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真的。”
    说话这句话,魁梧身形的老者,将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直至发出一阵手指骨骼作响的声音,才传来乾皇那略有失态的声音,“你们先退下吧。”
    两位二品境强者,起身后,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轻轻挪动脚步,不发出半点声音,退出高阁。
    沉默了许久,直到一阵凉风吹过两鬓的银发,身上的龙袍也被高处的风吹得摇摆起来。
    乾皇苦涩道,“小桂子,我是不是做错了?”
    龙柱后面的阴影处,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慢慢挪动着脚步,没有半点声响。老太监满头白发,头戴一顶紫色的锦帽,身穿紫色蟒袍。
    张太林,从潜邸就跟着乾皇身边,一直是一个影子般的存在。
    当年京都大变,九龙夺嫡,幸亏张太林,还是皇子的乾皇才幸免于难,成为当时太子的需要依仗的弟弟。
    张太林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声音嘶哑道,“陛下无须担心,就算是真龙降世,将来也会是陛下您的真龙。”
    虽然听到身边老太监的安慰,但乾皇的心中还是有一抹担忧,毕竟谢吴峰是他的儿子,这是乾皇心中的一根刺。
    “告诉王德才,任何消息都不能透露过去,要是有人...”
    “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也派了黑水司的开始清查在京都造谣的人,定然会尽快清除这些流言。”张太林的身子躬得更低了,似乎就根本站不直一般。
    “那三位卿侯还真是涨见识了,竟然敢不听朕的旨意。”乾皇重重的拍击了一下栏杆,手掌心都出现了一道红印子。
    “陛下,龙海侯和雪北侯、柏言侯或许只是一时投机而已,无须担心。”张太林声音依旧嘶哑且空洞。
    三位卿侯和安阳侯不同,李道宗的身家性命都压在谢吴峰身上,若谢吴峰有所闪失,他以后的依靠也将不稳。毕竟贵妃表姐也护不住他们一家,容颜依旧,人心异变。
    乾皇对李贵妃的钟爱是一种执念,也就是因为这份执念,乾皇才一直忍住没有杀谢吴峰,但这也成了乾皇心中的痛。
    乾皇一怔,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当年登上大宝的时候,诛杀皇兄太子的时候,这些卿侯们也是摇摆不定,左右下注。
    “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好好在京都待着吧。我也不是不能容人。只要他交出那条真龙。”
    乾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长出一口气,才说出这样的话。
    “老奴会竭尽全力为陛下办成此事。”张太林将身子又向下躬了一些,心中毫无波澜。
    一条真龙降世,在龙耀州、龙海洲边界引起的轩然大波已经彻底引爆了京都这方天地。
    乾国境内的一流宗门,七杀门、芳华阁、妙音坊悉数派出门内重量级人物来到京都,而一些二流宗门,如灵虚剑派、紫阳宫、金鼎阁、掩月宫等众多宗门也悉数派出宗门长老来到京都。
    对外宣布封山的雪龙宗却没有派出任何人,甚至将京都的几名长老也全部召回。
    而其他国家的宗门和使臣一同前来,谢吴峰还没有回到京都,但京都已经是翘首以待。
    与此同时,由于黑水司的出动,加之诛郎的配合,京都的舆论顷刻间变得和谐。只有一些权贵和世家宗门会私下议论这位三皇子和当今乾皇陛下。
    而此时的荒北城下,得到消息的九千铁甲骑兵也动了,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冲下城北的山河林,但却为时已晚。
    在得到谢吴峰的第二次命令之后,李道宗和李昭宇两位卿侯不再犹豫,即刻发兵荒北城。
    李昭宇切断荒北城和渤海城之间的联系,而李道宗率军4万星夜兼程赶往荒北城,在定国侯的九千铁骑出城之际,将他们全部逼回了城中。
    攻城,李道宗虽然不在行,但围城这件事,他还是手到擒来。
    一时间,荒北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原本在城中的一些燕国宗门,都受到了风声。定国侯要求他们一同守城,绝不能让乾国大军攻破荒北城。
    最初众人还算团结,但当龙海侯的1万黑龙骑和雪北侯的1万重甲武卒到场之后,乾国方面一时间派出了六万大军将荒北城围得水泄不通。
    外面,李昭宇还率领一万骑兵来袭袭扰各个要道,使得荒北城彻底沦为一座燕国境内的孤城。
    “姐姐,您看现在怎么办?”
