲信上前,尝试挑翻简易栅栏,却惊愕发现,这些留守角门的黜龙军甲士居然组织有度,个个不凡……真的是组织有度外加个个不凡……这些人三五成群,都持长枪,隔着栅成排戳刺防御,而且在雨中步伐坚实,稍有伤亡,也立即有替补。
    故此,只是一交手,虽仗着修为稍作压制,可樊梨花还是心下愈慌。
    当然了,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
    不过是交手一刻钟而已,忽然间,隔着军寨和工事,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声浪腾空而起,完全压制住了雨声与傍晚前最后一刻的混乱场景。
    虽然不晓得具体是怎么回事?
    樊梨花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偷袭已经完全丧失了意义,一时面色惨白,只看了一眼那名端坐不动的黜龙军将领,然后呼哨了一声,便打马掉头往雨水中钻去。
    其余部众,也只好狼狈而走。
    人走了以后好一阵子,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张金树方才在雨中缓缓开口,终于喊出了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名字:“大亮,你说前面在到底欢呼什么?”
    “不知道。”那名甲士首领一屁股坐到了泥地里,双手捂住了脸。“许是捉住了张须果吧?要不就是杀了鱼白枚?”
    张金树点点头,一时胆气上来,居然站了起来。
    到此为止,无论如何,此战应该是彻底结束了。
    PS:感谢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楼老爷的上盟,这是本书124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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