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延安郡虽然宵禁但还是很热闹的,武艺高强的黑衣人高来高去,以武犯禁。李太平和慕品山坐在一处不显眼的房檐上,盯着都尉的小院子。
    “山山你说咱们是不是盯错人了,这也好些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李太平往慕品山跟前凑了凑,有些摸不准的说。
    慕品山挪了挪位置,再次拉开两人的距离:“昭阳宗的嫌疑很大,延安郡周边有能力劫税银又胆大包天的就属昭阳宗了。更何况延安郡都尉和延安郡最大的宗门会在酒楼发生冲突,这事能信,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戏,我们二人不过适逢其会罢了。不如你在这里看着都尉,我去昭阳宗那几个小子那里踩踩点子。”
    延安郡大牢,县丞双眼通红,一遍又一遍的核对着口供。从口供上看,贼人数量不到二十,各个武艺高强,在军用强弩下竟然没有出现伤亡,便将府军杀的丢盔卸甲。都尉的口供和兵丁基本一致,力战不退,最后被贼人劫走税银。这份口供看是没问题,却有一点非常不合理,既然贼人未出现伤亡便将府军打残,有如此碾压的实力,为什么要留下活口,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毁尸灭迹岂不更好。
    县丞的压力很大,案子破不了顶雷的肯定有他一个,别看钦差说的好听,做的时候比谁都得黑。关键离破案的限期越来越近,又不好直接拿都尉下牢,毕竟是郡守的人,现在就算想找个替死鬼都难,身分不够替死鬼也扛不住这雷。
    有人犯愁就有人喜,王家的商队在丰林县又接了两车货,昭阳宗的一碗倒。王家二爷心中的大石落了地,笑呵呵的与昭阳宗宗主挥手告别,借着月色继续赶路……
    李太平又变得很无聊,因为又成了孤家寡人守着都尉府。突然安静多日的都尉府有了动静,一名黑衣人翻过矮墙跃入大堂,不多时黑衣人出了大堂蹿房越脊直奔城内府兵军营。都尉推开院门,朝黑衣人隐匿的角落瞥了一眼,整理了一下官服,便手持横刀大步流星而去……
    一直监视都尉的两名黑衣人,一名迅速跟上都尉,另一名撒开腿直奔春花楼。李太平远远的坠在都尉后面,心中暗想今晚有热闹看了。
    府兵大营,黑衣人亮了腰牌便迅速集结出一支百人部队,强弩、横刀、甲胃齐全,看来都尉早有准备。百名兵丁一路小跑,出了大营,行动整齐划一,异常安静……
    春花楼刚刚睡下的钦差听到探子的汇报,趿拉着鞋惊呆在原地”都尉竟然私自调动府兵,他要干嘛?谋反不成!”。乾朝对军权抓的很严,都尉只有府兵的领兵权,郡守和郡丞拥有调兵权,但是要出动府兵却必须有郡守、郡丞和都尉,三人中两人的手令才成。所以想在乾朝兵变叛乱,难度着实非常大,可不是领兵的吼一嗓子就好使的。当然哪个将领没有嫡系心腹,能拉出百人,说明都尉在府兵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昭阳宗落脚点不难找,毕竟郡城里的客栈也没多少,白日里稍加留心就成。慕品山摸进客栈,找到熟睡的小二问清昭阳宗开了哪几间房后,随手击晕小二。昭阳宗出手真的很大方,竟然开了三间上房。慕品山挨间摸了过去,却发现两间房是空的,只有一间有人,而且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心道不好,破门而入。伴着一声惊呼,慕品山一招制敌……
    就在慕品山踩点昭阳宗时,昭阳宗四人却早已换了夜行衣除了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借着夜色朝城东摸了过去……
    悦来客栈天字间,华服郎君早已睡下,人也睡得有些沉了。不过作为书院的五品武者,该有的警惕性还是有的,当门闩被撬动时便被惊醒。剑就在手边,华服郎君蹑手蹑脚的来到门侧,屏息静气。
    门开,一道黑影闪身而入,无声无息的一刀劈向床头。华服郎君心中一凛,看黑衣人的架势压根没打算留活口,就是来杀他的。没有出剑,带着鞘捅向黑衣人后心,出手毫不留情。一声闷哼,随后华服郎君听到兵器破风之声,而且还不是一把,没有丝毫的犹豫,闪身撞破木窗翻到了街上。室内空间狭窄,又不知对方有几人,华服郎君不敢托大。
    人还未落地,一道更加迅猛的剑刃破风之声打背后传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华服郎君也算了得,拧腰折身出剑,一气呵成。兵刃一触即分,狂暴的力量沿着剑身入体,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华服郎君倒飞而出撞入一旁的杂货铺,惊起一片犬吠之声……
    悦来客栈熟睡中的商旅被惊醒,纷纷点燃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华服郎君提着宝剑从杂货铺中走出,略显狼狈却没有逃走,三道身影品字形将华服郎君包围。不是华服郎君不想逃,而是最后一名袭击他的黑衣人比他更快更强,如果转身逃走恐怕小命丢的更快,而且小妹还在客栈内,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也没站在华服郎君这边。华服郎君从未落得如此险境,只有放手一搏,才能搏出一线生机,才能有机会等来郡城守夜的府兵。短短一瞬华服郎君心思电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直面危险,险中求生。