    一名少年站在荒北城城头上,望着下方延绵十余里的营帐,向身边的白衣少女轻声询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深沉的忧虑。
    他们本来可以和各大宗门进入山河林,寻找到新的“古河之心”。可是没想到消息竟然泄露,不仅各大宗门早早就埋伏在荒北城中,就连乾国四位卿侯也来凑热闹。
    白衣少女,戴着一顶白纱帷帽,身材修长,衣袂随风舞动,猎猎作响,勾勒出一个极美的身段。
    “既然无法独自前往,那就只能打听清楚乾国到底想做什么!”赵瑾瑶目光冰冷,注视着城下的大军,神情有些恍惚,瞬间让她想起了八九天前的渤海城,也是这幅场景。
    他们燕国在守城,而乾国大军在城外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赵瑾瑶已经下定决心,今夜去乾国大营一探究竟,势必要打听清楚乾国人究竟要做什么。
    荒北城内,巡城兵士更加密集,对任何地方都要仔细检查。荒北城毕竟是不战之地,因此燕国并未认真经营,城里有大批武道人士。而且大部分人都是“黑户”。
    城中的各大宗门,也都不得不待在各自的客栈中,不得外出。
    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中,一袭锦衣的凤凰楼楼主沈永新端坐在圈椅上,对面坐着两名二品强者,不过这两个人一直闭着眼睛,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两名二品强者都是须发皆白,是定国侯府供养的神秘强者,负责保护小侯爷的安全。
    一直说话的是一名少年,和定国侯有着几分相似。
    “小侯爷,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不是我们凤凰楼弟子不进入山河林,而是成为有乾国大军驻守,出去的所有人都会被驱除。他们甚至直接拍重兵驻守在山河林入口。”一旁一名身穿紫色锦衣的年轻弟子听完少年的质问之后,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这样如何?我们定国侯府派出一批死士,沈楼主亲自带队。我们再试试?”锦衣少年不希望再等下去,他们已经在荒北城消耗了太多的时间,结果换来的却是乾国大军围城。
    沈永新脸色凝重,沉吟片刻道,“侯府打算派多少人去?”
    明知道现在出城,定然是九死一生,但沈永新不能驳了定国侯府的面子,只能坚持问道,他也不能让自己楼主弟子白白去送死。
    锦衣少年一时语塞,本意是想让凤凰楼弟子深夜潜出城,侯府派兵马配合,但被楼主亲自问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复,只得含糊其辞道,“人数不会太多,毕竟人多了会引起乾国的哨探警戒。”
    “有多少二品强者?”沈永新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锦衣少年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的两名老者,轻声询问道,“两位师父,就麻烦您们两位辛苦一趟。”
    两个老人都是二品巅峰的实力,双眼同时睁开,眸中流光闪动,一股魄人心神的威压弥漫在四周。
    一旁的凤凰楼弟子受到这种威压,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见状,沈永新右手衣袍一挥,才将这股威压解除,楼中弟子长松了一口气。
    两位老者没有说话,一同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两位师父不用担心我,父亲已经又派人来了。相信不用几天就可以到达荒北城。”锦衣少年心知两位老人是担心他的安危,又解释了一番。
    定国侯知道乾国大军竟然舍弃渤海城,转向前往荒北城,就知道事情要出意外,即刻调遣了一批侯府的武道强者秘密前往荒北城。
    沈永新心中的担忧减弱了几分,有两名二品巅峰的强者加入,山河林之行至少多加了一层保障。
    “那就麻烦两位老先生了。”沈永新向两位二品强者拱了拱手,同时表示,“我也会亲自前往,凤凰楼会派出十名三品境的武者。”
    “那时间就定在今夜?”锦衣少年已经知道自己的长姐要潜入乾国大营,刚好也是声东击西。
    “这么急?”
    乾国刚刚封城,他们就开始不断试探,现在对方已然是大军压境,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如此着急。
    锦衣少年笑的很诡异,平静的说道,“这次是出其不意,乾国人定然不会想到他们大军压境的时候,我们还会尝试进入山河林。”
    “好吧,我们就先这样定下来。”沈永新也不再犹豫,表示赞同。
    ......
    乾国,京都。
    当谢吴峰返回的时候,各大城门口都云集了大批武道人士,还有城中一些百姓和世家公子,他们都是听闻了真龙降世的消息,想来一睹风采。
    不过,谢吴峰并没有让所有人如愿,他是悄悄潜入城中,陆中梁等人也被他留在了后方。
    当陆中梁等人来到京都南城门下时,迎接的官员都蜂拥而上。
    流言已被清理,这些京官自然是见风使舵的行家,从这点蛛丝马迹中窥探出乾皇态度的转变,自然有人巴不得能攀上三殿下这个高枝。
    结果所有人都空欢喜一场,整个队伍只有十几个人,都是宫廷亲卫,陆中梁带队。
    但是,其中没有三殿下谢吴峰。
    这队亲卫穿过人群,直接朝着皇宫大内而去,面对他们的考验。陆中梁等人本想一直护卫在谢吴峰身边,但却得到了一个命令,就是回宫保护李贵妃。
    因为谢吴峰一直住在宫中,而且离李贵妃的寝宫只有一殿之隔,他的亲卫也是李贵妃寝殿的护卫。
    谢吴峰独自一人前往天衍书院,也是为了看看乾皇会怎么处置他带回来的这十几名亲卫。
    天衍书院,坐落在京都北城,占地极广,其间殿宇楼台如星罗棋布,湖泊溪水清澈明亮,如一道太极阴阳演化出的两条黑白巨龙环绕在天衍书院四周。
    天衍书院正门前只有八根三人才能环抱的巨石牌坊,上书“天衍书院”四个笔走龙蛇的大字,来往进出的文士打扮的读书人。
    乾国深受北方晋国的文化影响,京都更是文士扎堆,而天衍书院就成为众多学子前来求学的地方。在这里,有不少人是以文入道,习得各大宗门的基础功法,有甚者可以获得各大宗门的青睐,选拔进入宗门。
    当然也有人选择入朝为官,或者北上进入晋国,或者更北方的诸多国家,甚至是前往东阳皇朝游学。
    一袭华服的谢吴峰来到天衍书院时,吸引了不少学子的目光,但他只是平静的穿过书院山门,沿着幽静的小道向藏书楼而去。
    凭借之前的记忆,谢吴峰很熟练的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说是院落,更像是一处宫殿。
    四周桃林深深,若不是之前来过,他恐怕还真找不到这处隐在桃林深处的宫阙。
    宫殿由七座楼宇组成,中间的楼宇有七层高,其余六座楼宇围绕在四周,只有三层高。
    书楼里面陈放着乾国各大宗门的基础功法,每日都有人来借阅。桃林间的幽静时常会看到不少人,不过大家彼此都很少交谈。
    就算熟悉的朋友,也是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能让身边的人听到。
    即使是像谢吴峰这样皇子、公主也是被天衍书院的规矩束缚,在天衍书楼方圆十多里的地方,也就是这片桃林的范围内是禁止喧哗。
    “静以养心,静以养神。”
    进入桃林之后,谢吴峰走在幽静的道路上,手指间隐隐有一条细小的“雪龙”虚影出现,在他之间游走。
    那一夜,他仅凭这一招就让雪龙宗的隐世太上长老惊骇,雪龙宗的不传之秘“雪龙吟”谢吴峰仅凭和他的对决,就学得了皮毛,而且甚至可以召唤出“雪龙”。
    那一刻,当看到小小的“雪龙”虚影穿过窗棂出现在紫袍老者面前时,他彻底动容了。
    随后,两人在房间中达成了默契。
    紫袍老者说出了部分雪龙吟功法,谢吴峰在其说出的功法上做出了创新,使得“雪龙吟”召唤出的雪龙威力更加强大,而对自身气息的消耗减少大半。
    使用谢吴峰斧改后的“雪龙吟”,紫袍老者竟然可以在房中召唤出八条“雪龙”,他当时整个人都石化了,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真的只是个少年。
    “老夫辛苦闭关一百年,竟然不如小兄弟你这几句指教。老夫真的受教了。”
    旋即,关于雪谷禁地的事情,两人都达成了默契,不再提及。从对方禁地得到一条真龙,谢吴峰自然不会说出来,不过作为回报,他将雪龙宗的无上心法“雪龙吟”做了一次大升华。
    而此时,谢吴峰仅凭紫袍老者说出的一小半“雪龙吟”功法,不断深思,手指间的小雪龙愈发灵动,几乎和真龙愈发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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