    没有言语,三名黑衣人默契的同时出手,从三个方向封死华服郎君上中下三路,力求一击得手。两把横刀,一把双手大剑,在瞳孔逐渐放大,绝境中华服郎君感觉整个世界似乎都慢了下来,进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华服郎君宛若惊涛骇浪中一叶轻舟,随着惊涛骇浪起伏不定,仿佛下一刻便会倾覆……
    大乾朝的骊山书院置身朝堂之外,置身江湖之外,因为一个人书院不再是普通的书院,书院的学子也不再是普通的学子。能进书院,能跟那个人学习的年轻人,必定是千万人中的佼佼者,必然与众不同。处变不惊、冷静沉着、心思缜密,才是华服郎君最强之处,武力反而是最弱的一环,在书院华服郎君的武力那是垫底的。
    一个男人,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走向激斗的四人。
    “都尉!”华服郎君眼角余光捕捉到正在接近的男人,心中无比惊喜,气势瞬间攀高,一时间只有五品的华服郎君却压制了一名六品和两名四品武者的绞杀。一招虚晃,华服郎君腾身而起落向都尉身旁。
    横刀出鞘,带着令人窒息的寒光劈出,目标却不是黑衣人而是华服郎君。华服郎君眼眸中的惊喜变成了惊愕,措手不及下只得挥剑格挡。刀剑相交,华服郎君再次被击飞,这一次不仅是肉体上的打击,还有来自精神上的打击。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盼来得不是援兵而是要命的长刀。
    三把兵器趁机而入,华服郎君知道自己完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延安郡身死道消,懊悔、不甘、不解涌上心头。懊悔——不应带小妹出来;不甘——一身所学还未一展抱负;不解——都尉为什么要杀自己;可这一切无法从来,眼看命丧黄泉,脑海中一道苗条的身影浮现,是那么的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多么希望能再陪她看一次夕阳西下;多么希望能陪她再看一次潮起潮落;多么希望再看一次她在花开成海洋的地方轻舞……
    “大哥——”声嘶力竭的惊呼响彻黑夜……
    一个人一把铁剑,一道鬼魅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刀剑之间,一阵密集而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看热闹的人,变成热闹中的一人,李太平觉得很没道理。也许是一饭之缘,也许不喜人多欺少,也许不喜有人藏头露尾,也许有很多,反正为出剑找到理由就好。瞥了一眼摔在青石板上的华服郎君:“讲道理,现在你可欠了我一条命,如果一会你死不了那就是两条命。”
    看着华服郎君爬起,吐出胸口憋闷的淤血,李太平笑道:“别紧张,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昭阳宗的大师兄瞥了一眼站在远处摆明了不掺和的都尉,又上下打量着有说有笑的李太平,心中可谓打翻了五味瓶,怎么的都不是滋味,令人衣人进退维谷……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今晚的刺杀很不顺利,楼上的师弟生死不知,现在局面又完全失控,昭阳宗的大师兄打起了退堂鼓。起了退意就再难死战,师兄弟相互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读懂了对方的想法,便同时抢攻李太平,一副玩命的架势。
    太平道虽然最强的是御剑,但也不代表其它剑法就稀松平常。离手剑——太平道独有的一种剑技,讲究人与剑若即若离,剑在手时凶悍直接,剑离手时或刺或斩或绕诡异灵动。
    一把铁剑在李太平手中如灵蛇吐信,刁钻凶残。没有预想的金铁交鸣之声,刀剑相交的一瞬间,三道身影同时飞退,方向却各不相同……
    眼看黑衣人就要翻上周边的屋脊,突然间四面八方射来数十只弩箭。只有八品以上的武者在面对军用强弩时可毫不费力的击落或震飞,至于场中这几位应付起来可就要吃力的多。弩箭恐怖的穿透力射入房檐,射进青石板,虽然未能射伤一人,却也成功将三名黑衣人逼回悦来客栈的石街上。
    “你——你竟敢——”昭阳宗大师兄愤怒的盯着都尉话音未落,便见都尉踏前一步,眼神冰冷的打断道:“大胆贼子竟敢公然在郡城内行凶,尔等今晚休想生离此地!弓弩手听令,任何人想要离开或进入悦来客栈杀无赦。”
    督尉的行动明显只是防止有人逃脱,因为府兵依旧围在外围,并没有逼近的意图,只是手中的强弩宛若毒蛇一样盯着在场众人……
    昭阳宗的大师兄恶毒的看了一眼都尉,回头对俩个师弟说道:“拼死那个目标,我们的家人才能有好日子过,否则后果你们懂。”
    昭阳宗三人再次面对李太平二人,这次眼中死志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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